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想到榮祿有可能也是穿越者,蕭雲貴就如同芒刺在背,他感到了巨大的威脅和壓力。因為他不清楚這個穿越者的能力如何,但從太平王殺王的流言到上海小刀會被提前剿滅,再到釐金之策,這些都告訴蕭雲貴,這個人也很熟悉這段歷史。之所以還沒有對太平軍造成什麼嚴重損害,極有可能是這個人受制於他年青而且官職卑微,尚未有權力做一些更大的事,或是束縛於滿清腐朽的制度之下而不能施展,但饒是如此還是讓蕭雲貴感到很難受。
蕭雲貴面色凝重,負手踱了幾步後,吩咐李璇璣道:「命人回蘇州傳令,讓西王娘火速來上海。」
李璇璣不知道西王心中所想,但見西王面色凝重,知道是出大事了,當即轉身出去傳令。
蕭雲貴回頭對錢江說道:「就請先生暫時大營之內,本王會安排人單獨分拔一間營帳給先生居住,並配六名護衛,隨後幾日咱們要先恢復上海商貿,要多招上海富商富戶商議大計,先生當多多出謀劃策。」錢江起身拜謝後跟隨西殿參護離帳。
帳內只剩下蕭雲貴一人後,他一邊踱步,口中喃喃說道:「這榮祿會是誰呢?他想幹什麼呢?」
隨後幾日,蕭雲貴腦中都不時的在想這個問題,但他手上的事情太多,也暫時顧不得這許多,而且這件事這世上除了洪韻兒外,蕭雲貴是不可能找其他人商量的。只能等洪韻兒來到上海後再議了。
攻克上海的第二天,陳玉成就已經掃清上海城內外的殘餘清軍。蕭雲貴命陳知命鎮守吳淞口,李天熙、陸順德、趙順平領水陸六千人馬攻打崇明島。崇明島曾經做為和春部南下的重要據點,在和春兵敗後這裡只剩下三千餘清軍水陸兵馬鎮守,攻下崇明才算是讓上海能夠徹底安寧下來。
至於和春、賴鎮海、李新明等被俘清將和官吏,蕭雲貴沒有心情殺他們,甚至連提審的心思都沒有,命人押送回蘇州和張國梁等一併關押,等著獻俘天京。
上海縣衙府庫內空空如也。錢糧少得不能再少,錢糧都被吳健章拿去招攬兵勇之用去了,這傢伙居然還用海關關稅為抵押向洋人貸款僱傭洋兵,這筆爛賬各國自然不會鬆口。好在蕭雲貴查抄了吳健章、袁祖德等上海大小數十官吏的家,從這些人家中一共取出了不下二百餘萬兩的錢糧,到讓蕭雲貴很是驚訝。甚至區區一個上海守備家中都起獲八萬兩的白銀,足見上海這地方當真是富得流油。各級官吏中飽私囊到了什麼地步。
吳健章欠洋人貸款一共七十餘萬兩銀子,蕭雲貴原本打算不管不問的,但各國公使聯合抵制以不交海關關稅以和西王承諾過不讓各國即得利益受損為由,要求西王解決此事。
蕭雲貴直想罵娘,滿清這些狗腿子惹下些爛賬,卻要自己承擔。但想到能夠盡快把海關關稅收到手才是大事,蕭雲貴便忍了這口氣。
西殿太平軍攻佔上海之後,經過蕭雲貴的努力,各國列強能夠默許太平軍的佔領已經很不容易了,要是能夠把海關關稅也繼承過來。對於太平軍來說是百利而無一害的。畢竟現在五個通商口岸中,上海的貿易份額最大。已經遠遠超過廣州這個老牌貿易港,將來的前途不可限量。蕭雲貴之所以默認列強在華利益,更大的因素就是海關關稅,這個錢袋子要是攥在西殿太平軍手中,將來蕭雲貴就會如虎添翼了。
隨後蕭雲貴派出朱昌琳、魏鶴林兩人代表西殿太平軍和洋人進行了這筆爛賬的談判。朱昌琳和魏鶴林是從上海趕來的,早在擊敗和春部的當日,蕭雲貴就命人傳兩人來上海,他知道上海城一下,很多涉外商貿談判少不了兩人。
雙方經過激烈的爭吵最後確定了付給各國貸款洋行五十七萬兩白銀,並且得到各國領事的保證,將海關關稅權移交給太平軍。為了海關關稅順利開始徵收,蕭雲貴咬牙從繳獲的白銀中支付了這筆貸款,算是清了舊賬。
可僅過了半天時間,各國的照會就發到西王的大本營內,照會是由英國領事阿禮國發起的,上面詳細闡述了各國商會、洋行的要求,要求太平軍明確海關關稅細則和辦理章程。自從上海開戰,太平軍圍城以來,滿清在上海的海關運作陷於停頓,兩個月來無人收取海關關稅,大小商船偷稅漏稅極為嚴重,反正沒人管嘛。
但太平軍攻陷上海之後,蕭雲貴要想恢復海關的運作,收取關稅,列強的領事、商人們肯定不會輕鬆就範。各國領事雖然保證今後向太平軍繳納海關關稅,但時隔半天之後照會就來,各國領事、商人們的意思很明白,太平軍想收海關關稅行啊,請明確海關關稅的細則,海關如何報關、如何繳稅等等辦理的章程如何,同時既然恢復外貿商船的稅收,那就請太平軍成立緝私船隊,嚴打走私船隻,要是走私船隻太多,會損害那些合法繳稅的商人利益,要麼你就別收關稅,要收你就全都要收,這樣才算一視同仁。
蕭雲貴也怒了,他娘的一群白眼狼,想不交稅就在老子的地盤上做生意?這肯定不行!你要海關關稅細則是麼?老子來重新擬定!要海關關稅辦理章程是麼?老子重新來制定!
說起滿清海關關稅來歷史很長,鴉片戰爭以前,外國商船到達廣州,須投行認保,所有進出口貨稅均由保商(即行商)代納。戰後廢除了行商制度。道光二十三年中英《五口通商章程》規定,「裁撤保商,則進口貨船即由英(領事)官擔保」;並規定了領事報關制的具體章程辦法:英國商船進口後,即將船牌、艙口單、報單各件呈送該口英國領事。領事即根據這些文件把船隻大小、裝運貨物種類等項通知海關;英商船隻卸貨、裝貨時,亦應先期通報領事。「由英(領事)官自雇通事轉報海關,以便公同查驗」;英商船繳納稅鈔之後海關發給完稅紅單,商人即將紅單呈送領事驗明,方准發還船牌,令行出口。中英《五口通商章程》還規定,外商若不遵守領事報關制,或有呈送假艙單及未領牌照先擅自開艙一類作弊行為,由領事代中國課以罰金。中英《虎門條約》第十二款並規定。走私案件也應由領事通報清地方官員,「以便本地方官捉拿」。道光二十四年中美《望廈條約》和中法《黃埔條約》,均對領事報關制緝私問題也作出了類似規定。
按照上述規定,不僅滿清政府對外國船舶進出中國港口的批准權被領事剝奪,而且外船進港手續辦理之權、海關緝私之權也被外國領事所竊取。領事報關制實行的結果,使得走私貿易,特別是鴉片走私。「像一棵綠色月桂般地欣欣向榮起來」,不法外商「毫不躊躇地抓住每一個機會,不是把關稅逃避得一乾二淨,就是用假報單或和解辦法,千萬百計繳納少於協定稅則所規定的數額。
雖然這個時候還沒有出現像清朝海關總稅務司赫德這樣損害中國海關利益的人和事,但蕭雲貴也知道滿清上海海關在執行的是一個什麼樣的糊塗規定。嘉慶四年,清廷戶部規定的海關稅額為粵海關萬兩,閩海關萬兩,浙海關萬兩,江海關(即上海海關)萬兩。這一數額是依據各海關官員的申報而制定。大概只相當於征課總額的十分之四,而通常清政府能收到十分之一就很不錯了。當中絕大部分都被滿清地方官員貪墨。這個集團,下至巡役、關吏、兵丁,上至海關官員、監督、府縣、督撫及其親友、屬僚,甚至朝中官員,他們利用清朝關榷的制度性缺陷,和各國勾結在一起,虛報船單貨物,偷稅漏稅,為自己開闢利源。
現在這個**的最大集團被太平軍一到而空,蕭雲貴正好可以重新整頓海關,建立太平軍自己的海關機構。對於報關權是一定要收回來的,哪有自己國家收取關稅的時候,讓別國商人到別國領事那裡報關的咄咄怪事?
蕭雲貴召集錢江、朱昌琳、魏鶴林以及上海王利賓推薦的十餘名華人買辦,共同商議制定《太平天國上海海關關稅細則》和《太平天國上海海關辦理章程》兩個制度性文稿。
一連兩天,眾人商議、討論不休,逐條逐項的加以規定,蕭雲貴則是根據後世自己做生意偷稅漏稅的一些經驗之談來對這個細則和章程加以圓滿。
這天洪韻兒帶著王利賓趕回上海來,她在大營內見到了蕭雲貴,這傢伙光著膀子和一群文人、洋行的華人買辦們埋身在一摞摞厚厚的文案後面。洪韻兒有些好笑,上前去隨手拿起一本來看,卻是清廷上海海關去年登記報關的詳細記錄文稿以及繳稅記錄、以及查驗記錄等等。看到這個,洪韻兒明白蕭雲貴是想制定自己的關稅細則,當下忍不住啞然失笑起來。
蕭雲貴聽得這熟悉的笑聲,抬頭望去,果然見到洪韻兒俏生生的站在營帳門口,當下大喜過望,上前幾步道:「宣嬌,你可來了,我都忙得暈頭轉向了。」
洪韻兒笑著走過去把蕭雲貴的外衫拿起給他披上,口中低聲道:「你這個傻瓜,這種事何須你親自操辦?這種事都要你親自辦理的話,你就算長了三頭六臂都不夠使的。」
蕭雲貴瞪大了眼睛道:「我這是在帶著大家制定海關關稅細則和章程,弄好了是要和洋人談判的,不搞得嚴謹些,那些洋人又會挑毛病。」
洪韻兒掩口笑道:「就算再嚴謹的東西我也能挑出毛病來,你沒弄明白當中的關鍵。你看你找來的這些人,朱昌琳、魏鶴林這些人都是國內商人,他們熟悉洋人那一套麼?」
蕭雲貴皺眉道:「我這裡還按著王利賓推薦的名單找了十幾個在洋行做買辦的華人來幫忙的。」
洪韻兒淡淡的笑道:「他們在洋行做買辦,說白了只是做跑腿的事,海關關稅事關國家稅收**,是一個全面而系統的東西,他們怎麼可能搗鼓得出來?」
蕭雲貴抓了抓頭,難怪弄了這兩天他只覺得越搞越頭暈,似乎雜亂無章都找不到頭緒。
洪韻兒拉著蕭雲貴坐到一邊低聲說道:「你是西王,只需要用合適的人做合適的事就行了,不必事事都親力親為,一個人的力量有限,團隊的力量才是最大的。這個海關關稅的事,你我其實都不在行,咱們軍中在行的人幾乎沒有,我建議咱們還是聘請洋人來辦比較合適。」
蕭雲貴啊了一聲說道:「這不行吧,自己國家的關稅細則居然要洋人來定?」
洪韻兒輕輕一笑道:「你想差了,我們請洋人理定的關稅細則之後,用不用還是我們說了算。人家有著上百年的海關稅收經驗,理定出來的東西一定很全,請洋人理出來,我們刪掉對我們不利的條款,或是增加上有利的條款後,再進行頒行不是便捷得多麼?我向你推薦一個人,你找找看,要是能找到這個人,他制定出來的海關關稅細則一定會很全面。」
蕭雲貴問道:「什麼人?」
洪韻兒緩緩說道:「他叫李泰國,是個英國人。」(。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起點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手機用戶請到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