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光耀吾軀
那麼,什麼是自己?
看不見自己的人在沒有世界的領域中沉思著。
因為沒有什麼好想的,因為沒有什麼可做的。
在這裡,什麼都沒有意義。
沒有身高,沒有體重,沒有讓你足以驕傲的一切。
你不會比別人更美,也不會比別人更強壯,甚至,就連你的知識都沒意義。
公平,平等,沒有差異,大家都是一樣的話,那麼,分出你我還有意義嗎?
慎二,模模糊糊的,這麼想著。
是的那是沒意義的。
分不出彼此,那麼就和只有一個人沒有區別,就算擁抱著最大程度的溫暖,都不過是自我安慰的孤獨。
『是啊所以,睡吧,自己一個人的話,就不去顧慮他人,自己一個人的話,就無分幸福和不幸--就是這麼簡單的事情。』
有一個聲音在這麼說著,輕輕地在慎二的耳邊低語。
但
真的是這樣嗎?
不,不應該是這樣--
正因為是自己一個人,才更渴望能夠得到名為群體的力量,正因為自己一個人是無助的,所以才希望所有人都能團結起來,身上的寒冷希望光芒去驅逐,身上的彷徨需要別人去肯定。
人,是只有自己就活不下去的生物,所以,永遠不可能是孤獨一個人。
認不清彼此他人就不存在嗎?
不,這太可笑了。
就算不睜開眼睛,太陽也會升起,就算不走出房門,世界上也有歡笑的人們--
因為自己不行就認為是孤獨的,渴望世界是一個人的,像這種事情,怎麼可能承認啊--
『但那不是很辛苦嗎?像現在自己一個人,一個人就是世界的話,無分彼此的話,不就實現你的願望了嗎?』
是嗎願望嗎?
慎二不禁想到,自己的願望,究竟是什麼--
想讓所有人都幸福,實現自己的願望,在容身之地驕傲的挺起胸膛--這沒錯的吧?
『是的,沒有錯,所以睡吧,你的夢想會實現的,在無分彼此的世界中,那是最好的夢想了』
聲音仍舊在低語著,但是,慎二已經不會再被那溫柔所蠱惑了。
那是錯的。
只有小孩子才有任性的權利,只有一個人在虛幻的夢中得到幸福,只要想想,就令人作嘔。
喂!我的夢想,可不是那麼脆弱而嬌滴滴的東西啊!!
辛苦無所謂,因為只有在苦難中得來的幸福才彌足珍貴。
痛楚亦無妨,只要是真心嚮往的結局,就算有犧牲也是燦爛的。
是男子漢的話,就總要有為夢想而吶喊的一刻--
又怎麼可能向你屈服?
連名字都不知道,連樣子都不敢顯露,只能在我的夢中施以花言巧語的雜種!!
認清了這一點,便不再迷茫。
--於是,慎二,睜開了眼睛。
--
滴答
液體滴在地面上的聲音,讓人打了一個冷戰。
「活下來了嗎?」
抬起手,沒有受到阻礙,偏過頭去,原來固定自己四肢的鐵扣都已經拿掉了。
慎二從手術床上坐起身,抬起手,按住了自己的額頭。
聲帶已經恢復了,想來,是脖子上那一刀吧
拔掉手上的輸液器,他從床上跳了下來,敏捷的不似七歲的孩童。
--身體中那些蟲子的人造物似乎已經和這具身體很好地融合了,身體中充滿了力量,就像一台汽車更換了功率更大的引擎一般。
舉目四望,仍舊是之前的地下室,但是,蟲子已經消失不見了。
--是被整理到別的地方去了?
慎二不禁這麼想。
嘗試著按照自己的知識情報開始調動身體裡的魔術回路--畢竟,接受實驗的話,就總要有個結果。
於是,閉上眼睛,開始幻想,幻想身體中的什麼東西,被打開--
卡鏹!!
於是,耳邊傳來了並不存在的聲響。
在腦海中,通天貫地的光之劍刺穿了大地。
成功了。
慎二一瞬間明白了這一點,但是淡淡的卻沒有感覺到太多的喜悅。
啊啊因為就算有了魔術回路,也沒有太過值得欣喜的吧。
畢竟,在那個連自我都分不清,只有依靠著夢想來找尋真正自己的地方裡,他已經得到了,那從最初的自我所傳遞而來,彌足珍貴的禮物。
--起源。
間桐慎二,不,至少是現在的間桐慎二,作為魂的驕傲。
其起源為『光』。
這很惡俗嗎?不,慎二不這麼想。
這一點都不好笑。
體內的魔術回路已經激活,雖然只有一條,而且看樣子永遠就這樣了,但是,作為人造之物的彌補--這條魔術回路,實在是太過驚人了。
抬起手,將心中的熾熱賦予大氣中的魔力,於是下一刻,從掌心處所閃過的,便是被束縛住的光芒。
耀眼無比,就如同實質化的焰炬一般,只是一剎那便照亮了整間地下室,煌煌如耀日一般。
這光芒,大概足以讓人閉上眼睛痛苦流涕了吧?
慎二這麼想著,但是,作為光的繼承者,他卻只是淡漠的注視著這光的奇跡。
--還不夠。
還不夠亮,不夠熾熱。
想要貫穿名為絕望之物,還要更強,更強,強到能夠突破宿命,能夠走向奇跡。
『還不夠啊,慎二,你還太弱。』
小小的少年,在地下室中默默地想著。
你還有十年。
為了達成奇跡,將自己燃盡成灰吧
是的,在這一刻,他已經做好了覺悟。
沒有力量拯救的話,就去變強,變強,不斷地變強。
直到成為能夠將所有人都照耀的太陽,直到能夠做到自己想要做的任何事。
這並不是為了自由,而是為了拯救。
「慎二,已經醒了嗎?」
地下室的門被推開了。
慎二抬起頭,熄滅了手中的光焰,他的目光向上望,在那映入光的門扉前,看到了那佝僂的老人。
「是的,爺爺」
他點了點頭。
因為慎二沒有恐懼而稍感詫異的髒研,不禁愣了一下。
「不痛嗎?」
結果,就連自己都沒想到的,他脫口而出了這樣的一句。
是啊--在他看來,慎二隻不過是一個七歲的孩子而已,就算和同齡人相比成熟到了不可思議,但那樣的痛苦,也總該會讓他留下不可癒合的精神創傷了吧?
那是就算成年人都絕對熬不過的極刑。
慎二他,到底是怎麼撐過來的?
「痛」
慎二老老實實的點了點頭,但隨即,就笑了出來。
「但你有句話說的很對,爺爺」
「什麼?」
「感覺得到痛的話,就說明我還活著」
「」
那笑容是如此耀眼,讓髒研微微閉起了眼睛。
還活著嗎
髒研自己,已經是站在生和死的邊界線上的人了。
像這樣的話,他早已經過了可以大大方方的說出來的年紀了。
數百年的經歷中,他目送了無數人的終結。
「你只剩三十年的生命了啊,慎二,知道了這點,還能夠笑出來嗎?也無所謂嗎?不後悔嗎?」
「當然啊,爺爺」
「為什麼」
「啊啊,為什麼的話--」
慎二大步的向前走著,腳踏著寒冷的積水,一步步前進。
「--對我來說,三十年已經足夠了--」
他沒有絲毫的猶豫和彷徨。
「--想要成為英雄的話,就總要付出些代價--沒錯吧?」
在階梯下,他再次笑了。
咧著嘴。
「這才叫男人,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