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良等人告退各自辦差去了,杏貞閉目養神片刻後正想提筆批閱奏折時,李蓮英躡手躡腳的走進前來低聲道:「主子,安德海在外面求見,說有機密事稟報。」
杏貞哦了一聲,不置可否,李蓮英又道:「主子,安公公雖然上次犯過錯,但一片赤誠之心還是向著主子的,聽聽他說什麼也好啊。」
自從上次她發落了安德海之後,這個人便被杏貞削去了大部分的權柄,只負責宮裡一些雜役太監的管理,想來他還是想著再立些功勞的吧。看了看李蓮英,不自覺有些好奇,自己發落了安德海,李蓮英應該最為高興的,為何這時候會替他說起話來?當下道:「讓他進來吧。」
李蓮英轉身離去,片刻後帶著安德海挑簾子進了暖閣,安德海剛進屋就噗通跪在地上,一邊哭一邊膝行而前,口中嗚咽道:「主子,主子身體康健,女才就放心了。主子,您不知道,這些日子,奴才無時無刻不在祈求主子身子康健……」
一大堆肉麻的廢話說將出來,杏貞忍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擺擺手道:「你這個猴崽子,廢話就別說了,你的心意本宮知道就是了,起來說話吧。」
見杏貞展開愁容笑了起來,安德海也鬆了口氣,知道杏貞已經沒生自己的氣了,當下又磕了幾個頭才站起身來,垂手躬身道:「主子,奴才自從上次被罰之後,一直安分守己的做人。昨夜偶然之下看到了一件怪事,奴才想著事關重大,特來報給主子。」
杏貞嗯了一聲道:「什麼怪事。說來聽聽。」
安德海道:「奴才昨夜已經睡下了,後來屬下兩個不知好歹的浣衣局狗奴才打架,奴才又只得起來前去勸解,勸解完了之後正打算回自己的狗窩睡覺,卻在浣衣局外的宮中甬道上看見鍾粹宮的陳德芳陳公公帶著一個人悄悄的進宮來。只是天色黯淡,奴才也沒看清楚是誰來,只不過覺著那背影很熟。」
杏貞鳳眼一寒。那一抹陰寒隨即消散,沉下臉來淡淡的說道:「你這個狗奴才,上次給你的教訓是不是不夠?亂嚼什麼舌根子?鍾粹宮的人怎麼會胡亂帶人入宮?李蓮英把他給本宮轟出去!再打三十棍子!」
安德海嚇得連連求饒。但很快便被幾名太監拖了下去,一路上仍舊慘呼不止。
杏貞抿了口茶,回頭看見李蓮英面色有些難堪,淡淡的說道:「回頭給小安子送些傷藥過去。記著告訴他最近本宮不會見他。讓他忍耐片刻。」
李蓮英這時候才總算鬆了口氣,眉開眼笑的應道:「奴才知道主子的心意了。」
杏貞擺弄著景泰藍甲套,淡淡的說道:「你讓尚虞備用處查一查,看看昨夜是什麼人進宮來,這件事秘密查探,千萬不可讓他人知曉。另外小李子啊,你也該多用些心思在宮裡的人事上,小安子雖然從前飛揚跋扈。但他有他的能耐,他在的時候。這些事可都是尚虞備用處一早便查知的了,你們怎麼一點消息也沒收到?」
李蓮英面色有些發白起來,噗通跪下道:「奴才粗心大意,這就下去徹查一番。」
杏貞淡淡的說道:「這尚虞備用處乃是宮中第一大眼線,最為要緊之處,你去仔細查查是不是有什麼人辦事不力或者有了別的什麼心思,總之你手下的人可要自己管好咯。」
李蓮英連連磕頭,沒口子的答應了,杏貞又道:「你下去辦事吧,讓程靈秀來見本宮。」
李蓮英叩首告退去了,過了片刻後,程靈秀帶著藥箱來到了暖閣之內。見禮完畢之後,杏貞笑著讓她搬張杌子坐到自己跟前,問道:「靈秀,最近有沒有去見你的李丁大哥啊?」
程靈秀臉嫩,面色微紅道:「太后取消了,靈秀最近沒出宮。」杏貞哦了一聲道:「上次本宮讓你留意一下鍾粹宮在太醫院開出的藥方,你有何發現沒有?」
程靈秀道:「太后,母后皇太后的用藥由太醫院院士孫白楊親自辦理,藥方是看不到的。其實太后大可召孫院士一問便知。」
杏貞搖搖頭道:「本宮也問過他了,但孫白楊只說姐姐是一般的虛寒受感之症。」
程靈秀微微蹙眉,若有所思的道:「不對啊,雖然我見不到藥方,但孫院士那邊的藥吏最近採購的多是上好的川穹、丹參、牛膝、紅花、桃仁等幾味藥,加上前次大量購進的天麻、地龍、全蠍等幾味藥,從這些藥來看,靈秀覺得母后皇太后的病多半是中風前症。」
杏貞眉頭皺得更緊道:「中風不是上了年紀的人才會有的麼?姐姐不過二十來歲年紀,怎麼可能得此症?」
程靈秀道:「中風雖多發於四十歲以上之人,但早年間靈秀查看過爺爺的一些病例手札,也記載過一些年青人也會有此症,這些人要麼是先天不足,要麼是家族之內多有患此症之人,是以也不排除年青力壯之人也會得此症。」
杏貞哦了一聲,思忖片刻後淡淡的說道:「靈秀,最近你也辛苦了,明日本宮讓李蓮英帶你出宮去,你就陪著你的李丁大哥小住一段日子吧。」
程靈秀俏臉微紅道:「太后,靈秀和李丁大哥沒什麼的,而且我們還沒成婚,住一起成什麼話?」
杏貞抿嘴吃吃笑道:「傻丫頭,只是小住幾天,又不是讓你和他住一個屋,他那裡地方大著呢。記著啊,沒成婚前可不能讓他佔了便宜去,他要是不老實,你只管拿本宮名號去嚇唬他!」
程靈秀羞得垂下頭去,杏貞又拉著程靈秀閒話幾句,然後程靈秀又替杏貞用了一次針灸,然後才告退回去。
用過午膳後,杏貞命人擺駕鍾粹宮,到了鍾粹宮內,鍾粹宮太監總管陳德芳親自出來迎接。
到了鍾粹宮東暖閣內,只
見慈安正在看書,桌案上放著一碗濃濃的湯藥。
杏貞上前行了禮後道:「姐姐,這幾日身子可有起色?」
慈安放下書道:「還是老樣子,這事情一想多了,就很是頭暈,所以朝中大小的事務全都壓在你一個人身上了,連累妹妹受苦了。」說著拉著杏貞讓她坐在身旁說話。
杏貞坐下後微微笑道:「姐姐說哪裡話?這宮裡也只有我們娘仨相依相靠了,姐姐保重身子最要緊。」跟著她頓了頓又道:「開禁關外的事桂良他們前去理清章程了,稍後妹妹會帶著過來讓姐姐用印。這事怪妹妹思慮不周,只想著讓姐姐你少辛苦些,所以事前沒和姐姐商量。」
慈安眼神微微閃爍,跟著笑了起來,說道:「妹妹思慮周到,關外那些土地的確不用起來可惜了,你斟酌著辦理便是了。只不過今早散朝之後,便有幾位宗室王公進宮見哀家,都說什麼開禁違反祖制,搞得哀家頭痛不已。」
杏貞微微蹙眉道:「這些個王公大臣,平素讓他們想辦法對付長毛,一個個都沒話說,這時候有了辦法,倒出來挑毛病。姐姐,下次他們再來哭訴什麼,你讓小妹來對付他們,這些倚老賣老的傢伙該好好教訓、教訓了。」
慈安笑了笑道:「哀家就是不能像妹妹這樣拉下臉來,所以啊人人都覺得哀家好欺負來著。」
杏貞搖搖頭說道:「姐姐歷來身子就不大好,像妹妹我這樣整天動怒是非常傷身的。這中風前症可大可小,姐姐還是少思少慮少憂,切忌不要動怒的為好。」
慈安抬著茶盞的手微微一晃,隨即緩緩的道:「妹妹是聽誰胡說的?姐姐年紀比你還小一些,怎麼會有這種病?」
杏貞微微一笑說道:「自然是孫白楊孫院士說的,姐姐你也是的,你是怕小妹擔憂才讓孫白楊瞞著小妹的吧。」
慈安雖然還在笑,但笑容有些僵硬起來,淡淡的說道:「也沒孫白楊說得那麼嚴重,只是偶爾頭暈手麻而已,妹妹不必擔心。」
杏貞笑道:「那小妹就放心了,姐姐安心養病,小妹先回去批閱奏折了,明日再來探望姐姐。」說完便行禮告退。
杏貞走後,慈安面色一沉,憤怒的將桌案上的藥碗扔到地上摔得粉碎,鍾粹宮太監陳德芳急忙勸道:「主子,切勿動怒,保重身子!」
慈安怒道:「你讓哀家怎麼不動怒?這賤人越來越放肆了,她先前放出個安德海來耀武揚威不說,現在還和鬼子六眉來眼去,就連孫白楊也被她收買,竟然將哀家的病情探問得一清二楚,著實可惡!要不是哀家有這個病,還真要好好教訓教訓她!」
陳德芳又勸解了幾句,慈安略略平息怒火後道:「讓孫白楊離宮,本宮不想再見他,你另找放心的太醫來為哀家診治。」
陳德芳勸道:「太后,切不可聽信人言,孫院士是忠臣,不會亂說的,其中可能有什麼其他情由。」
慈安忍下這口氣道:「好吧,你去告訴孫白楊,讓他留心些,說不定是有人偷看了他的藥方。」
陳德芳答應了,慈安揉了揉太陽穴低聲歎道:「看來榮祿榮卿家說得是對的,再讓這賤人這般下去,大清江山遲早敗在她手上。德芳,你再替哀家帶封信出去給榮祿,讓他加快行事,這賤人盯得甚緊,要是醒過味來便棘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