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嫻但見眼前一花,同時便覺身子被人狠狠撞上,就要向好倒去。硬生生的鬆開扶著皇太后的手,以免將其帶倒。在眾女驚呼聲中,被身後的宮人給扶住了。
「景嫻,你沒事吧?」方才和貴人撞過來的剎那間,皇后當機立斷鬆手,情願自個受傷,也不願拖累自個,皇太后不免有些感動。
「皇額娘,臣媳無事。」緩了緩心神,景嫻笑道。幸好身邊的宮人扶得及時,只有腳脖子稍微扭了一下,並無大礙。
「阿依木該死,衝撞了皇后娘娘,請娘娘責罰。」和貴人面帶惶恐,狠狠得磕了個響頭,白嫩的額頭上,被石子兒咯破了細小的口子。小鹿般的黑色雙眸浸在了汪汪水意裡頭。若不是眾女親眼見到,是這和貴人撞了皇后主子,只怕還以為是皇后娘娘在苛責和貴人呢。
「先起來再說吧。」景嫻柔聲道,隱隱覺得和貴人有些古怪。目光轉向太后,盈盈一笑,「皇額娘,咱們先上去坐坐吧。」
「嗯。」有些不悅地瞄了眼和貴人的傷口,真是個掃興的東西,也不知皇帝為何會寵幸這樣子的女子。天真單純換種說法便是蠢笨。對著仍舊堅持跪在地上的和貴人視若無睹,與景嫻一同登上了亭子。
此時夕陽已下,餘熱也被繁茂的林蔭驅散,自湖面上吹過來的清風攜著水汽拂過之後,便留下舒適的涼爽。出水的芙蓉,亭亭玉立,紅綠相隔,與天邊的火燒雲相映成趣。亭中漢白玉的石桌上,鋪著淡綠的錦緞。邊角綴著淺色的流蘇。其上擱著各式新鮮的瓜果,點心及湯點。
皇太后見狀,吐出口濁氣,心情也隨之開闊起來。扭頭看向景嫻,這一看,便看出名堂出來。「景嫻今個可比平日美多啦。」皇后平日裡也是很美。只是她向來皆以素面示人,如今日這般盛裝,可是少之又少。在她印象之中,好像只有當年行冊封大典時。精心裝扮。
「皇額娘,臣媳難道平日不美麼?」景嫻笑嘻嘻的道,眉眼之間皆是詼諧。
「哎喲。還翹起尾巴來了。」皇太后打趣道,這個媳婦很得她的喜歡。一來,她為自個生了幾個討喜的孫子孫女。二來嘛。便是,但凡有什麼好的,總會想起自個,從不落下。目光一掃,對著一旁的令妃與舒妃道,「來來,說說你們主子娘娘到底兒美不美?」
「皇后娘娘天姿國色。咱們宮裡哪個不知呀。」舒妃搶在令妃前,開了口。同時眼角微微瞥向令妃。唇角翹起,牽出一抹得色來。
「舒妃妹妹說得是,」令妃卻是全然未將舒妃的挑釁放在眼裡,迎著皇后與皇太后,莞爾一笑,柔聲道,「皇后娘娘氣度高華,絕代風姿,令臣妾等望塵莫及。」嗓音綿軟,帶著來自肺腑的誠懇,不疾不徐的道來,直至旁人的心底。
「皇額娘,您瞧瞧,這一個個嘴巴甜的。」景嫻故作羞澀的垂下眼,拿著帕子掩唇一笑,「若不是臣媳今個塗了脂粉,想來這臉兒都要比著天上的霞雲還要紅吶。」
「哦?」皇太后笑呵呵道,「咱們景嫻難得也會臉紅?哀家怎得不曉得呀。」
「皇額娘,你就可勁的取笑臣媳吧,」擺了委屈的神情,「今個回去,臣媳就收拾收拾行李,回宮去了。也不再礙您老人家的眼啦。」
「呀,可不得了,倒是威脅起哀家來了。這膽子可是愈發大了。」皇太后是弘歷的母親,母子二人在某些喜好上還是有些相像的。景嫻這般親暱不失尊重的調子,心裡可是喜歡的很。高處不勝寒的冷清,隨著年紀愈發大了,愈是不想忍受。
「那還不是皇額娘您給寵得麼。」景嫻笑瞇瞇的道,眼神靈動,頗有些嬌俏撒嬌的味道。一旁的舒妃與令妃,適時插上個一兩句,一時之間倒也和樂。亭中歡聲笑語不斷,亭外也是熱鬧非凡。
和貴人受寵,平日裡又不懂得做人,人緣極差。孤零零的站在角落裡,看著周圍,相熟的妃嬪三三兩兩的聚在一起,談笑聊天。黑白分明的大眼中,露出受傷的神色。
「切,」忻嬪乃總督之女,出身顯赫,在家裡頭又是嫡女,被母親給寵壞了。入宮之後,行事也是高調得很,加之其出手闊綽,打起賞來,從不手軟。倒也有些貪圖便宜的宮人靠了過去,日子過得也算是不錯。皇上待她也算尚可,哪知,這個和貴人來了之後,立時將為數不多的寵愛給搶走了。「成日裡就曉得裝可憐。」
穎嬪眉目清麗,又自小在南方長大,言行舉止皆好似帶著煙雨朦朧,尤其是笑起來的時候,更是婉約動人。聞言,舉著檀香扇,掩面一笑,「妹妹慎言,咱們的和貴人如今可是皇上心尖尖上的,小心禍從口出呀。」
「憑她?」不屑的瞄了眼和貴人,「也配成為皇上心尖子上的人?不過就是個回部祈降獻上的禮品而已。」忻嬪的音量不高,但也算不上低的,恰能被離著她們不遠的和貴人聽見。見其臉色瞬間慘白,盈盈大眼中,更是迅速積蓄了淚水。挑挑眉,撇出嘲諷的笑容。
「好了,好了,」老好人婉嬪見和貴人孤零零的一人站在那裡,眼中噙淚的模樣,像個孩子一般。心下頓時不忍,出口勸道。「一人少說一句,好不好?」她是潛邸時候的老人了,只是一直都不怎麼受寵而已。當年還是熹妃的皇太后,見兒子子嗣不豐,便找了些看著容易生養的女子賜給兒子。婉嬪生得很是豐腴,故而才得奉皇上。
「婉嬪姐姐,您呀,就是心太好了。」穎嬪輕搖扇子,笑道,「忻嬪妹妹,既然婉嬪姐姐這麼說了,咱們還是不要談這些令人掃興的話題了。」
忻嬪性子雖然跋扈些,卻也是知曉些輕重的。婉嬪雖然不受寵,但到底是宮裡的老人了。還是不要輕易得罪得好。目光一轉,就見亭中幾位聊得正開心。見慣了主子娘娘清淡素雅的妝扮,今個乍見濃妝粉黛,不免有些驚奇。「唉,主子娘娘是如何保養的肌膚?」語氣之中,極為羨慕。
「呵呵,妹妹這個問題呀,」穎嬪柔柔一笑,「可是咱們宮裡的姐妹皆想曉得呀。」話說回來,若不是曉得主子娘娘的生辰,就這麼一看,還以為不過是二十七八的年紀。雖止不住心底湧起的嫉妒之情,但也不得不承認,主子娘娘姿容的確是出眾的。
婉嬪但笑不語,但看向皇后的目光之中卻是透露出極大的羨慕之情,若自個有一半主子娘娘的容色,也許能吸引皇上一點目光吧。皇后最令她羨慕的,並不是皇上的寵愛,與六宮之首的尊貴。而是膝下的幾個孩子,或乖巧,或懂事,要是自個能有個孩子,即便是個格格,也好哇!視線一轉,落在令妃的挺起的肚子上。
忍不住面色一暗,令妃也是個好命的。微微自嘲一笑,如她這個年紀,已是生不出孩子了。按捺心下酸意,繼續與二人聊天。前來園子避暑的,還有一些年輕的貴人,常在,正竊竊私語,時不時地偷偷瞧向和貴人,繼而露出或諷,或驚,或幸災樂禍的笑容。
此時,天邊晚霞漸漸散去,便是夜色襲來,小李子令宮人將懸在花架之上的宮燈,一一點上。隱藏在燈影之下的和貴人,斂了面上的神情,雙手死死揪住帕子,只看見她一對亮的驚人的眼眸。
「皇額娘,華燈已上。臣媳陪著您下去,與大夥兒一起樂呵,樂呵,如何?」景嫻起身,走向皇太后,同時開口道。
「哀家早就等不及了。」皇太后呵呵一笑,抬起胳膊來,由著景嫻攙扶起來。一同下了亭子,向著擺宴之地走去。
皇太后皇后居首位坐下後,前來的應約的妃嬪紛紛落座。景嫻抬眼輕輕掃過眾人,「各位妹妹,今個皇上也會前來與咱們一同賞荷。」就見眾女一聽皇上二字,精神立即一振,眼兒也好似更亮了起來。笑著繼續道,「咱們與其這般枯坐乾等,不若想個解悶的法子,可好?」皇太后聞言,連連點頭,顯然是極其贊同皇后所言。
討好皇太后,可不是個簡單的事兒,現下難得有了機會,還不好好把握。一時之間諸妃皆是卯了勁的獻策,很是熱鬧。
「皇太后,主子娘娘,」令妃等著眾人歇口的片刻安靜,忽然開口道,「不如請各位姐姐妹妹獻上各自的才藝,如何?」
景嫻美目一掃,道,「令妃的提議甚好,諸位姐妹,莫要藏拙才是。誰能拔得頭籌,本宮有賞。」笑嘻嘻的轉頭看了向皇太后,「皇額娘,可也莫要小氣呀。」
「仗著哀家疼你,你就貧吧。」皇太后沒好氣的瞥了眼景嫻,故作生氣道,接著衝著諸妃道,「聽你們主子娘娘的。誰要是拔得頭籌,哀家在皇后的賞賜上再加一成。」
「哎呀,那令妃姐姐不是要吃虧了,少了個獻藝的機會。」舒妃拿著帕子掩住唇,故作驚訝,語氣之中滿是遺憾。
「怎會?」令妃抬起眼兒,迎著舒妃的目光,淡淡一笑,便垂下眼,溫柔的摩挲著肚子,「本宮已有了最好的賞賜,又怎會吃虧。」睫毛輕顫,向上展開,露在對秋水盈盈的眸子,「舒妃妹妹,你說是麼?」(本站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