那日過後,成王千金倒未再尋自己麻煩,清瀾也漸漸忘懷。
雖然對母親之事愈加疑惑,卻知此事難以急於一時,牽扯愈多,就愈難查清。怕只怕事情不是那麼簡單,追查起來反害了自己和哥哥。
如今生活還算平靜。學館中日復一日,所獲甚多。清瀾也愈加適應現在的生活。
婧怡郡主比清瀾年長一歲,雖酷似前世的培蘭,兩人性格卻不盡相同。培蘭爽朗,婧怡卻更為溫柔沉靜,雖骨子裡清傲,那是她身份賦予的,但也良善可親,對自己更是一見投緣,推心置腹。因此清瀾這段日子過的頗為和樂。
兩個月後,學館就依約分開教學。上午改為教導禮儀和文史,下午則是琴棋書畫繡茶舞,一人擇學二至三樣。清瀾選了書畫繡,一則自己有些基礎,二則這三者皆有聯繫,也頗為實用些。
婧怡郡主自覺書法不錯,則挑了琴棋畫三樣,竟與舒晴晴、李蓉蓉選的一樣,這讓婧怡頗為懊喪。清瀾卻看出這些貴女們未必選的是心頭所愛,只怕是貴族世家對自家女子的要求罷了。
自己妹妹倒也心高,也是一同打算。忠清伯府的秀秀選了琴棋書,敏敏選的跟自己一致。
倒是那向來默不作聲的李萍兒竟選了琴茶舞三種,不禁令人深思。
待到開始學的時候,清瀾方才發現教導自己書畫的是趙嬤嬤,教自己繡的竟是負責禮儀的不苟言笑的陳嬤嬤,有些訝異。
陳嬤嬤待考察了清瀾、敏敏二人基礎後,就開始教導各類針法,分辨各色繡線。針法倒可慢慢熟悉,那幾百種繡線各類色澤,陳嬤嬤竟要求全部背下來,要做到拿出一根線便能叫出名字種類,令清瀾也頗覺頭疼。
好在二人皆是有耐心記性好的人,花了幾日功夫便認全了。
陳嬤嬤又開始教她們認識各種布料,什麼樣的線繡上去會有如何效果。然後拿出各式針,認識各地錦繡,也要求記憶下來。
按照陳嬤嬤的說法,基礎打好,眼光放遠了,才能做好繡品。像清瀾這般的大家閨秀,更重要的是能夠認識辨別繡品優劣針法出處。待以後還要取來各大繡坊以及宮廷御繡讓二人分辨。
陳嬤嬤又取出一個成品,告知她們何時能在一刻鐘內辨認出布料名稱產地,以及用了多少種繡線,多少種針法便能初步合格了。
直把兩個小丫頭折騰的頭暈眼花,暗暗叫苦,不覺對陳嬤嬤極為敬佩。
前世清瀾只知分線難,能分幾股線繡一定程度上便體現了繡者水平。一般人經過一段時期練習後,可以將一根線分成兩股、四股來繡而不斷線,像以前宋老師分成八股已是極厲害了,聽說還有人能分十六股、甚至三十二股的,那都是名家了。
不知眼前的陳嬤嬤能分到幾股。一問之下,卻令清瀾極為詫異,原來這裡上不流行分線,最多分兩股。卻是跟繡線質量和針有關,那樣細軟的針或許加工起來實在不易。
清瀾且放下心中浮想聯翩,專心學習。
一忙碌起來,不覺日子過得極快,一晃眼卻快要到小年了。
學館也即將暫時閉館了。
這日,陳嬤嬤等人將眾人齊集,一一考查,誇獎了女孩們在這段時日的進步,並著力讚揚了舒晴晴、李靜怡、趙清瀾、李萍兒四人的表現。眾人皆大歡喜,向幾位嬤嬤和方夫子一併行禮。
臨走之前,婧怡郡主邀請眾人隔日來王府宴游。
第二日,正是邀請的帖子就下到了趙府。看著帖子上自己女兒的名諱,這些日子負責主事忙的腳不沾地的劉姨娘覺得備有顏面,心情大好。連帶著清瀾這幾日的膳食也好了起來。
清瀾正忙著選竹子做風鈴,都答應瓊蘭那小丫頭好些日子了,卻一直忙著學館的事,現下終於有空付諸諾言了。
風鈴做起來倒也簡單,只是新奇罷了。幾根線、幾個竹管、一根鐵絲,在加上幾個鈴鐺串一下即可。關鍵是要做的好看些,就要花上大把時間了。
清瀾在竹管上打磨一番,繪上近日所學的花草紋路,待干後又小心塗上一層蠟油防潮。將鐵絲一層層用薄紙仔細卷服貼,又交待潤芳用彩色絲線繞著鐵絲編了一圈。
一切做完後,又讓潤芳打了個絡子掛起來,裝飾上幾許流蘇,叮呤噹啷的,真是好看又好聽。
引得院子裡幾個丫頭都要學。清瀾想想也未曾送給婧怡什麼禮物,便交待潤芳幾人多做幾個,正好送人。
轉身卻又瞧見幾根較粗的竹管未用,便想出一個主意。吩咐外院小廝小心的將竹管連竹節一起劈下,選擇圓潤好看的細細打磨一番,做成一個個小竹杯。清瀾小心的畫上梅蘭竹菊各色式樣,干後又讓人在外面輕輕磨光,摘了竹葉熬製浸泡一番,放在風口吹乾。
吩咐人照樣子做了幾套,不覺已是傍晚時分。
在福馨堂陪祖母用了晚膳,說說笑笑一番,就有些疲倦了。便早早告辭了祖母。
回到房裡,讓沁雪選了幾個匣子,將一個風鈴和一套杯子放入錦匣裹好,交代水蘭讓外院小廝送與慕府三小姐。
又同樣取了兩件包好準備帶給婧怡。自己也各留了一個。
最後又選了一套杯子讓丫鬟送到翠竹苑。想必這些不登大雅之堂的小玩意,哥哥也會喜歡。
第二日清晨,清瀾早早起床,由四個丫鬟輪流服侍著,好一番打扮。
穿上白色紗裙,腰間用水藍絲軟煙羅系成一個淡雅的蝴蝶結,墨色的秀髮上輕輕挽起,梳了個雙蟠髻,中間龍蕊微吐,幾根淡藍絲帶垂下,姿態飄逸靈動。
清瀾對潤芳很是大讚了一番,讓其他三個小丫頭吃起醋來。
好一番笑鬧,披上一件厚厚的白色裘襖,主僕幾個方磨磨蹭蹭的出了府。
清妍早就在馬車裡等的不耐煩。今早她卯時不到便起來,又是花瓣澡,又是請了專人仔細描妝打扮,衣服趕不及再做了,卻也是新的。這等王孫貴女聚集的機會可是少之又少,怎不叫人心急。若不是怕一人出場有失顏面,她早就先離去了。
清瀾掀開布簾正欲上車,抬眼一看,卻嚇了一跳。只覺今日清妍真是像換了一個人似的。外披著紅色狐毛披風,大紅遍地撒花衣裙,淺白紗衣裹胸,香肩微露,柔肌玉骨,纖腰束的很高,盤了個朝天髻,更顯高挑妖嬈。臉色妝容艷麗非凡,恰似梅花點綴在白雪上。
卻是成熟了幾分,旁人一看,倒像自己才是妹妹了。
清妍路上只顧注意著自己的妝容,倒也一路無話。
待到了,見王府前車馬稀少,便知兩人來的還是有些早了。
進了府,兩人自有婧怡接待。卻見李蓉蓉等已經來了,清妍自過去與她們湊成一處。
婧怡取笑:「不知道的還以為她們是姐妹呢。」
清瀾倒是無所謂,也不覺丟了顏面。這世上面和心不合的人多的是,何必強求?只把禮物交與了婧怡身邊的丫鬟。
賓客漸漸多起來。能到婧怡郡主這裡的多是閨秀千金,清瀾只覺眼前花團錦簇,各種芳香撲鼻而來,圍著婧怡郡主、蓉郡主、舒晴晴形成了三個人群,遠一些湊成小團的多是一些插不上腳的小京官之女,或是一些清流中立的官宦女子。這裡儼然成了一個小朝廷。
待了不久,清瀾便覺有些喧鬧,便命丫鬟告知了婧怡,緩緩向小廳側門退去。
到了門口,正欲一腳跨出,不想卻撞到了人。
那少女輕輕「哎呀」一聲隨即住了口。兩人不由轉過頭來互相打量。見那少女瓜子臉,身形纖細,柳眉鳳目,眉眼彎彎,卻是溫婉可人。
兩人相視一笑,默契的悄悄退出小廳,互行一禮,分手離去。
清瀾去的地方正是那僻靜的小池塘,待在王府數月,發現那裡真是少有人來,卻是躲清靜的好去處。
只是等到了那裡,才發現早有人佔了石桌石凳。
那女子年近三十,卻芳華依舊如同少女一般明艷清麗,只更端莊嫵媚,成熟嬌艷。她身披華服,腰繫錦帶,身後一眾丫鬟嬤嬤靜默候立。
清瀾才到便被人發覺查問身份,通報了姓名得知是郡主貴客方才客氣請她離去。
清瀾正要緩步離開,一個二十多歲的青衣女子卻從裡面出來,代主人邀請清瀾進去。
待至跟前,清瀾盈盈下拜:「見過王妃。」
女子顯得很是驚訝:「你就是趙清瀾?怡兒跟我提過多次,早想見你一面。今日貴客眾多,你又是如何知道我身份的?莫非你之前見過本妃?」
「回王妃的話,不曾見過。清瀾只是覺得夫人面相尊貴,又看著有幾分面善,不由想到了婧怡郡主,方纔如此猜測。」
「哦?為何不是其他親友姊妹?」信王妃被挑起了興趣。
清瀾微微一笑:「王妃所戴金鳳簪有六尾,除皇后娘娘佩戴九尾真鳳外,只有身份極尊貴之人才能與之匹配。又見剛才那位姐姐稱您為主人,想信王府除王爺王妃和世子郡主外,誰又敢稱主人?故不作他想。」
一番話令眾人恍然大悟。信王妃一臉讚賞的看著清瀾:「果然如傳聞一般聰慧可人。」指了指旁邊的石凳讓清瀾坐下,又問:「你待看怡兒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