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靖大大方方承認,「凡事都逃不過趙伯的眼睛。舒殢殩獍」他舉起酒,「敬你一杯。」
趙老爺哎了一聲,「要敬當然是你們小夫妻一起敬啊!好事要成雙嘛!」
「好事已經成雙,所以她才不便喝酒。」連靖一語雙關。
原本在旁跟人敬酒的趙世則聽到之後興奮大叫,「老子要當乾爹了!」說完,朝連靖肩膀用力一拍,曖昧道,「你小子真行!一擊即中!」
連靖見他神情自然毫無其它情緒,頓了下,道,「待本侯兒子出生,定拜你為乾爹。」
其它人見狀紛紛祝賀,「恭喜小侯爺!」
男人們聚在一起說些帶葷的話,王韻珠自然是不方便去湊這個熱鬧,只是大家全誤以為她懷孕……
也罷,反正她和連靖的事都公開了,沒什麼好怕的。
吃過喝過賀過,也到了散席的時候了。
連靖去和幾位長輩打招呼去了留下王韻珠一個人,她百無百無聊賴的站在趙家府院裡東看看,西瞅瞅。
月下,一個黑影搖搖晃晃的經過竹林。
「趙世則?」知道他今晚喝多了酒本想上前看看,但人言可畏,王韻珠亦不想被人給誤會了,於是她找到一個丫鬟道,「你家公子喝醉了……」
「在那兒?」
「就在……」正當她要指明地方的時候卻發現前面黑漆漆的早就沒了人,那丫鬟一見沒人便走了。
王韻珠愣在原地,他不是才在那兒的嗎?
見連靖半天沒回來王韻珠也顧不得什麼人言可畏了,反正趙世則剛也說了以後要當她孩子的乾爹。
「趙世則?」一連喊了好幾聲,王韻珠藉著月色尋遍幾個地方均不見他蹤影。
前方,傳來開門聲。
這個地方她記得,是六年前她來趙府時為了躲避趙世則而躲進的屋子,想來他應該是喝醉所以去錯房間了吧。
「趙世則?」王韻珠走了進去。
門就在這時合上。
月光下,他倚在門上抱著雙臂懶懶看她,神色莫明。
「你沒醉!」意識到他是故意將自己引到這個地方來,王韻珠當即警惕,以她目前是連靖未來的夫人身份,與其它男人共處一室是不對的!都怪她一時心軟!
趙世則腦袋一片混沌,身上酒氣襲人,他醉了,真的醉了,抬起一雙狹長鳳目幽幽看著她,他只問一句,「你很愛他?」
王韻珠怔住,向來一副輕狂模樣的他今天卻難得的收斂,聯想到他送她手鐲、在王國府前攔住她說一些莫名其妙的話……王韻珠就像一個昏睡的人突然有天就驚醒了一樣。
原來,他喜歡她。
「回答我。」第一次,他自稱我而不是老子。
王韻珠在突然意識到這個總是不把任何人放在眼裡的紈褲子弟有可能喜歡上自己時,就像她誤將魚刺吞了一樣,吞又難,吐又難。
他定定望著她,一瞬不瞬。
時間一分一秒流逝,可這屋裡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像一輩子那樣煎熬漫長……
王韻珠與他直視,這是她從他事隔六年回來第一次這麼認真的看著他,從前那個十四歲的驕傲少年,如今搖身一變,變成了成熟內斂的男人。
她也知道,今日,他要的只是一句話,一個答案,一個痛快。
長痛不如短痛。
「趙世則。」王韻珠從未這麼認真的開口,她凝視著他,唯恐一個不小心的眼神或動作便讓他誤會,她一字一句的說,「我愛連靖。」
「……」霎時間,趙世則的眼中有什麼在漸漸流失。
「我愛連靖。」未了,王韻珠又補了一句,「我與你,永遠不可能。」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加這麼一句,可能是想令他死心,可能是想表明自己立場,可能……
合上的門就在此時被不識時務者給推開。
「咦,怎麼又是你?」趙緋風流的搖著手中的美人折扇,將王韻珠從頭打量到尾,「士別三日,整容了?」
王韻珠難得理他,她提起裙角便要往外走。
趙緋攔住她,一雙桃花眼不停放電,「別生氣嘛!爺是在變相的誇你長漂亮了難道沒聽出來?」
「阿珠。」連靖不知何時也來了,他身後跟著幾個還沒走的客人包括趙老爺。
「還沒成親就跟別的男人共處一室,還是二兄弟,這下熱鬧了。」趙緋幸災樂禍走出去。
王韻珠憤憤咬牙,這個該死的趙緋!她徑直往外便走同時歉聲道,「阿靖,我到處找你,這趙家二公子說你在這邊所以我就找來了……」三言二語,她便撇清了自己與他們的關係。
連靖點頭,握住了她的手淡淡道,「時間不早,我們走吧。」
另一些人面面相覷,雖然覺得哪裡有些不對可是也不好說出來於是都散了。
趙老爺面色陰沉的朝屋裡大吼,「孽子!還不快滾出來。」
不知怎的,聽見趙老爺的這一聲吼令王韻珠想起許多年前的那一個晚上,也是在這間房裡她不小心打碎了一個東西。
「還不快給老子馬不停蹄的滾!」當時他朝她大吼。
趙世則……
王韻珠的心隱隱有些不安,他不會有事吧?
月光,穿透了窗。
趙老爺怒瞪著懶懶倚在門邊的趙世則,咆哮道,「你是中了魔障嗎?!三番四次為了一個女人失控!」
趙世則一本正經的反問,「爹的意思是我該為了一個男人失控?」
「你!」趙老爺怒不能言,指著他便罵,「六年前第一次看見她就知道她長大後會是禍水!可我對你很放心!你是個自制力極強的人!從小到大你喜歡的東西你都可以不要甚至親手毀掉!可你為了她都做了一些什麼混帳事?!」
「……」
「就是在這間屋她打碎了我當年費盡人才財力為你娘打造的一尊玉像!你娘生平沒有留下任何畫像!死後也僅僅只有這一尊玉像可以留個念想!這尊玉像是我們整個趙家上上下下的寶可是卻這麼輕易的被那個臭丫頭打打碎!若不是當年你答應爹不再和她來往爹又怎會讓她活過這六年!」
「……」
趙世則一言不發的聽他罵著,月光下,他向來桀驁的臉竟有幾分落寞。
她那一句:我們之間永遠都不可能。
足已將他整個人都摧毀、痛的灰飛煙滅。
趙老爺越罵越氣,越氣越罵,聲調逐漸變高,「爹叱詫商場半生為的是什麼?!難道真是為了爭當我們金國第一首富?!爹耗費苦心培養你阿姐又送她入宮為妃,爹從小教你蹈光養晦、文武兼備,為的是什麼你比任何一個人都清楚!」
可是在痛,他都不會表現出來。
他是趙世則。他有他的驕傲。他這輩子決不會為任何一個不愛他的女人失去尊嚴。
因為愛情,不是搖尾乞憐。
「……爹。」趙世則輕輕喊了一聲,嗓音沙啞。
「送你去環境最惡劣的邊疆參軍,一去就是六年!難道爹真的是鐵石心腸對你不聞不問嗎?」趙老爺悲從中來,這一刻他不在是那個雷霆果斷的商人而是一個對兒子滿載希望又失望的尋常父親,「本以為將連靖的生辰告訴你晚二個月就能阻止你和她之間的孽緣!誰料你今日又……」
「爹。」趙世則又喊了一聲,他聲音啞的不像話,「我答應你。」
趙老爺不信,「答應我?六年之前你是怎麼答應我的?參軍的前一天說你回來之後不會再找她可是呢?!這一次爹不會在相信你了,明日爹便會派人去解決她……」
「我趙世則對天發誓,此生不再找王韻珠!」
月光,染白了趙世則的發,他像是一夜蒼老般整個人都失了往日的蓬勃朝氣,變得深沉。
趙老爺看的於心不忍,可是他知道必須要對他兒子殘忍,他才會徹底忘記那個女人。
「世則。爹再相信你一次,最後一次。」趙老爺扶起他。
月色淡了,這一夜,注定不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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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爺府。
天一亮,連靖便去王韻珠房裡。
「婚禮的時間定在了下月初十,今天起我們要四處送請柬了。」
王韻珠還賴在床上沒起,她揉著眼懶洋洋道,「我也要去嗎?」
知道她貪睡,連靖愛憐的為她蓋上被子,「你睡吧,今日我一個人去就行了。」等他快要走出門的時候,只聽王韻珠在身後喊他。
「對了,阿靖。」她坐起身,鄭重開口,「我和趙世則之間純粹是朋友關係。」多的她也不想解釋,因為實在沒必要解釋。她與他之間本來就沒什麼。
連靖微微一笑,「我知道。」
二個人之間原本有些微妙的情緒消失不見。
「對了,我到時出嫁是從哪個地方?」這件事一直困擾著她。
連靖安慰,「放心。我都給你安排好了。」
門合上,透過門縫連靖看到她安然又重新入睡,手中拿著請柬,心卻變得複雜。
前幾日上王國府看望王老太君時……
「希望老太君到時能讓韻珠還是從你家出嫁,王國府還是能做為她的娘家。」他請求。
王老太君病在床上氣息微弱,「小侯爺,老身不是不講禮的人,雖然她不是我們王國府的孫女兒,可畢竟這事是家事,外人不知。所以老身還是會同意讓她在這出嫁,並且按嫡孫女出嫁的行頭為她置辦嫁妝。」
「謝謝老太君。日後王國府的事便是我連靖的事,有何吩咐,儘管開口。」
「呵呵。吩咐倒是不敢,只是老身也有一事相求。」說完,王老太君竟不顧自己病倒的身子,爬起身便要給他下跪。
他趕緊去阻,「老太君,韻珠是我將來的夫人,你也就是我將來的祖母,有什麼事儘管說何需請禮?」
王老太君神色悲然,「若不是事已至此,老身萬萬不會向小侯爺你提出如此無禮的要求啊!」
「老太君,究竟是何事?還請直說。」
王老太君靠在床上歇息了一會兒,這才喘著氣認認真真鄭重其事道,「老身可以向小侯爺保證韻珠雖然不是王國府的孫女,將來在王國府卻是舉足輕重的人物!受到的禮待也和嫡女身份一般!不會另做二般!」
「……」
「只是,雲珠的事始終是由韻珠一手造成,若不是她那一日打暈雲珠還騙老身那不肖的孫兒進去,這一切的事情就不可能發生!可如今,我培養了十幾年的寶貝嫡孫女卻毀成這個樣子!還……還懷上了孽種!」王老太君說到這淚流滿面。
連靖隱隱察覺到她接下來要和自己說什麼了。
「所以,老身在此懇請小侯爺娶親之日,只將雲珠一同娶回做個側室!她已經瘋癲絕對不會在對韻珠有何威脅!她肚裡的孩子到時派人做點手腳難產就是!你也不想將來有一日這滿長安街全部在傳韻珠是個蛇蠍心腸的女人吧!」
她說的話不無道理。
將來就算這件事被曝光出來,只要他娶了王雲珠絕對沒人敢在背後議論,而且他娶王雲珠就是最好的避謠方法。試問,王雲珠若肚中懷的是別人的孩子?小侯爺還會娶嗎?
一切流言不攻自破!
這一招,實在太妙!
「小侯爺,你先別急著拒絕,好好考慮考慮吧,如果你真的愛韻珠的話就該知道怎才是為了她好……」
「……」
望著門縫裡依舊熟睡的王韻珠,連靖不自覺握緊了手中的請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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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州。著名的水鄉之地。
它的街道二旁全是水流,商販們全乘著烏篷船叫賣著魚蝦螃蟹。十分特色。百步一亭,千步一閣,萬步一樓。這些亭台樓閣下的水中都種滿了荷花。
一片碧綠望不盡。
這句詞用來形容從州真是太恰當不過了。
「小香,呆會兒一下了馬車,你就往東跑,我們就往西跑,到了傍晚時分咱們倆到前方那個亭子集合。」馬車還沒停,車上幾個女子就先打起主意。
小香啊了一聲,「萬一被發現怎麼辦?」
這件事說來話長,小香原本是想逃離王國府一個人安靜一段時間,可走著走著剛好來到從洲,於是她順便去找王韻珠的外婆查清當年有關王韻珠娘親的事,可剛一查完準備回去時卻被一隊人販子給拐了,和其它一些被拐女子全部抓在一起。
可不,他們正準備通過從洲將她們運往外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