緬甸王帶兵前去滅掉世敵暹羅,留下偌爾塔看家,足以見得此人的不簡單。帶兵作戰從不拘泥小節,打不過就跑,順帶偷學著敵方的作戰方法,用以己用。
因往日裡與清兵打仗,贏多敗少。故而清兵在他的印象中,便是懦弱無能膽小的。但沒想到,防禦堅固的蠻結竟會失守,頌猜也戰死了,還被殺了二千多人。最讓他懊惱的,就是在蠻結服役的那幾個外國人,裡頭有個法國小子,可是值錢得很。竟然也被俘虜了,到時候人家拿錢過來了,他從哪兒變個人給他們?偌爾塔懊惱不已,但事已至此,在如何後悔也是無用。偌爾塔的腦子靈活善變,見狀立時召人重新擬定計劃。
自詡天朝上國的清人,素來瞧不起周圍小國,偌爾塔要利用的便是這點。吩咐下去,再與清兵作站時,一律佯裝敗,引誘清軍深入。而他帶人繞過蠻結與老關屯的清兵,切斷他們的糧草隊伍。沒了糧草,軍心定會大亂。那時,則是最好的進攻機會。何況,他們的象兵也快回了,到時候必能將清軍殺個片甲不留。讓他們永遠不敢再入緬甸。
他的計劃不得不說是個好的。但是沒有想到清軍中出現了個變數,而冷靜下來的明瑞,卻是個極為難纏的。原地紮營數日,皇上的聖旨及所得的密信便就到了。年紀輕輕便被加封為一等公,明瑞當然是高興的。不過在下屬的恭喜聲中,仍然保持了鎮定。等到周圍的人散了,將皇上給自個的密折打開。頓生寒意。隨之便暗道萬幸。
緊接著將各位將領傳喚入賬,包括新近升為游擊的王連、高璟二人。待諸人坐定後,明瑞便將密折中提及事項一一道出。在談到緬甸象兵時,語氣格外凝重。「緬軍中最強悍的兵種。便是那象兵。這象高曰九尺,重於千斤,刀槍不入。四肢如柱。一腳踏下去,就成肉餅。象鼻長垂於地,又甚靈活,一旦被其鼻子捲住,別無生路。而且,背上常常會坐上三四個緬兵,故而與象兵作戰時。不僅要堤防這龐然大物還得時刻注意著象背上的緬兵。」
話音落下,帳中一片寂靜,諸將領面色皆是沉重不已。因為來時,路過雲南時,曾見過這種動物。當時見了。只是倍感驚歎。而沒想到,緬人竟然馴之為戰力。長青道,「大帥,如此龐然大物,也能用來打仗麼?」
「如咱們騎馬作戰,是一樣的道理。」明瑞看向長青,語氣極為肯定。「目前我們所駐的大營,是抵禦不了象兵的衝擊。」掃了一圈,新晉游擊王連聽得甚為認真仔細。而隱性埋名的十三阿哥亦是如此,不同的是,王游擊顯然有些侷促。
半年多的從軍生涯,已使這個少年完全沒有了稚氣。十三阿哥身量拔得早,不然也不可能順當的進入軍中。如今再沒了稚氣,看上去倒似十**歲的模樣。
「大帥。這般說來,緬人狡猾的很。」觀音保坐得筆直,「咱們一路深入,保不齊是緬人的誘敵之策。不然為何到如今還未見著過象兵?」
「如果,緬人再切斷我軍後路,那可就,」長青閉口不言,只因將要出口的話太不吉利。
「軍中餘糧還可支持幾日?」明瑞對專管糧草的官員問道。
「尚可支持二十日。」運糧官是個面向嚴肅的中年男子,乾隆二十年的進士。頗有才能,但為人嚴肅耿直,最是看不慣虛誇拍馬之風,故而屢遭同僚排擠。才得了此次的運糧的差事,雖是軍中文職,並不會參與前線作戰,可並不代表著無生命危險。攻打蠻結時,隨軍所帶的糧食就剩下不多了。幸而攻下後,緬甸人留了不少物資,暫且緩解了燃眉之急。但倘若後續糧草未能及時跟上的話,也是支撐不了大軍到達阿瓦城的。
王連聽著眾人的言論,不由睜大眼睛,面露敬佩之色,這些人的腦袋是怎麼長的?短短的一瞬,竟然能想得那麼遠。偷偷的瞧了瞧身旁的高璟,便見他鎮定自若,絲毫未有一絲緊張不安。暗暗罵了自個一句,膽小,連個孩子也不如。這樣一想,心頭的那股子不安緊張立時少了不少。
「大帥,長青說的很有理。緬人狡詐,咱們萬萬不能小看了他。輕敵冒進乃是兵家大忌。從木邦距此地,沿途多有障礙。但卻是針對咱們大清將士,至於緬兵,可是最熟悉不過。很有可能,兵分幾路,一來引誘我們繼續深入,消耗咱們的戰力,二來趁機繞至後方搶奪我軍糧草,斷我軍後援。到了糧盡、馬疲、人乏的時候,只會有一個結果,兵敗如山,承天子之怒。」
諸人皆不由想起前兩任雲貴總督的結果,那二人可都是皇上看重的封疆大吏,也不過落了個淒涼下場。齊刷刷的打了個寒顫。
聽著眾人之言,明瑞微微垂下眼,閉口不言,半晌後,抬起眼環顧了一番,方道,「既然如此,諸位可有好的建議?」就見新晉的游擊王連似乎有話要說。微笑道,「王游擊,可有話要說。」
「大,大帥,」沒有料到明瑞會注意著自個,王連冷不丁的嚇了一跳,有些結巴道,「以前老家靠著山,常常有野豬猴子下山糟蹋糧食。趕也趕不走,煩人的很,」
在座的將領,見他吭吭哧哧的說得都是些莫名奇妙的東西,有些直腸子的,就有些不耐煩起來。只不過剛剛露了這臉色,便覺一道雪亮的目光瞧了過來,那眼神兒銳利的似刀子,刮的人生疼。循著目光瞧去,就見是與王游擊一道陞官的高璟。
不過就是個毛髮還未長齊發的,有什麼好怕的,遂不乏有自持的迎著他的目光,反瞪了回去。但見人家已然收回了目光。頓覺拳頭打進了棉花堆裡,好生沒趣。無可奈何的聽著王連絮絮叨叨的說下去。
「為了讓這些東西害怕,村子裡的人就準備了好些糧食,而他們就躲在一邊。待那些個東西下山,落進了包圍圈裡,大夥兒就一哄而上,不但可以嚇得那些個東西不敢再下山,還可以增加大伙的收入。我想,咱們也可以裝成送糧的隊伍,引那緬人過來。到時候,咱們就可以一,」那個成語是怎麼說來著的?求助的看向身邊的同伴。
「一網打盡!」高璟清脆的聲音響了起來,圓圓的眼兒睜得雪亮,「大帥,王游擊說得不錯。倘若緬兵真的有次動向,我們亦可派一隊精銳佯裝糧草隊伍,來個出其不意。」
「待斥候回報後,明日本帥再與諸位商定。」未得明確的消息前,明瑞斷不會僅憑著幾句推論,就定下策論。但心中,已是肯定了方才眾人商議的結果。不動聲色的瞥了眼鎮定自若的十三阿哥,微有定計。
派出去的探子,沒過三日便回了消息。從蠻結至天生橋一線,所有土人全部人去房空,未留下分毫東西。並探得宋賽、邦亥、象孔三地僅餘少數緬兵,但防禦堅固,更有自西洋人那裡得來的數門大炮。即便只有少許緬兵,清兵想要攻下,也會吃些苦頭。另外這幾個探子中,有個雲南當地的,能聽得懂緬甸語。他們忍饑挨餓數日,終從緬兵口中探聽到隻言片語。但已夠明瑞等人用了。
「我等還是小瞧了緬人。」待諸人到齊後,明瑞便道,「據派出的探子回報,阿瓦的緬兵有動靜。若是本帥猜得不錯,定是繞至大軍後方,切斷我們的後路。」淡淡環顧四周,「諸位大人,有何良策?」
曉得對方有動靜便好。如今在坐的,都是有實際作戰經驗的,聽了明瑞大人指出緬兵的目的之後,接下來的作戰方法對於他們來說,倒不會沒有頭緒。
商討過後,明瑞也定下了作戰方法。兵分兩路,第一路,繼續前進,用以迷惑緬兵。第二路,便是悄悄行至後方,與押送糧草隊伍匯合,可出其不意殲滅緬兵。為不使緬人懷疑,第二路軍僅能帶少量將士,偷偷回去。為隱藏行蹤,不得使用明火,並必須在緬人前頭到達,可謂是辛苦非常。且倘若萬一與緬兵對上,更是危險。
明瑞說道此處,頓口不言。帳中的氣氛無端凝重起來,半晌,開口道,「可有自願帶兵前往?」此言一出,不少將領目光閃爍,避開大帥的目光。這個時候,還是與大軍待在一起相對比較安全。
高璟淡淡的掃了一圈眾人,拱手道,「大帥,未將願帶兵前往。」與成年男子嗓音不同的,少年特有的清脆聲音突兀的響起,撕開令人悶地幾乎喘不過氣的沉悶。話音落下,就見觀音保投來不贊同的目光。
「大帥,高游擊作戰悍勇,乃是有目共睹的。但其年紀到底輕了些,打仗經驗也不如咱們豐富。萬一發生了意外狀況,未將認為,高游擊會應付不來。」
「哦?」明瑞意味深長的看了眼觀音保,再看向高璟時,神情親切,眼神之中帶著殷殷鼓勵,道,「那高游擊意下如何?」
「未將願意前往!」高璟曉得觀音保是為了自個好,但他年紀到底兒比較輕,少年特有的血性仍舊被明瑞輕描淡寫的言語給激了出來,欣然應往。之後,許是他的行為也刺激到了旁人,不少將領也向著明瑞請願。其中便有觀音保、長青與王連。王連本來在明瑞開口問到時,便想應下的。只是過於緊張了些,導致被高璟搶了先。
當晚,趁著夜色,高璟便帶著一支隊伍離開了大軍。與他一道的將領,乃是王連與長青。而觀音保則被明瑞留了下來。因為攻打阿瓦,是少不了他的。(本站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