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和小姐認識?」吳俊義的房間裡,張武相難得地第一次主動說話。他現在看吳俊義的表情怪怪的,倒好像是在審問犯人一般。
坐在桌旁的吳俊義搖搖頭,表示自己和陳梟然半點關係都沒有,但張武相哪裡會相信?索性搬了根凳子坐在吳俊義對面,又道:「不認識,那你們怎麼在床上那樣?」張武相,竟然笑了,只是這笑,讓吳俊義感覺到毛骨悚然。
「我和那丫頭怎樣了?」吳俊義就奇了怪了,平日裡不善言辭的張武相,什麼時候變得這般愛打聽人家**,索性翻白了雙眼,道,「她是黑心奴,完全聽命於陳不二,我豈會和她有任何瓜葛?」
「小姐可不是黑心奴!」張武相道,「她是陳不二的女兒,陳不二再狠再毒,豈會讓自己的女兒做黑心奴?」
「什麼?」吳俊義立時就懵了,暗暗回想昨晚發生的事情,當時他聽得很真切,此時,腦海中又浮現出那個黑衣蒙面女子的話:「想當初,在桃花村,你一擊都接不下,還記得你肩頭的那一排齒痕是誰咬的嗎?還記得當初是誰贈你神通秘笈嗎?」這話,除了陳梟然,還有誰能說得出來,如果說那個女的不是陳梟然,那還能有誰?而那個女的吳俊義分明就看到她進了刀魔的住處,如果說陳梟然不是刀魔,那會有可能嗎?吳俊義無論如何也不可能相信,刀魔不是陳梟然。
但是,張武相說的也不是沒有道理,陳梟然是陳不二的女兒,正所謂虎毒不食子,陳不二再喪盡天良,不可能將黑心化氣術種在自己的親生女兒身上不是?
彷彿僅僅只是一瞬間,吳俊義感覺自己陷入了一個巨大的泥潭中,他費盡全力,也不能從泥潭中爬起來,反而越來越深陷其中。
「這有什麼好吃驚的?」張武相看到吳俊義張得能吞下一頭牛的嘴巴,感覺吳俊義今天真的很不正常。
「你能確定陳梟然不是刀魔?」吳俊義忽然抓住張武相的手,像找到了救命稻草一般,死死拽著不放。
「這還需要確定嗎?」吳俊義抓住自己的手,張武相感覺全身雞皮疙瘩炸起,慌忙抽手。
吳俊義聽張武相這麼一說,心更加沉重了。
「你這是什麼表情?」見吳俊義雙手拄著頭掛在桌上,張武相以為吳俊義不信自己說的話,又鄭而重之道,「吳俊義,我這人不喜歡多說什麼,也不喜歡解釋,但我看你第一眼就覺得順,真心把你當親兄弟,因此,我帶你去了我家。後來你從如海那裡救了我,我更是篤定,此生甘願為你當牛做馬供你驅使,我說的話,句句屬實,你信或者不信,小姐和刀魔都不是同一個人。」
「我自然相信你說的話。」吳俊義站起身來,不自禁般走出屋外,深深吐納數息,而後續道,「看來,是我想多了。」話雖這麼說,但他的心,卻是更沉重了,只覺得,這陳家大院處處透著古怪。
臨風而立,這裡環境恬淡,處處透著鄉土氣息。不知道過了多久,吳俊義忽然誦道:
「蒹葭蒼蒼,白露為霜。所謂伊人,在水一方。
溯洄從之,道阻且長;溯游從之,宛在水中央。
蒹葭萋萋,白露未晞。所謂伊人,在水之湄。
溯洄從之,道阻且躋;溯游從之,宛在水中坻。
蒹葭采采,白露未已。所謂伊人,在水之涘。
溯洄從之,道阻且右;溯游從之,宛在水中沚。」
這是「五經」之《詩經》中的名篇——《蒹葭》,選自《詩經?秦風》,屬於十五國風,乃是一首情詩。意在抒發思念秋水伊人卻終不得見的感情。此時吳俊義讀來,只覺得感慨萬千。當然,他感慨的,不是詩中的意境,而是覺得儒家的經典實在是有莫大威能,只是這麼一讀,他就感覺到原本深陷泥潭的心得到了救贖,平靜下來。不自覺又再次高聲誦讀起來。
讀書,旨在心境,要端坐,要心神守一,要平淡如水,這樣才能真正理解書中的意境、含義、真諦、經典。
「蒹葭蒼蒼,白露為霜。所謂伊人,在水一方。
溯洄從之,道阻且長;溯游從之,宛在水中央。
蒹葭萋萋,白露未晞。所謂伊人,在水之湄……」
「……」
「蒹葭采采,白露未已。所謂伊人,在水之……涘……」
「涘……」
這個「涘」字,吳俊義的聲音拉得老長老長,似乎滿含綿綿的相思之情,又似有莫大的悲憤之意,威能強大,將不遠處的落葉都捲了起來。
吳俊義再念,「涘」、「涘」、「涘」……
飛沙走石,落葉被震碎,最後,不遠處那棵有萬口粗細的桃樹被震得直接攔腰斷成兩截。
「好強大!」張武相看得心驚肉跳,他這些年苦修儒門之法,到現在為止,雖能一個字折斷一棵樹,但自問比不過吳俊義這般大氣澎湃,一副大儒風範。
當夜,吳俊義緊閉房門,苦心專研噬魂封魔斬,約莫到夜半時分,他忽然聽到屋外有窸窣的腳步聲,心中一驚,知道又是昨晚那個神秘的黑衣人,想也不想,一個縱身便出了門,正巧將那黑衣人擋住。
此時,兩人相距不過十步。
吳俊義冷冷道:「閣下到底是誰?」
「你以為我是誰?」那黑衣人說話甕聲甕氣,似男似女,吳俊義實在聽不出來對方是不是陳梟然。
「你可是刀魔?」吳俊義開門見山。
但是對方卻不說話。
索性,吳俊義道:「昨晚被閣下打得好慘,今夜就讓我再領教高招。」話畢,兩道風刃已經悄無聲息地向黑衣人捲去。
黑衣人看也不看,袍袖一揮,一道血紅刀芒飛出,將吳俊義發出的兩道風刃打得無影無蹤。
「夜叉!」吳俊義心中爆吼,施展皈依術,將腦海中的夜叉形象強行打入黑衣人腦海。
豈料,黑衣人根本不受半點影響,衣袖再揮,一道血芒撲向吳俊義。吳俊義知道對方不易對付,閃步後退,繼而丟出噬魂封魔斬,與那血芒鬥在一起,雖仍不能擊碎黑衣人的血芒,但已經能與對方相較。
兩道刀芒如此僵持了約莫數息時間,吳俊義的噬魂封魔斬散盡,而黑衣人的血芒也暗淡了許多,吳俊義拔出九曜曲靈刀,一記孤星刺,將那血芒打碎。繼而棲身迎向黑衣人,唰唰唰又是幾道刀芒劈向黑衣人。
黑衣人腳步仍舊不挪移半分,以掌作刀使,朝著撲來的吳俊義就是一刀直直的劈砍。
這一刀,實在是不花哨,也不絢麗,但是,就是這一刀,讓原本氣勢騰騰的吳俊義整個人倒退三步,若不是馬步紮實,這一下,非被打得倒飛而出不可。
「這是什麼刀法?」吳俊義呆呆立在原地,強忍著顫抖的身體,終於承認,這個黑衣人的可怕之處。
黑衣人始終不說話,整個人忽然化為一道絢麗的黑芒撲向吳俊義,這速度,已經超越肉眼可以辨識的地步,吳俊義一咬牙,終於拿出了殺手鑭。
這夜,月明星稀。
「天樞!」一聲喊,他整個人便被星芒籠罩,緩緩升起。速度慢如蝸牛,卻是輕而易舉的避過了黑衣人的強橫一擊,彷彿,兩人根本就不在一個空間,無論黑衣人多麼凶悍,都不能動他分毫。
吳俊義站在虛空中,全身星芒閃爍,拔出九曜曲靈刀,喝一聲:「死吧!」九曜曲靈刀通靈,接受天樞星芒之力,刀身儘是耀眼光芒,吳俊義把手一丟,九曜曲靈刀上的星光便化為一道足有數丈的刀刃砸向地面上的黑衣人。
「孤星刺!」
黑衣人此刻神色肅穆,看著迎頭砸來的刀刃,手中多出一把如殘月般的彎刀,這彎刀通體血紅,當為至凶之物。
黑衣人將彎刀舉過頭頂,也不多說,默念一句法訣,如水滴如鏡湖,那彎刀刀尖上忽然滴出一滴黑紅的血,這血瞬間就將黑衣人整個人染得血紅一片,黑衣人再一晃刀柄,虛空中劃了個大大的「刀」字,這「刀」字也是黑紅血色,延綿數丈,與吳俊義借助天樞星施展的孤星刺還要廣大。
兩兩相撞,沒有預料中的那種震天動地的聲響,而是沉寂,死一般的沉寂。吳俊義站在高處,眼睜睜看著自己的「孤星刺」被那個「刀」字吞沒,這種感覺,讓他窒息。
似乎是太過憤怒,抑或是因為修煉更上一層樓,吳俊義朝著虛空中的星斗,再吼一聲:「天璇!」
一瞬間,吳俊義只覺得自己和那虛無縹緲的天璇星有了生死相連的關係,那原本暗淡無光的天璇星,因為吳俊義的一句話,竟然發出璀璨光芒,就好像當初吳俊義第一次和天樞星有聯繫一樣,天璇星上的華光灑向吳俊義,將吳俊義緊緊包裹住。
吳俊義忍不住沉吟一聲,只覺得全身都充滿了爆炸性的力量,能摧毀一切的力量。
天際的天樞星、天璇星,也彼此發出一道星芒,連接在一起。原本站在虛空中感覺隨時都會被風刮得飛走的吳俊義,這會只覺得如履平地,雙腳微微一動,如履平地,竟然還能在虛空中走路。
「雙星聚,大道生!」因為傳承了唐洪的「北斗玄功」,吳俊義本能地念出根本沒見過的《北斗寶典》上的法訣,「踏虛空,北斗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