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五十月初,令妃腹痛不已,疼了一天一夜之後,終誕下一子。乃十五阿哥,生來便白胖可愛。弘歷得了消息,大喜,賞賜豐厚異常。抱著健康可愛的兒子,令妃蒼白的臉上掛著欣喜的笑容,這就是她的兒子,這就是皇上的十五阿阿哥。
「主子,這下可算是得償所願了。」臘梅笑呵呵的道,主子得寵,又育下皇子,她們這些身邊侍候的奴才臉上也是跟著有光。如今自個出去了,叫著「姑姑」的聲音也似好聽了許多。
令妃心情正好,聞言憋了眼喜不自勝的臘梅,道,「你少想些有的沒的,給我好生照顧小阿哥才是正經。」她阿瑪這些年也算是熬出了頭,如今在內務府裡也是擔著不大不小的官兒了。送過來的奶嬤嬤,宮女婆子還是能相信的。
「主子,皇后娘娘賜給小阿哥的東西,奴婢著人放在了外頭。」冬雪自外頭走了進來,手裡還端著碗熱氣騰騰的紅糖水。「主子,趁熱喝了吧。」紅糖水是產後女子必得要喝的,活血、打髒,又能補充體力。令妃將孩子交給奶嬤嬤,抱了一會,還真得是有些累了。
眼光一瞟,便見冬雪端著碗的手指頭通紅,僅看著就覺得冰涼刺骨。「外頭天冷了?」
「可不是。」將紅糖水遞至主子手裡,兩手搓了搓,笑道,「昨個夜裡下了場大雪,下半夜的時候,奴婢便醒了。」她們做奴才的,房屋自是不會如同主子這裡暖和。但與外頭想比,也是很好了。而且,她們每月還有取暖的木炭份例。
「臘梅。本宮這兒有冬雪伺候著呢。你昨個值了一晚上的夜,先回去歇息會吧。」令妃喝下紅糖水後,對著伸手接過空碗的臘梅道。
「是。」臘梅福了福,便向外退去。經過冬雪身邊兒時,就見她衝著自個眨了眨眼。嘴角不由翹了起來,曉得她定是為自個留了早膳。
令妃又怎會瞧不見二人的小動作。待臘梅出去之後。道,「你就慣著那個丫頭吧。」冬雪為人醇厚,仔細忠心,自個有她在身邊伺候著。也是舒服的很。自己還真的是捨不得放她出去,幸好她也不願出宮,不然主僕間說不得會產生些隔閡來。
冬雪柔聲道。「若沒有主子縱容,奴婢即便想也做不來啊。」說話時,嗓音裡頭也好似帶著暖暖的笑意。「和貴人方才在外頭候著。奴婢想著主子許是還未醒來,便先請小主回去了。」
「嗯,」令妃愜意的靠在軟枕之上,胖乎乎的小阿哥躺在她的身邊,睡得正香。四周燃著的炭盆,熏得整個屋子裡也是暖烘烘的。和貴人的肚子也大了,行動亦是不便。「皇上已有多久未來了?」和貴人懷著身子。自是不能侍寢,而她的延禧宮雖然也住在些常人貴人。卻是上不了什麼檯面。在這麼下去,恐怕她的延禧宮都快成為冷宮了。
冬雪並未接口,主子如此說著,不過是感慨一下而已。在主子未生產之前,每月皇上也會抽個一兩次的空閒前來,探望主子的。「主子,皇上雖未過來,但十五阿哥的賞賜可是比著貴妃子來的呢。」其實也沒未多久,小阿哥出生的時候,皇上來過一趟,看了看小阿哥,便走了。產房污穢,皇上萬乘之軀,自是不能進去的。當然,這可不能說出來,要曉得當初皇后娘娘生十三阿哥的那會,難產之際,皇上可是直接闖進去的。
聞言,令妃露出了淡淡的笑意,想來她就快要晉位了。眸光掃了掃,轉向十五阿哥時,神情極是溫柔。冬雪心下暗歎了一口氣,不禁有些同情那個早夭的十四阿哥來。
雖然沒有明著下旨,但令妃晉位的消息也不是什麼隱秘的事兒。十五阿哥出生後的賞賜,畢竟也是按著貴妃例來的。稍許有眼色的,自是能瞧出的。那些個出生比她不知好上多上的大家貴女,明面上笑吟吟的恭賀,姐妹情深,私底下卻不知藏了多少憤恨。然而宮裡素來皆是個跟紅頂白的地方,令妃受寵,又為皇上生下了一兒一女,兒女雙全。趨炎附勢的人便多了起來。
一時之間,風頭之盛,隱隱與皇后有分庭相抗之勢,但令妃素來隱忍,愈是如此,行事愈是低調恭謹。弘歷見狀,也不由滿意,稱其頗有風範。
相對於別宮妃嬪心緒不平,景嫻卻是絲毫未將此事放在心上,令妃從來就不是個可以小覷的對手。從先皇后身邊的宮女兒,一步步爬到今天的貴妃之位,其手段與能耐可見一斑。但景嫻如今所處的位置,實在是犯不著與令妃見識。她只要穩穩坐著皇后之位便足以。且這人爬得越高,便越容易忘形,越容易忘形,便會露出破綻。
雖然眼睜睜得看著皇上寵幸其他的女子,心下不可謂不難受。但皇上總歸待自個還是有情的,放眼整個後宮,哪個主位妃嬪所居寢宮,沒有貴人小主之類,唯獨她的儲秀宮。這一點,已是讓她心存感激。若她不是皇后,只是皇上所喜歡的妃子,自是可以霸道任性一些。但既身為皇后,卻是不能。不然,皇太后容不下她,宗室也是容不下她的。
「皇額娘,嘗嘗女兒的手藝?」七格格笑呵呵的走了進來,打斷了景嫻的沉思。過了今年,明年便要搬進格格所了,皇額娘現在可是拼了命的教她女兒家該學習的東西。其實,皇額娘真得想太多啦,雖然住在格格所,待白日裡還是呆在皇額娘這裡的。
「那可得好好嘗嘗了。」女兒親手做的東西,豈能不賞臉?景嫻放下心頭莫名的愁緒,興致勃勃的拈起一塊點心送入嘴裡,隨即面色古怪異常,「七兒,你這裡頭放了什麼」盡量將聲音放得柔和,生怕傷害了女兒,以免喪了興趣。
「好吃麼?」七格格小臉興奮得通紅,「女兒將小廚房裡調料都放了一些進去。」
身邊幾個宮人皆是同情的看了眼主子,再瞧向盤子裡盛著的梅花形點心,充滿了畏懼之色。這得多大的勇氣才能嚥下去啊!
景嫻狠狠瞪了眼他們,笑道,「七兒,嘗過了沒?」
「沒,女兒做好之後,便拿來給皇額娘先嘗嘗了。」聽著女兒稚嫩的話語,景嫻自是感動於女兒的孝心,但瞧向剩下的點心,實在是沒有再送入口裡的勇氣。但迎著女兒充滿了興奮,期盼的眼兒時,又不忍令她失望。期期艾艾得伸手探向另一塊糕點時,有人前來解圍了。
下朝之後,弘歷便直接去了尚書房考問皇子皇孫們的功課了。幾個兒子的表現皆是不錯,小皇孫們也是不差,尤其是永琪,敏而聰慧,寬厚大度,實在是個不可多得的好苗子。好生將兒子誇讚了一番,便徑直來了儲秀宮。踏進屋子,就聽得女兒脆嫩的言語。「什麼好吃的,怎得不給皇阿瑪嘗嘗。」特意走至女兒正面,佯怒道。
「皇阿瑪,您來啦,正好,女兒本來想著,若能被皇額娘肯定,便送去給您嘗嘗的。」七格格很喜歡弘歷,見了他的到來,小臉上絲毫不掩飾自個歡欣,走了過去便膩歪在父親的身上。景嫻瞧向女兒的眼神滿是不贊同,「七兒。」
「景嫻,你可莫要阻著女兒親近朕吶!」弘歷素來是很寵女兒的,於他來說,對女兒好是不會有任何壓力的。很是喜歡七兒的小女兒的嬌態。
「您就可就寵吧。」景嫻橫了一眼,嗔道,「您忘了蒙古那頭傳來的消息兒啦!」
滿宮裡也就只有她敢甩臉子了,弘歷心道,看向景嫻的眼裡,卻極其溫柔。想起五丫頭的彪悍,不由訕訕一笑,隨即神情之間滿是驕傲,道,「五兒如此,才是我們滿族女子的風範。」見景嫻眼中滿是戲謔,咳了一聲,繼續道,「話說回來,五兒這般的性子,也許才是適合蒙古那頭的。」
「雖是如此,但到底兒還是五兒的額駙是個好的,能由著她的性子。不然…」陪嫁嬤嬤的事兒,景嫻不似弘歷,或多或少會曉得一些。只是凡事皆是有好的一面,亦有不好的一面。不能單一而論,蒙古民風彪悍,許多男子性情粗豪,其中不乏一些暴躁的,若是一言不和,也許還會動起手來。陪嫁嬤嬤雖是貪婪,卻總比沒了性命來的好啊。
「那是自然。朕的眼光自是好的。」視線一掃,便迎上雙黑溜溜的眸子,弘歷伸出胳膊挽住女兒的肩膀,「待我們家小七大了後,皇阿瑪為你尋個較你五姐姐更好的額駙。」
七格格已是到了知事的年紀,聞言白嫩嫩的小臉蛋一紅,垂下小腦袋,隨即再抬起頭來,卻是泫然欲泣的神情,酷似弘歷的眼兒裡,蓄著汪汪的水意,「皇阿瑪,您不要女兒了麼?」
弘歷一愣,怎麼扯到這上頭來啦,抬起眼來恰見景嫻戲謔的目光,似是在說,作繭自縛了吧。目光愛憐的移向女兒身上,便要開口。
就在這時,容嬤嬤匆匆走了進來,「主子,十二阿哥暈過去了!」(本站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