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歷雖懷疑皇后,但又覺著證據如此明顯,實在是耐人尋味,便令了粘桿處查了,時隔至今,依然是沒有太多的線索。皇后也曉得那幫子老狐狸做事斷然不會留下什麼把柄,故而也是鎮靜有加的。
翌日,弘歷在慈寧宮擺宴,出席的只有十二阿哥,七格格昨夜受了風,不能抱出來。皇太后很是惋惜,但看著自家樂呵呵的小乖孫,方湧起的遺憾全然拋之腦後。嫻貴妃也是笑盈盈的在一邊與著皇太后打趣。接受其他鶯鶯燕燕的恭喜。
純妃與嘉妃身子不適,並未出席,但皆遣了身邊得力的奴才前來表了自個的心意。除此之外,宮裡頭但凡有些臉面的主子皆是出席了。
「妹妹好福氣呀。本宮可是羨慕的緊那。」自個的永琮生下時,可沒見皇太后這般喜歡,抱在懷中不肯撒手。心下雖然有些不滿,但面上則是一派喜氣洋洋的,眉眼之間皆是溫和歡欣。眸子一轉,對著身旁的雪娥微微頷首。
雪娥見狀,便托著紅布覆著的盤子,裡頭擱著一隻份量十足的長命鎖,及塊暖玉製的玉牌,向著嫻貴妃走去。「這是本宮的一片心意,還望嫻妹妹莫要嫌棄。」
嫻貴妃示意身邊的容嬤嬤收下,纖長手指輕輕捋起垂在耳旁的流蘇,淡淡一笑,「主子娘娘的福氣,可是我等能及得上的。是不是呀?」向著四下環顧一番,被她目光掃到的眾人,皆是不停的點頭應和,既能討好嫻貴妃,又能巴結皇后的事兒。誰不也甘落後。
而離著二人不遠的穎嬪聞言,更是嫣然一笑,柔聲道,「貴妃娘娘說得可不錯,咱們滿宮裡哪個不曉得七阿哥的聰慧?多大點的人兒,已通滿語漢語了呀。」滿臉的與有榮焉。迎著皇后與嫻貴妃的視線。討好的笑笑。被著二人一看,心下突突個不停,險些連著面上的笑容也撐不下去了。
看著穎嬪手足無措的模樣,嫻貴妃淡淡一笑。便移了目光,衝著的皇后盈盈笑道,「主子娘娘。您瞧瞧,大夥兒可都贊同臣妾的話兒呢。」指尖順著流蘇滑下,莞爾一笑。道,「七阿哥可是頂頂聰慧的。咱們哪個不羨慕呀!」
皇后聞言,也不由露出幾絲笑容來,做母親的沒有不喜歡聽人誇自個孩子的。隱在人群之中的令妃見狀,優美的雙唇浮出淡淡的笑意,烏蒙眼兒依稀可瞧出幾分諷刺。
「妹妹這張小嘴啊,可是比抹了蜜還要甜那。」心下雖然也認為。永琮比著其他阿哥,要聰慧許多。口裡猶自謙虛道。「永琮哪有諸位妹妹說得好呀。」心下卻是忍不住生出幾許得意來。
「臣妾說得可是事實呀。」羽睫微顫,眼波輕轉,一顫一轉間,自有風華。漆黑的眼眸子移向皇后,雙唇翹起,帶出一抹淺笑,皓齒微露,道,「日後指不定有大造化。」她說得極輕,輕的,只有對面的皇后能聽得清。偏偏將「造化」二字咬得極重。
面上微現詫異之色,皇后只覺今個嫻貴妃有些不同,但具體在哪裡,卻又說不上來。
弘歷下了朝,也趕來慈寧宮,參加兒子的百日宴。諸妃見了皇帝,自是一個個卯了勁說著好話,以期在皇上心中留個好印象。一時之間,熱鬧非凡。
很快,十二阿哥的百日宴熱熱鬧鬧的過去了。弘歷今個翻了嫻貴妃牌子,自是與她一同去了儲秀宮。其餘妃嬪心下雖是嫉妒,但也無法,只得悻悻而歸。今個的白打扮了,皇上自出現後,眼光始終盯著嫻貴妃了。也是啊,誰站在嫻貴妃跟前,都像一坨豆腐渣。
而皇后回了長春宮不久,便曉得了嫻貴妃今日的異樣到底緣於什麼。只因她一回了宮中,新提上的大宮女兒,雪菡便將儲秀宮中得到消息,說與她聽。
「什麼?」皇后驚訝得瞪大眼,怎麼會?「此事可當真?」
「會主子,此事千真萬確。今個古太醫已經確診了。」雪娥看了一眼主子,認真道。
「真是報應!」皇后微微一笑,隨即腦中浮現今日慈寧宮中,嫻貴妃與自個的閒話家常時,給自個的詫異之感來。原來卻是,那拉氏雖是一直笑著,但她的眼裡卻無半分笑意,反是充斥著一股刺骨寒。想到此處,面上的笑容凝固起來。那拉氏又三番兩次提起永琮,什麼意思?
直到就寢,皇后腦中仍是想著今日,嫻貴妃在慈寧宮中的一舉一動,越想越發覺得她每句話兒皆透著詭異。到底是累了一天,不知不覺中睡沉。只是她的眉頭仍然一直皺著,顯然睡夢之中,也甚是不安穩。
「永琮∼」皇后猛的驚叫出聲,面色蒼白,額上全是汗水。
「主子?」床幔後頭傳來宮女輕輕的疑惑聲。富察皇后看了看四下,明黃帷幔上,繡著五綵鳳凰,卻是自個的臥床。方醒過神來,不過是一場夢而已。然而,那夢境太過真實,令她恐懼莫名。
「沒事,本宮做了個噩夢而已。」夢中那拉氏的那雙眼,冷冽狠辣。心不由揪了起來,保養得宜的雙手緊緊揉著被子。「幾更了?」
「回主子,已寅時末了。」雪娥柔和的嗓音,輕淡舒緩不乏恭敬,又道,「主子可要起身?」
「嗯。」低低應了一聲,帷幔已然被宮人掀開,露出雪娥平靜安詳的臉。「等下,你帶些吃食去阿哥所。」雖有些捨不得唯一兒子離開自個身邊。但既身為中宮之主,也不想破了規矩。規矩?想起那位,皇上為她破得規矩又是何其多。眸子暗了暗。
雪娥領著兩個小宮女提了吃食趁早去了阿哥所。不然再晚一會子,阿哥們便要進學了。順道也去七阿哥住所看看,主子就這麼個兒子,自是寶貝得不行。順帶敲打敲敲打小主子身邊的奴才。腦中不斷思著,腳下則是半刻不停向著阿哥所行去。
待請安的妃嬪來得差不多時,皇后也出了內室,到了正殿,坐在寶座上。眸子掃了一圈,最後定在了嫻貴妃的臉上,顯見的略施了脂粉。粉面桃腮,肌膚細膩,光彩照人的艷色絲毫不亞於那些個新進宮的秀女。迎著自個的視線,雙唇抿出淺淺的笑意。乍一看上去,並無異樣。但不知是否因著夢境,只覺那拉氏的眼底,含著隱隱的戾氣。
「小格格的身子可是大安了?若有用得著的藥材,儘管到本宮這裡來取便是。」神態溫和,含著淺淺的擔憂,自是一派擔憂子女的嫡母形象。
「回主子娘娘,小七的身子已是大好了。」嫻貴妃微微一笑,眼波輕轉,挪到了指尖上配著的寶石指套。「皇上昨個賜了一些藥材給臣妾,」睫毛輕顫,一雙剪水瞳仁兒迎向皇后擔憂關切的眼神,又道,「已夠七兒用了。臣妾替七兒謝過主子娘娘。」
聞言,皇后看了眼嫻貴妃,就見她衝著自個嫣然一笑。心下雖是一窒,但面上依舊掛著溫婉和氣的笑容,「你我姐妹一場,何須如此客氣。」
「主子娘娘寬厚,自是臣妾的福氣。」端坐於繡墩上的嫻貴妃,說話時,巧笑嫣然,儀態千千。一顰一笑無一不美。抬手舉足間,無一不雅,真正應著那一個「嫻」字。「但臣妾萬萬不能仗著主子的好性子,便不知天高地厚起來。」
請安的諸妃看著皇后與嫻貴妃你來我往說個不停。只覺今個嫻貴妃有些不同,唇畔雖是帶著笑,但眉眼上挑,透著股淡淡的倨傲,看向眾人時,帶著股不可逼視的威儀。且往日裡請安時,她總喜靜靜的坐在一旁,兀自瞧著眾人聊天。
令妃垂下眼,面上帶著恭敬笑意,心下卻是冷笑連連。到底是本性難移,她還真得以為那拉氏是個好性子的,原也不過偽裝。想來,生了龍鳳胎後,覺得自個在皇上心裡的地位穩固了,便開始囂張起來。帝王心思,瞬息萬變,今日裡會將你捧在心尖子上,也許後日裡便將你踩在泥地裡,豈能靠得住?瞥了眼身邊的愉妃,真是可惜了那張臉。
被令妃眼光一掃,愉妃眉頭微微皺了下,隨即便鬆開了,依舊面無表情的端坐。愉妃也是出身滿族的貴女,雖不喜包衣出身的令妃,卻也不會與之為難。從抬入潛邸為格格,到現今的四妃之一,更是生了個聰明可愛的兒子。一路走來也算是穩妥。靠得就是她的性子不討喜,不容皇上喜愛。
當初皇上子嗣不豐,無論是先帝還是當時的熹貴妃不知往乾西二所送了多少侍妾格格。可到了如今,不過也就剩著幾個。若不是偶然,她見著了平日裡端莊大方的嫡福晉,是如何手段毒辣的處理了一個懷孕的侍妾,自個或許也會想憑著好相貌爭寵。到了現在,她仍然記得那日裡,和氣端莊的嫡福晉在昏黃的燭光下,面如鬼魅般駭人。
自此,她便越發的沉默起來,漸漸淡在眾人的視線中。後來有幸生了永琪,而他又是這般聰慧可愛。只覺這一生便圓滿了。
「諸位妹妹,是時候去慈寧宮了。」方回過神來的,抬眼瞧去。就見皇后眼中為來得及掩飾的惡意,心下一慌,立下垂下頭來,跟在嫻貴妃後頭。(本站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