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慢!」洪韻兒一勒馬韁,策馬上前幾步,緩緩說道:「自古殺降不祥,況且投降的應該都是那些膽小的村坊團練,殺之無益。長沙左近鄉縣糧食已然大熟,但百姓大多都逃難去了,還有些像瀏陽那樣被清軍屠戮過的鄉縣,都需要不少人手幫著搶收糧食,不如讓這些人到長沙去幫著搶收糧食。」
蕭雲貴略一思索,點頭道:「這倒是,我們的人馬還要搶築城外險地的營壘,還要在湘江上搭建浮橋,人手本就不夠,也好,就讓清妖俘虜幫咱們搶收糧食!」
當下蕭雲貴命人傳令,將清軍團練俘虜押回茶亭鋪候命,自己和洪韻兒先回茶亭鋪等候消息去了。
回到茶亭鋪後,蕭雲貴一個人待在大帳中,洪韻兒一路上愣是沒和他說一句話,讓他心中極為憋悶。別人英雄救美,最差都能得到妹子的一聲謝,到了他這裡,卻變成妹子不和他說話了,難道是自己的救人方式不對?本來他還想著趁這次機會,能夠把這個四眼妹拿下的,想不到變成這種結果。
正胡思亂想之時,帳外唐二牛前來稟報,說在天井村破廟抓到的清軍俘虜押到營中了。蕭雲貴一肚子氣沒地方發,當即喝命唐二牛把這群俘虜的首腦押上來審問。
片刻後,唐二牛押著王林宇和幾個團練頭目到了帳中,蕭雲貴特命唐二牛在帳中備了三十個牌刀手,當王林宇和幾個頭目進到帳中後,眾牌刀手手中長刀一起高舉起來,口中厲聲威嚇,幾個頭目登時嚇得腿軟,一起跪倒在地。
看到只有王林宇一人兀自站立,雖然他臉色有些發白,但好歹還是站得直挺挺的,蕭雲貴摸著下巴咦了一聲問道:「你叫什麼?居然還有些膽色?」
王林宇暗暗咬牙道:「我出身綠營,豈會怕你們這些賊寇?要殺要剮悉隨尊便,你殺我一人便好,還請放了其他人。」
蕭雲貴哼了一聲道:「沒想到綠營兵中也有你這樣帶種的人,你從前是在何處當兵?」
王林宇心中猜不到蕭雲貴打什麼主意,但有人問起自己的過去,王林宇也就坦然說了。
聽完之後,蕭雲貴哦了一聲道:「你在浙江和英國人打過仗?」
王林宇臉上一紅道:「是,只可惜綠營兵積弊太深,那一仗輸得極慘,我、我見當官的逃了,很多同僚都逃了,也就做了逃兵。」
蕭雲貴笑了笑道:「難得你這麼坦誠,對自己屬下又有義氣,我便放了你,你幫我帶封信去給湘陰的清妖巡撫張亮基,還有帶個口訊給黎平知府胡林翼,他們盡然敢欺負我太平天國西王蕭朝貴的老婆,讓他們洗乾淨脖子等著,我馬上提兵前來取他們的狗頭!」
王林宇吃了一驚道:「你、你便是輕兵取長沙的長毛西王?」
蕭雲貴嘿嘿笑道:「如假包換,你快去吧,唐二牛帶他下去吃點東西,待會兒過來取信打發他走。」
王林宇猶疑的看了看地上幾個自己的手下,一個個都是眼巴巴的看著自己,希望王林宇能替他們求情,也放了他們。王林宇不清楚蕭雲貴為何會放了自己,或許他真的需要個人去給官軍送信,自己再開口相求,若是惹惱了蕭雲貴換別人去了,自己豈不是虧大了?王林宇猶豫再三,還是咬牙開口道:「西王,我手下都是尋常村中的農漢,只因受了佃家大戶僱請,又怕若是不受命大戶會加租子,所以才聚集自保鄉里的,並非是對貴軍有歹意,還請西王放了他們。」
蕭雲貴哼了一聲道:「尋常農漢?你們跟著清妖追殺我們的聖兵,那時候怎麼不說自己是尋常農漢?休再多言,快些下去!」說完唐二牛上來將王林宇帶下,王林宇臨到帳門口兀自在喊:「西王開恩啊。」
王林宇被帶下去後,蕭雲貴冷冷的看著下面跪著的幾個小頭目喝道:「你們幾個要死還是要活?!」
幾個人皆是投機取巧之輩,早已嚇破了膽,磕頭如搗蒜都道要條活路。
蕭雲貴淡淡的說道:「要活命也簡單,左近各個村縣還有多少像你們這樣的團練人馬?你們給我一一從實說來,誰說得好了,我便放了誰。」
幾個無膽匪類這回倒像是倒過來的竹筒一樣,裡面有什麼都全撂了。湘陰南邊、長沙以北一帶的鄉村,向黃冕這樣自辦了團練的大戶還有十多戶,最大的一股便是黃冕辦的團練,總有五、六百人,最小的也有一、二百人,十幾個大戶都是簽了盟書的,約定一旦有事相互聲援救應。但今日天井村過兵,他們也派人送信去了,但沒有一個大戶派人來救,都怕引火燒身。
幾個頭目惡狠狠的咒罵那些大戶見死不救,蕭雲貴邊聽邊冷笑不已,這時候湖南這些富戶們辦的團練還不成氣候,遠沒有後來曾國藩、羅澤南辦的湘軍厲害,但似乎也不能坐視不理。
沉吟片刻後,蕭雲貴又問道:「你們黃老爺辦團練給多少糧餉?」
一個頭目搶著道:「都是鄉里的村漢佃戶,一個月每人能支給三斗粗糧,我們東家身家殷實,也才能出得起這個價,別家都是一鬥上下。」
三斗米糧也算夠兩個人一月的口糧,蕭雲貴冷笑著說道:「這樣吧,我讓我手下大軍帶著你們去吃大戶,把他們的錢糧都奪過來,搶到手的錢糧分出三成來,讓你們和手下平分如何?」
幾個頭目登時大喜,紛紛吵嚷著馬上出去召集人手,這些長毛大爺都是殺官造反的狠角色,幹掉些大戶自然不在話下,那些大戶個個肥得流油,搶到的東西能分到三成那可是不得了的,每個人頭上都能分到不少了。況且讓他們為了那三斗米糧和凶狠的長毛拚命,怎麼算都不如調轉槍頭對付老東家划算,是以幾個頭目想都沒想便一口答應了。
蕭雲貴摸著鼻子笑道:「這樣吧,你們下去先飽餐一頓,今夜休息一晚,明日我讓我手下的李將軍帶人和你們同去,你們也認識左近村坊的團練,你們一道招呼上,人多才能搶得多,告訴他們搶到的東西一樣分他們三成,分完之後你們去留自便,我太平不搶拉你們入伙。」
幾個頭目都是欣喜非常,忙不迭的答應,蕭雲貴又道:「不過嘛,我要你們打出團練的旗號去搶,你們在前,我們太平聖兵在後。」
幾個頭目有些為難起來,打頭陣還是有些危險的,蕭雲貴看幾人為難,笑著說道:「沒事,有我太平聖兵在後面給你們壓陣,你們只管上,我們有火槍、大炮,誰敢反抗我們聖兵會用大炮招呼他們,你們放心好了。」
幾個頭目歡天喜地的答應了,當下蕭雲貴又交代了些細節,吩咐他們只能搶錢糧,不可濫殺無辜,更加不可淫辱婦孺,吩咐完後幾個頭目便由親衛帶下去。
這些人不知道蕭雲貴險惡用心,他收買地方團練,威脅利誘他們去搶自己的東家,便是要讓那些大戶日後再辦團練也會心有餘悸,被自己辦的團練搶掠過,只怕這些大戶日後都不知道該不該相信這些泥腿子,這叫以彼之道還施彼身!
幾人走後,蕭雲貴得意洋洋的哼著小曲,攤開宣紙提筆準備寫信給張亮基,但寫了幾個字都顯得極為難看,生怕被張亮基看輕了,他只得又想到去求助洪韻兒。
正打算命人去請洪韻兒,話到嘴邊蕭雲貴又有些憋氣,這樣去請那個四眼妹一定不會來的,難道又要自己去求她?自己可是男子漢大丈夫,白天被她打了一巴掌本就難堪,現在還要去求她?萬萬不行!轉念一想,蕭雲貴壞主意又來了,當下輕咳一聲吩咐親衛道:「呃,去女營那邊請李璇璣姑娘過來,就說本王要她代筆寫信,事關重大,讓她快些過來。」
親衛去後,蕭雲貴命左右牌刀手下去,自己雙腳靠在桌案上,得意洋洋的想道,臭四眼妹,沒有你,哥哥一樣玩得轉!正得意間,猛然想到適才那幾個頭目的神情,心中有些氣餒,幾個頭目為了蠅頭小利,被人幾句話便說動,調轉槍頭去搶自己昔日的東家,絲毫不念舊情,真像四眼妹說的那樣,自己只想用利益去捆綁他們,最後自己也會被利益出賣。想起歷史上曾國藩辦湘軍,用的都是自己的親朋好友,各營士兵也都是鄉間親屬的居多,打起仗來互相救援那是毫不猶豫的,也並非完全只用利益驅使人賣命,看來那四眼妹說的多少有些道理,人和人之間除了利益之外,最好還有人情捆綁才行。
正想間,李璇璣跟著親衛來到帳中,見到美女進賬,蕭雲貴涎著臉起身,很是熱情的走上前去拉著她的玉手說道:「李家妹子,真對不住,這麼晚了還打擾你歇息,實在是本王肚子裡沒多少墨水,聽聞李家妹子出身書香門第,才學頗高,所以才求助於你啊。」
李璇璣臉上一紅,微微一縮將手抽了回來,後退一步素手低垂,低聲道:「西王客氣了,但凡有命,璇璣不敢不從。」
蕭雲貴心中大樂,看著李璇璣這小女兒的嬌羞神態,款款溫婉的對答,這才是這個時代好女人該有的態度嘛,那凶神惡煞的四眼妹一邊涼快去吧。但凡有命不敢不從?要是我叫你陪我一晚呢?
正當蕭雲貴看著李璇璣,腦子裡想著卑鄙齷齪的主意時,李璇璣似乎也覺得不妥,急忙說道:「西王是要璇璣代筆寫什麼嗎?」
蕭雲貴回過神來,輕咳一聲道:「你坐下,本王說一句,你就照寫一句,本王要寫封戰書給清妖巡撫張亮基,你為本王捉刀代筆。」
李璇璣坐下身,研墨鋪紙,手指宛如蘭花般優雅提起筆來,一雙美目看著蕭雲貴,只等他開口。
蕭雲貴咳嗽一聲,清清嗓子,典著肚子頭一句便是:「張亮基你這個王八蛋!竟敢欺負本王的女人?!你不要命了麼?!」
李璇璣張大了嘴吧,呆呆的看著蕭雲貴,一時間都忘了書寫,有這麼寫信的麼?這西王還真是與眾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