悅客來乃京城中也是數一數二的酒店,也不知哪裡來的廚子,做得一手好菜。天南地北,各地名菜皆能做得出來。但凡有名的廚子,也是個有門派,往往擅長單一菜系,很少有人也貫通其他。但悅客來的這位廚子卻是不一樣,樣樣精通,難得是那份原汁原味的口感。據傳不少人動了,欲將廚師挖走的念頭。只是,無論對方開了多少的高價,那廚子從不正眼瞧上一下。久而久之,人稱那大廚「挖不動」。
正午十分,正是悅客來最熱鬧的時候,大堂之中人聲鼎沸,自外頭向著裡頭望去,猶如一鍋熱氣熏騰的滾水,不停得翻著氣泡。吳小二拿著搭在肩膀上的白汗巾擦了把額上冒出來的汗珠子。抬眼之間,就見一二十出頭的年輕男子,面上掛著有些吊兒郎當的笑容,穿了見淡藍長袍走了進來。喚作尋常人,若是露出那樣的笑意,定是有些猥瑣,然而到了他那裡,卻只讓人覺得這位貴氣橫生的年輕公子,好生親切。吳小二一見,樂了,這不是五爺嘛!打賞可是最利索的。
「五爺,您來啦!」好傢伙,搶在店裡其他的小二之前,像練過輕功似的,片刻之間便出現在男子身邊。喚作五爺的年輕男子,衝著吳小二一笑,沒有尋常貴人的疏離與淡漠,很是親切。「可有爺的位置?」
「哎喲喂,五爺甭開玩笑了!我們悅客來怎麼會沒您的位置?早就為您留著啦!二樓臨窗雅間!」吳小二天生有張討喜的臉蛋,圓圓的臉蛋,圓圓的眼,笑起來時,兩眼彎彎。很是喜慶。為人伶俐又積擅察言觀色,對什麼樣的人就用什麼樣的態度,說起話來,字字清晰,清亮且脆,因而很多客人還蠻喜歡他的。
「你個小子!還不帶爺去!」五爺輕輕踢了下吳小二。催促了下。「好咧!」小二應了一聲。便領著他向著雅間走去。悅客來是三層的樓房,二樓雅座,三樓雅間成三面環形,將一樓大廳包覆其中。對著大門是個樓梯,到了中間,左右分開。向著兩旁延伸上去。一行人行至樓梯中間叉口時,「五爺,小心!」隨著前頭小二的驚呼。一個白花花的東西從樓梯上滾了下來,顯然極有份量,整個樓梯都因著那東西的滾落,而微微顫抖。五爺不待小二提醒,迅速地向著另一側的樓梯避了開來,避得相當及時。那物事簡直可與他擦肩而過,「咚!」一聲。狠狠得磕在了地上,原來是個身穿白衣的男子。因著臉蛋朝地,看不見他的面貌。
「少爺!」幾個隨從匆匆得從樓上跑了下來,將那男子扶起。「噗嗤!」五爺摸著下巴,忍不住一樂,這不是弘玠麼?怎麼被人打成豬頭啦。其中一個隨從,頗為心疼的擦著主子的臉,弘玠推開隨從的手來,向外吐出口血水,那血水中赫然有顆大牙,「還不把爺扶起來!沒眼色的東西!」幾個下人,七手八腳得將他搭了起來,仰起頭惡狠狠地對著樓上道,「你個不知死活的東西!知道我是誰麼?」
五爺也向著樓上瞧去,他也好奇啊!哪個人有這麼大膽子將弘玠弄成這個樣子啊?
「哼!」冷冷的一聲,竟然清晰地傳入各人的耳裡,五爺挖了挖耳朵,功夫不錯啊!「不知死活!」不同一般男子的低沉,清清冷冷中,透著絲絲的滑柔,極其好聽。再看,乖乖!五爺呆住了。喧鬧的大廳也呆住了,一時之間,偌大的酒樓之中,鴉雀無聲。皆是瞧著一處,眾人目光所指之處,立著一少年,長身玉立,著了一件黑色袍子,襯得一張臉膚白如玉。眼角微翹,瞳仁烏黑且大,從那長長密密的睫毛中,探出厲色如刀一般的眸光來,好似冬日寒月。鼻樑高挺,唇形優美,透著淡淡的粉色光澤。竟是個俊美非凡的公子哥,只是氣息過於冷厲。居高臨下的看了一眼,眉梢眼角間儘是輕蔑,雙唇蠕動了兩下,分明是「找死!」
「小舅舅,不要理他,我們繼續吃飯吧!」那人身後忽然探出一個腦袋來。「永∼」五爺驚得嘴巴都合不攏了。
「咦?五叔?」永璋也是頗為吃驚,「你怎麼來啦!」
「這句話是我問你才對吧!」弘晝嘟嚨幾下,便向著他們二人行去。就憑二人頗為相像得眉眼,也能猜得出少年的身份,更何況永璋還稱呼對方小舅舅了。隨著永璋年紀愈長,那眉眼與嫻貴妃更加的相像了。內裡頭定然是存在著什麼貓膩。只是皇上沒說,他們也樂得裝糊塗。畢竟皇兄的家事啊,少攙和為妙。
「小舅舅,這是我五叔!」永璋拉著少年的胳膊,輕輕晃了幾下。「見過和親王!」少年拱手行了個禮,「請!」轉身走進了雅間!弘玠看清了後來那人的面貌,又聽得少年身邊的小孩,喚他五叔,便猜著了小孩的身份,只得自認倒霉,哼哼唧唧得回家了。臨走時,那管事還有些不甘心,「爺,就這麼算了?要不找幾個人來?」便被主子狠狠踹了一下屁股,「你想爺死呢?是吧!也不看看那人身邊的是些什麼人?」又惡狠狠得掃了一眼眾食客,「看什麼看!沒見過打架的啊?」只是腫脹的面孔上,實在做不出來那種猙獰,反而充滿了喜感。但又想道,此人橫行京城,也是小有背景,便強忍著笑意,收回了目光,繼續用餐。
弘晝坐在了永璋的旁邊,見他仍有些鼓鼓的小嫩臉,忍不住捏了下他的腮幫子,「你額娘怎麼放你出宮了?」
「呵呵!」永璋摸了摸,被他五叔捏紅的腮幫子,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他在宮中憋得慌,早就想出宮瞧瞧了。可額娘一直不讓。恰好,前兩日,去額娘宮中蹭飯時,見到正殿中立著個少年,那模樣與額娘像極了。自個到的時候,顯然是到了點兒。高公公正領著那人出去了。那人見了自個的時候,微微一愣,然而露齒一笑,很是燦爛。問了額娘,才知道,原來是額娘最小的弟弟。現在正在慈寧宮當著差呢!永璋便動了念頭,磨著嫻貴妃讓他出宮,可是費了好一番口舌。「五叔,這是我小舅舅!」
「我怎麼覺得面生啊?」和親王常在京中走動,京中的八旗子弟不能說是全部認得,但也能認個七七八八。這少年生得好模樣,若是見過,定然不會忘了。
「在下鮑白,一直在外頭學藝!前些日子才回了京城!」因著出生時,額娘難產而亡。鮑白可以是嫻貴妃一手帶大的,與之感情極為親厚,後來姐姐嫁入皇家,年幼地他只覺的姐姐被人搶走了。想到大哥說了,搶走姐姐的人,是極有權勢的。一怒之下,便留了書信,離家出走,道是要尋訪高人學本領,好把姐姐搶回來,這一走就是**年。前兩個月回了家後,可是把大哥嚇得夠嗆。只是待大哥回身過來,卻是挨了好一頓打啊!而大哥為了不讓姐姐擔心,硬是瞞著多年。上個月便讓自己領了侍衛的缺。運氣不錯,分到了慈寧宮裡頭。太后是個慈眉善目溫和大方的主,他們這些侍衛也是過得不錯。恰巧,前兩日當值時,遇上皇上姐夫。皇上打聽清楚後,便讓高無庸領著他見了姐姐。看來皇上姐夫對姐姐還不錯的。打從進了雅間後,少年宛若換了個人。說話時,面上含著溫溫的暖意,剔透的眸子好似貓眼兒似的。看得弘晝驚訝不已,不過他也只是心下想想,面上還是帶著慣常的笑容。
「我就說嘛!」弘晝呵呵一笑,取了空杯,從茶壺裡倒了些茶水。悅客來雅間裡頭的茶水,可是由著上好的茶葉泡出來的,倒入了白色的瓷杯裡,可以瞧出淡淡的綠色。入口後,醇香味甘,還有股子滑溜溜的感覺,正是上好的西湖龍井,這悅客來也是蠻捨得下血本的,不錯。
少年顯然是有些渴了,從那茶壺直接倒了茶水,咕咚一口飲下,再倒,又是咕咚一口,連著三杯下肚,方止了渴,翻轉了幾下杯子,看了看,咕嚨道「這杯子太小了,喝得真是不過癮!」抬眼,就見永璋的五叔正瞪著一雙眼盯著自個。還以為臉上染了什麼,便伸出手在臉上摸了幾下。「王爺,還有嗎?」
這手生得真白,真好看啊!比他家福晉的還要好看啊。就見少年忽然開口,「啊?」有些不明白他話裡的意思啊。
「臉上還有髒東西嗎?」鮑白卻是以為臉上還有,又使勁得抹了兩下。竟然將玉色的臉弄的通紅。
「沒,沒!」弘晝回過神來,忙揮手道,嗓子裡堵著口水,好難受。沒想到,自個竟然看男人看呆了。真是作孽哦!
「哦!」鮑白見他只端著個杯子,不停得喝茶,想著他畢竟是皇上的弟弟,也算是姐姐家的親戚,便又道,「王爺,甭光喝水呀,這裡的菜也不錯的!」
「嗯!」弘晝見一旁的永璋也是吃得歡,連著話也是顧不上說一句,筷子更是動個不停。飯菜的香味亦是鑽入鼻尖,腹中傳來陣陣飢餓感。便自桌上放置的筷筒裡取出筷子,伸向自個喜歡的菜餚。眼前一花,已是離了桌子十步之遠。同時,屋外衝進一個人影,直直地撞翻了他們的桌子。(本站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