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閱兵開始之後,蕭雲貴一身戎裝便站在禮台前面,一直注視著每一個走過的受閱方陣。當太平軍操演的第一個受閱方陣,儀仗隊的一百五十九名官兵整齊的走過高台時,台上台下觀看的人群中,也不知是誰帶頭先鼓起掌來,彷彿受了傳染一般,中外觀看的人員都是起立鼓掌。與前兩次授旗儀式不同,這一次蕭雲貴特意讓中外各階層的人氏參加,一來便是讓他們感受天**事力量的強盛,二來也是在鼓舞士兵們,他們的軍威足以讓人感到驕傲。
儀仗隊通過高台之後,變為齊步走的步伐,轉而走到高台正對面站立等候。後面第二個方陣緩緩的走了過來,只見這個方陣人數比儀仗隊人數要多,橫排十四人,縱列二十五人,為首的兩名中尉軍銜武官身穿軍官戎服,帶隊踏著激昂的樂曲走了過來,堪堪走進高台軍樂隊的範圍之內,兩名中尉一起高聲嘶聲喝道:「向前--進!」
身後方陣的三百五十名士兵一起大聲嘶吼起來:「驅逐韃虜、恢復中華!」接著手中上著刺刀的火槍向前一個劈刀動作,整個方陣只聽到唰的一個聲響,卻見整個方陣的刺刀都是向前成四十五度挺舉著,全部方正的士兵都是側頭望向高台,整個方陣步伐一變,也都是變成了正步走。而站在高台台階上蕭雲貴在內的幾名太平軍主帥,也是馬上立正敬禮。
這一聲嘶吼,激盪人心讓人熱血澎湃。最難得的是每個方陣的士兵動作都是整齊如一,步伐整齊,一股凌厲非常、捨我其誰的氣勢。令在場的英法兩國使節成員面色從呆滯變成了擔憂。
額爾金忍不住低聲向身邊的布爾布隆道:「公使先生,您對這有什麼想法呢?」
布爾布隆臉色有些鐵青,但仍是嘴硬的說道:「他們很有紀律,也很整齊,看來是練習了很久,但我不覺得這些用在戰場上有什麼用,世界上最強大的陸軍還是我們法蘭西的陸軍。」
額爾金哦了一聲。笑著說道:「我不是問誰的陸軍最強大,我是問您對太平天國人安排這個閱兵,有什麼想法。」
布爾布隆微微一怔。說道:「這是在挑釁我們兩國。」
一旁的麥華佗忽然接口說道:「我不覺得這是挑釁,公使先生,他們只是在展示一種力量而已。畢竟我們大量從印度趕來的遠征軍正在香港集結,太平天國這位西王一定也很忌憚我們。他讓雙方都彼此認識到對方的實力。對於政治博弈很有好處。」
額爾金嗯了一聲。又看著裴洛問道:「我的少將,你有什麼高見?」
裴洛皺眉說道:「他們使用的都是卡曼萊爾德步槍,射程五百碼左右,射速每分鐘五到六發,依靠士兵輪射完全可以達到彈幕徐進,不過現在我們已經開始換裝更新式的恩菲爾德式和蘭開斯特式後裝線膛步槍,射程五百碼,射速每分鐘十到十五發。在射速上可以完全壓制他們。而且一個有著漫長海岸線的國家,只有陸軍是不行的。我覺得我們還是保持了一種優勢。但是他們表現出來的紀律和堅忍令人敬佩。」裴洛似乎沒有注意到太平軍手中這款制式武器一些細小的變化,第五、第六軍裝備的已經是全新的太平1856式步槍,它採用了統一的制式紙彈,射速已經可以達到每分鐘十到十一發。
額爾金說道:「少將給我們解說了一次陸軍裝備,也對這支陸軍的精神面貌給予了評價,對華武器輸出上,我們可以控制,所以不需要擔心太平天國人的裝備會優於我們。我更想知道的是現在我們該怎麼辦。」
裴洛摸了摸鬍鬚只說了一句話:「如果開戰,我們需要大量增兵,在香港集結的兩萬遠征軍是遠遠不夠的。閣下,我們應該考慮再增加三到五萬遠征軍。」
麥華佗輕笑一聲說道:「少將閣下最終還是理智戰勝了高傲,清晰的分析了當前的形勢啊。太平天國這樣的陸軍有多少人?聽說加上眼前這兩支部隊,他們一共有六個軍,二十多萬人,他們又是本土作戰,我們現在的兵力遠遠不夠,而且議會還給了我們另一項重要任務,就是必要時候打擊滿清政府。假如我們真的同時和中國兩大軍事集團開戰,我想議會是絕不會同意的,特別是對太平軍開戰,我們的商人絕對不會同意的。」
額爾金點點頭說道:「年青的領事分析的很對,為了避免和太平天**隊發生不必要的摩擦,我們必須讓香港的軍隊和艦隊保持克制。看了太平天國陸軍的表現,我忽然有個建議,不知道太平天國會不會答應。」
法國公使布爾布隆一直在一邊傾聽、沉思,聽到這裡他接口說道:「總督閣下難道是想讓太平天國加入到我們對滿清的戰爭之中?」
麥華佗和裴洛聽了都是吃了一驚,看著額爾金,只聽額爾金說道:「一個月前,太平天國的那位西王聽從我們的建議,在北方滿清防線之前展開了有效的局部攻勢,對北方的清軍進行了有效的牽制,而讓大沽口方向的清軍沒有得到更加有效的增援。從滿清那位親王的言談來看,滿清是不會參加有太平天國參加的五方會談,所以戰爭一定會在明年年初大沽口封凍解除之後打響。而我們不需要和太平軍有敵對行動,我們需要的是強有力的盟友,甚至我們完全可以支持太平軍推翻腐朽而保守的滿清政府。」
布爾布隆聽完之後,首先說道:「總督閣下的建議很具有建設性,不過我對太平天國能出兵的可能性表示懷疑,要知道現在他們南邊還有大量清軍沒有解決。同時。滿清那邊不是有高官與我們接觸,希望能與我們合作麼?假如太平軍加入到這場戰爭中來,戰勝之後。滿清將不復存在,太平天國勢必成為繼承者,他們是不會為我們的戰爭賠償款買單的,我想到那時候或許我們根本不能夠得到想要的東西。」
額爾金、麥華佗和裴洛聽完布爾布隆的話,也是陷入了沉思,只見太平軍的五個步兵方陣陸續通過高台,每一個方陣都是威武雄壯。高台旁邊的中國百姓士紳們,都是喝彩聲不斷。
看到英法幾個使節在那裡一邊觀看,一邊竊竊私語。蕭雲貴心中微微冷笑,一旁觀看的上海軍政司司長王闓運也看到了,低聲問道:「殿下,夷人好像在商議對策。要不要讓通譯過去聽聽他們在說些什麼?」
蕭雲貴擺擺手淡淡一笑說道:「不用。他們在打什麼算盤本王清楚得很。步兵軍陣已經過去了,你看騎兵軍陣來了。」
王闓運連忙轉頭看去,生怕錯過了一睹太平軍騎兵風采的機會,只見高台下太平軍騎兵方陣行了過來,此時軍樂隊樂曲一變,變成了更加鏗鏘有力的樂曲,是後世著名的騎兵進行曲。
這個方陣的騎兵胯下都是白色駿馬,難得的是每個騎兵和他的坐騎。都是一般高矮,而且踏著樂曲行進。每一排、每一列都是快慢如一,騎兵筆直的坐在馬匹之上,雪亮的恰克西軍刀靠在肩頭。看看到了高台範圍內,陣前的兩名騎兵中尉一起將靠在肩頭的軍刀挽了個刀花,跟著直指向前,大聲嘶吼道:「驅逐韃虜、恢復中華!」
身後三百五十名白馬騎兵也是跟著一挽刀花,三百五十把軍刀指向前,一片令人眼花繚亂的寒光之中,沖天的吶喊聲響起:「驅逐韃虜、恢復中華!」白色戰馬如雪,手中刀光如雪,羽翎頭盔一條線,馬頭一條線,刀口一條線,就好像用刀整齊的切出來一般,也不知道這些騎兵是如何練出來的。高台上下人等都是看得目瞪口呆,過了一會兒,如連珠炮般的喝彩聲才迸發出來。更難得的是,高台上下吶喊喝彩聲吵鬧至極,但方陣之中騎兵們一手舉刀,一手握緊韁繩,腿夾緊馬腹,馬匹絲毫不受雜亂聲影的影響,布爾布隆看到這裡忍不住鼓掌說道:「這支騎兵真是精銳,是我看過的最完美的騎兵隊列了,不過他們的馬匹普遍沒有我們的戰馬高大。」
士紳百姓們尤為高興,這般難得一見的盛況,居然能親眼看到,不少老人開始跪在地上膜拜起來,口中都是喃喃的念叨著「王師啊,王師,這才是咱們威武的王師!」「真乃神威之軍,今生有幸得見,死亦無憾。」更有人念起了詩句來「黑雲壓城城欲摧,甲光向日金鱗開。角聲滿天秋色裡,塞上胭脂凝夜紫。半卷紅旗臨易水,霜重鼓寒聲不起。報君黃金台上意,提攜玉龍為君死。」
白馬騎兵方陣過去之後,跟著的是紅馬騎兵方陣,這個方陣的騎兵服飾和馬匹都是紅色的,遠遠看去彷彿一片紅雲滾滾而來,和前面白馬方陣一樣,也是整齊如一,氣勢雄渾的走了過來,一片紅雲之中,挽出雪白的刀光,更是醒目好看。高台邊上的拜師士紳們喝彩的聲音都喊啞了,人人都是站著身,伸長了脖子,只怕自己錯過了某個細節。
紅馬方陣過去接著的是黑馬方陣,黑馬方陣都是黑甲黑馬,肅殺之意更加濃烈,做為最後一個方陣,他們的氣勢更加霸道無匹。
至此九個方陣,三千餘名官兵的閱兵結束,三千官兵方陣都到了高台前列隊,此時軍樂隊的樂器停止了,百姓士紳們的喝彩聲也漸漸平復,只見陳炳、潘啟亮兩人收起軍刀,都上前一步衝著台下數萬將士高聲喝道:「驅逐韃虜、恢復中華!」八萬官兵整齊的吶喊聲響了起來:「保家衛國!捨我其誰!」這數萬人一起吶喊起來,那聲勢是何等的動人心魄,百姓士紳中膽子小的,猝不及防之下,被這一聲斷喝,嚇得坐倒在地,更有些沒見過這種架勢的竟然嚇得尿了褲子。
吶喊完之後,講武學堂校長林啟榮點點頭對兩人說道:「開始授旗!」命令傳了下去,只見六名護旗手各護送一面軍旗上到台前來站定,西王邁開大步走上前去,兩邊互相敬禮之後,蕭雲貴接過護旗手中的軍旗,將兩面軍旗分別依次交給陳炳、潘啟亮兩名軍長。
「第五軍整編結束,特授予天國第五軍番號,受軍旗角木蛟旗號,望你部奮勇殺敵,驅逐韃虜、恢復中華、保家衛國!」西王的話音才落,陳炳敬了軍禮之後接過軍旗,大聲回應道:「誓死報效天國!人在旗在!」隨後潘啟亮也是這般接過了亢金龍軍旗。
隨後林啟榮命令軍隊會操開始,傳令兵軍號聲嘹亮的響了起來,只見九個方陣士兵退到兩邊站定,一個方陣士兵迅速的將身上的裝備、火槍放在地上,跟著列隊走到高台對面的空地上,開始走出了後世的分列式,橫排走完之後,轉身為豎列行走,整個方陣散開距離來,在陣前兩名中尉的口令聲之下,三百五十名士兵打起了擒敵拳來。仍舊是整齊如一,吶喊聲也是好像一個人喊出來的一般,場邊又是喝彩聲連天階的響起。之後又進行了刺刀操演和馬術操演,直看得人們如癡如醉,嗓子都喊啞了。
日近中午,整個操演結束,太平軍兵馬退場,依舊隊伍整齊,毫無凌亂之相。眾百姓鄉紳們有些想上去送些食水給士兵們吃喝,卻被值守的將士們攔住,而太平軍士兵也只是和百姓們揮揮手,無一人上前拿百姓的東西。一名中尉起了個號子,眾太平軍官兵不顧操演半天滴水未進,嗓子乾啞,扯開喉嚨一起高聲唱起歌來:「日落西山紅霞飛,戰士操練把營歸把營歸,胸前紅花映彩霞,愉快的歌聲滿天飛……」踏著歌聲往自己的營地而去。烈日當空,眾百姓鄉紳們戀戀不捨,久久不願散去。
高台之上,蕭雲貴走到英法兩國使節身邊,笑著說道:「操演已畢,不知兩位公使先生有何高見?」
額爾金站起身緩緩的說道:「真是很壯觀的閱兵。西王殿下,關於香港遠征軍集結的事,我們將專門派出一個武官團隨時向貴方進行通報,以示誠意。」
蕭雲貴摸了摸鬍鬚呵呵笑道:「這是自然,稍後遠征軍還要到上海和聯軍的龐大艦隊會合,我們也不希望聯軍在上海駐紮期間和我們的守兵有什麼不必要的摩擦和衝突發生,雙方還是坦誠和相互信任更好。」
布爾布隆也是站起身說道:「可是西王殿下,關於艦隊和遠征軍在上海轉運以及物資補給的相關費用是不是考慮再降低一些,看在上帝的面上。」
蕭雲貴哈哈笑道:「自古歐陸便有這樣的話,上帝的歸上帝
的,君王的歸君王的,這些轉運、港口停靠使用等費用可是我這個君王該收取的,就算是教會和教皇也不能說什麼的吧,上帝也不會因為這個不給本王面子。再說了,前幾次上海港口提供給聯軍使用,也收取的是這個價格,我們並未漲價,只不過這次有陸軍到來,我們只是每人每天徵收靠岸費一兩銀子而已,已經很便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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