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嫻面色瞬間蒼白,連著嘴唇亦是白的嚇人。情不自禁握著伸過來的大手,力道之大,饒是弘歷也覺的生疼。「莫急,咱們現在就去阿哥所瞧瞧。朕相信,永琪吉人天相,定不會有事的。」
「宣古太醫!」古太醫如今儼然是弘歷專屬的太醫,如今再宮裡的地位亦是超群,但他最是單純不過了,名利從來都不被他放在心上。反而是弘歷為他提供的廣闊的研究便利,才是令他欣喜不過。得了皇帝的宣召,立即提起藥箱跟在高無庸後頭,向著阿哥所跑去。
還未踏進屋子,就聽得皇上壓抑隱忍的聲音,就如同那暴風雨來臨之間的寧靜,充斥著濃濃的暴怒,「無能,無能,一個個都無能,朕的太醫就是如此辦事的?」
「皇上恕罪!」太醫們異口同聲道,充斥了異樣的喜感,但他們蒼白流汗的面孔,卻昭顯著緊張擔憂以及,恐懼駭怕。
「參加皇上。」古太醫就是個愣的,從來不會考慮太多的事兒,在他的世界之中,簡單明瞭。皇上待他好,他便一心一意的為皇上辦事兒。諸位太醫聞言,暗暗鬆了口氣,幸好還有個古太醫。
「古太醫,你且去瞧瞧?」弘歷見了古太醫,面色微微緩和,黑眸不動聲色的掃了一圈跪著的太醫。即便自己不懂醫術,但瞧見兒子指甲發烏,便明白永琪可能是中了毒。能夠在重重防護之中,令皇子中毒,還是皇后所出的阿哥,不用猜想,也能明白這事兒所造成的影響是何等厲害。
宮中陰私。那是連碰都不能碰的東西。這些太醫深諳宮中生活之道,帝王怒火雖然難以承擔,但至多不過是丟了條性命而已,不會拖累家人。然而倘若捲入了宮中陰私,那便不是僅僅丟了一條性命便能了結的事兒了,更有可能家破人亡。萬劫不復。重重宮闈之中。能給皇后之子下毒,可見幕後之人的勢力。且眼前的這位皇后,可不是什麼簡單的人。能夠數年如一日維持皇寵的女子,豈會是個沒有手段的?而正是如此。那幕後之人還能下毒,這之間的水可見是何等之深。今個即便拼了性命,也不能累了家室。
太醫們戰戰兢兢的跪在地上。時值冬日,屋裡雖是燃著炭盆,地上也是鋪了厚厚的地毯。但跪得時候長了,地下的寒氣還是慢慢的侵入骨頭裡。然而這些,還比不上皇后娘娘那對漆黑的雙眼裡射出的冷厲如刀的眼神,來得厲害。
看著兒子慘白的小臉,景嫻只覺自個的心好似被人狠狠揪住,連著喘口氣都困難得很。同時升起異常強烈的憤恨來,看來是她平日裡過於仁慈了。才讓某些人覺得她好欺負,不是?緊緊抿著的雙唇。眨也不眨得立在一邊,瞧著古太醫為兒子診治。通身散發著駭人的冰冷,漆黑的雙眸深潭一般,泛著令人心悸的幽寒。
與弘歷相比,她懂得藥理多得多。兒子指甲發烏,紅潤的雙唇微微泛著紫色,必是中毒所致。自個兒子的存在惹了旁人的眼,阻了旁人的路,便迫不及待的想下手了。
古太醫醫術高明,雖是更家癡迷於毒理,但為人卻是單純不過,心中並無多少彎彎繞繞,實事求是的性子,更是令弘歷高看不少。確診之後,古太醫便站了起來,起身自桌子上拿了杯涼水,逕直澆向燃著的熏香。撲哧一聲,那燃著的熏香,騰出泛藍的火光之後,便熄滅了。屋內頓時瀰漫股沁人心脾的芬芳氣味來。
景嫻示意了下身邊的宮人,打開窗戶,以使屋內濃郁的味兒散開。冷冽的寒風自支開的窗稜之間,呼嘯灌入,讓眾人皆不由自主打了個哆嗦。
「娘娘無需擔憂,此熏香單獨使用,具有提神醒腦之功效。」見屋內窗戶打開,寒氣立時衝散裡頭的暖和,見四下皆是凍得瑟瑟發抖,便出聲道。
「單獨使用,」弘歷瞧向面無表情的皇后,舉手揮了揮,立時有人將窗戶重新關了起來。四下燃著的火盆不一會又將整個屋子熏得溫暖怡人。
「去,給皇上熬碗薑湯來。」雖然心憂兒子,但多年養成的習慣還是改變不了,目光轉向弘歷之後,見他穿得甚是單薄,方才窗戶四開,定是受了些寒氣。「皇上,臣妾恐那熏香有傷身子,便自作主張開了窗子,反累得您受了寒氣。」
「無妨。」弘歷的聲音柔和異常,看向她的目光愈發的綿軟。即便是在她憂心重重的現在,也未有忘記自個。「古太醫,朕的十二阿哥到底如何?」至於屋子裡跪著的一幫子太醫,弘歷乾脆得將他們晾了一邊。跪個一時半會,也不會受傷。而他心頭的火氣,可是並未減少。
「回皇上,十二阿哥乃是中毒。」不待弘歷出口詢問,便道,「幸好發現的及時,現在解了,並不會有什麼大礙。」古太醫的語氣之中,透著深深的萬幸。
「若是發現的晚了,會有何後果?」景嫻為兒子蓋好被子,轉過身來問道。視線一轉,看向滿屋子跪著的太醫,很是不喜,「皇上,讓他們先退下吧。」省得看得心煩。
「下去吧!」弘歷淡淡的掃了他們一眼,目光所經之處,被他視線略到之人忍不住縮起身子來。不耐的揮了揮手,便瞧向古太醫,等著他繼續說下去。
「十二阿哥所中之毒,乃是慢性毒藥,長期如此,便會對著頭腦造成損傷,重則昏迷不醒直至死去,輕則智力倒退,且一輩子便是如此。」古太醫莫名的身子一抖,只覺屋子四下裡冷了許多,抬起頭眼珠子轉了一圈,四面的窗戶關得好好的,炭火也是燃得旺旺的,怎得會忽然間冷了些。微微搖了搖頭,繼續說了下去。本來這毒也不會輕易令人發現的,只是今個這屋裡點著的熏香,卻是催發這在體內的積毒的藥性,故而才會一下發作了出來。也幸好發作了,不然再過段日子,少不得會對阿哥的頭腦造成些損傷。
好個狠毒之人!景嫻捏著帕子的手,骨節分明,手指甲更是因著用力,陷進掌心之中,手背之上突出青色的經脈來,很是猙獰。深沉如水的面上,瞧不出任何喜怒,惟有眼中跳躍的火焰,方顯出她心下滔天的憤恨之情。
弘歷輕歎一聲,上前握著她手,一根根的將她的纖長指尖撥了開來。「古太醫說得沒錯,永琪今日雖然遭了罪,卻也避免日後的災難!」然而他心下怒火並不比景嫻來的少,甚至更是厲害。十二阿哥的表現很是令他驚喜,這個兒子敏而聰慧,資質過人,小小年紀,已是頗有大局之觀。且難能可貴的,是他寬厚待人的性子,日後定能好好對待其他兄弟。
「皇上,」景嫻垂下眼睫,遮住裡面的怨恨,她什麼都可以不計較,唯一的底線便是不能動她的孩子。這事兒她定會好好查探的,心下隱隱約約之中冒出個人來。
古太醫能瞧出這毒,自是能治的。便在他為十二阿哥解毒的過程之中,弘歷花了大量的精力去查探此事。
確認兒子沒事之後,景嫻方安下心回自個的儲秀宮。容嬤嬤忍著許久的話兒,到了自個的底盤之後,便爆發出來了。「主子,奴婢覺得這事兒與那頭定是脫不了關係。」
一回了儲秀宮,景嫻便覺得體力有些不支,歇在炕上,雙手按了按太陽穴,皺著眉頭。無力道,「皇上定是會查的。只是你也曉得那人既然敢做,必然不會留下小辮子的。到時候說不得會推個替死鬼來。」
小李子見主子似是有些頭痛,便走了過去,替她輕輕按揉起來,「但即便是替死鬼,也定與傷害阿哥的事兒脫不了干係的。」
「嗯,」合起雙目,享受著小李子的揉捏,道,「看來是本宮仁慈了,一個個的都敢將主意打在了本宮的兒子身上。既是如此,本宮便要她們品嚐此事的後果!」一個字一個字自她優美的雙唇之中吐出,睜開的雙目,透著令人不敢逼視的寒意。
在弘歷的嚴厲追查之下,下毒之人便被找到了,是承乾宮的富察貴人。待弘歷從宮人口中的得知這個消息時,便立即派人前去將富察貴人召來受審,卻是發現,這位富察貴人已懸樑自盡了,而線索到此便是徹底斷了,怒火中燒的皇帝便欲將承乾宮的所有宮人全部送入慎刑司,還是被景嫻及時勸住了,只遣去了辛者庫做苦力。饒是如此,那些個宮人對皇后還是充滿了感激之情。
十二月時,弘歷下了明旨晉令妃為貴妃。就在令妃得意之時,又是一道聖旨,將十五阿哥送入承乾宮主位慶妃撫養!
待令貴妃將緣由打聽清楚之後,險些咬碎一口銀牙,只因皇后在皇上輕描淡寫的提了一句,可憐的十四阿哥,及九格格,便令皇上覺得她不會養育孩子。(本站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