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藍抑制著情緒不讓內心的委屈爆發出來,語氣平和地陳述一段被成才臆想歪曲的事實。當然也不指望成才立即幡然醒悟,單腿跪地給自己認錯,然後情意綿綿地說「我愛你」,
即使成才這麼做了也會懷疑這三個字的含金量——因為事情原本就沒有這麼簡單。只是不想就這樣帶著誤解離開天津,從此斬斷與成才之間所有的愛恨形同陌路。
但很多時候人們習慣了以自己的經驗來揣測事情的真相,當真正的事實呈現在面前時,又沒有勇氣接受。
成才張口結舌愣愣地看著海藍,如同剛剛吞下的不是軟滑的豆腐,而是沒有剝殼的鴨蛋卡在喉嚨,吐又吐不出來,咽又嚥不下去,只能張著嘴幫助呼吸。大腦如同是超載的破卡車一般緩慢運轉著,怎麼也想不出該如何回答——道歉嗎?
自己確實有些冤枉,海藍做了兩天美食等自己,確實是不知道,吃鯉魚過敏說海藍存心報復也真是冤枉她了,可自己這麼說也是有前因的,在那種情況下誰不會聯想到報復呢?
「知道自己錯了嗎?」海藍探著身體湊近了,輕輕地帶著調戲的口吻問著。
「啊,啊——,啊」成才吱唔著,「我真的不知道!我是在公司加班,你為什麼不給我打個電話呢?我一定會回來的,說什麼也不會再加班了!」成才斷續的聲音,如同是從喉嚨裡扽出一根打著無數結的繩索。
海藍看著成才著實可笑的樣,伸手輕輕拍著成才的頭,如同是在戲耍自家的寵物狗,說:「終於知道自已咬了呂洞賓不識好人心了,不容易啊!行了原諒你了,吃飯吧,菜都涼了。」說完又似雨過天晴似什麼事都沒發生一般,端起碗專心地低頭吃飯。
海藍揭示真相的話如同是鑽進成才身體裡一枚沒有爆炸的啞彈,尾部快速旋轉的陀螺,糾結了所有的神經,心存僥倖後是更強烈地膽戰心驚,卻還要故作鎮定掩飾著。
成才很想要說點什麼表示一下關心,或是不失尊嚴地表示一下歉意,就像美國人在外交上常用的辭令——在錯誤的時間錯誤地點做了一件非錯誤的事,產生了一個誤會,一類的。可醞釀了半天,怎麼也組織不起自認為最衷心的言語,
又突然覺得如果能用英語說上一段莎士比亞式的大段獨白會比較恰當,可搜腸刮肚之後也只能書到用時方恨少,在海藍面前賣弄英語只能是自取其辱,這個大笑柄不亞於「李雙雙」,最後只能拿起筷子小心翼翼地從碟子裡挑了最大的一塊雞肉放到海藍碗裡。
海藍沒有任何的表示,連頭都沒抬一下,只是將雞塊撥到碗邊,繼續專心地埋頭吃飯。
剛剛還是山雨欲來的躁動氣氛瞬間變得死一般沉寂,就連嚼動食物的細碎聲音都沒有。
成才的每一動做都十分緩慢,牙齒也似再沒有凹凸的鋒利,變成了兩塊磨盤,輕輕地研磨著食物,伴著唾液似湯一般滑入喉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