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承露軒
皇太后自是也聽說了宜妃病了的事,只是旁人跟她說的是偶感風寒,她也就沒打發五阿哥回去侍疾,只是到底讓九阿哥和十一阿哥留在了宮裡,正月初五那天,康熙親自陪著皇太后從紫禁城到了暢春園,暢春園建的時候就考量了四季之景,冬日裡也是極美的,便是在這個氣候不定乍暖還寒的時候,依舊景致極好,皇太后到了暢春園,也是極高興的,歇了一日便找齊了妃子,太子妃、大福晉、眾親王福晉在戲樓看戲。
皇太后只留了大福晉和太子妃在身邊侍候,讓眾妃們在側邊各坐各的位置,秀兒自是得了自己的一處位置,喝著茶水聽著戲台上依依呀呀地唱戲,倒真是難得的清靜,誰知也沒清靜多久,榮妃就過來了,倒也沒說什麼別的事,只是有一搭無一搭地說著閒事。
「暢春園的果脯難不成與宮裡不是一處產的?吃著倒比在宮裡時還要香甜幾分。」
「我吃著倒差不多。」秀兒笑道,「姐姐若是愛吃,便多吃些。」
「我也是過個嘴癮,吃多了就齁住了……」榮妃笑道,她四下看了看,「怎麼不見幾個阿哥?」
「他們都不愛聽這些個文戲,老四帶著老六、老六、老十三、老十四他們幾個騎馬玩去了。」秀兒四下看了看,「怎麼也不見三阿哥?」
「三阿哥陪著湯神父在教堂不知道在鼓搗些什麼……一大早就出去了。」
「三阿哥忙得必是正事。」秀兒與遠處的惠妃目光交匯,略一頜首,「對了,榮姐姐可知大福晉身邊的那個小媳婦是什麼來歷?」
「誰?」榮妃似是不知情一般,好似過年的時候跟秀兒講大福晉身邊多出了一個人的人不是她一樣。
「原是大福晉的堂姐,名喚鳳錦的……那可真真是個苦命人……」秀兒就把她家裡失火,丈夫兒子都燒死了又為夫家不容的事說了,「這種事啊,原只是聽說過,卻沒想就在眼前也能有。」
「大福晉果然是個善心人,這樣的事做得好,說起來她也是愛新覺羅家的媳婦,不算是壞規矩。」
「是啊。」榮妃想必也是知道這人的根底的,跟自己提怕也是曉得這人竟成了惠妃、大阿哥、大福晉的智囊,提示自己小心,惠妃的行事作派有變,莫要被她討了便宜……「今個兒怎麼沒見董鄂家的人?」董鄂家的姑娘已經被指給了三阿哥,是榮妃的準兒媳婦了。
「她在家裡備嫁,並未出來。」榮妃提起自己的兒媳婦並不算是高興,董鄂家自從孝獻皇后去世之後,勢微的厲害,馬佳家並不是什麼名門望族,三阿哥母族不顯,榮妃自然希望妻族能多幫他一點,現下媳婦卻是董鄂家的,雖說是個才女,能與三阿哥琴瑟合鳴,終究差了一些。
「聽說董鄂家的姑娘是個知書答禮的,也是極難得的。」
「皇上的眼光自是不會錯的。」馬佳氏笑道,似是想起了什麼一般,「瞧我,跟你說起話來忘了事,你慢慢聽戲,我還有事,先過去了。」
「您慢走。」秀兒站了起來,目送榮妃離開,到了她們現在這樣,誰都不樂意做打破現狀的那個,心裡對現狀又都有些不滿,說話行事沒有一樣不是別有用心的,可若是想多了,也實在是累得慌。
四阿哥胤禛躺在涼亭的長椅上,半瞇著眼睛看著天邊的雲彩變幻,嗅著夾雜著初融冰雪水氣的味道,只覺得想要一夢不起一般,偏偏在涼亭外和五阿哥一人領著一個小的衝來殺去的六阿哥,讓他半點都清靜不得,坐起身見七阿哥胤佑坐在一邊看著書,可眼睛卻是盯著亭子外面,不知在想些什麼,老七小時候頗受了些罪,現在年齡漸長,也漸有了些威儀,雖說無人庇佑,好歹也長到了現在,性情看起來也算是舒朗,與兄弟們相處也是極好,只是似是這般以為身旁無人之時,會露出落寞之色來。
「這是什麼書?「胤禛問他。
胤佑沒想到一向與他不算親近的四哥會跟他說話,愣了一下道,「搜神記……不是什麼好事,閒來翻著看的。」
胤禛自是知道這是講神怪的書,他也翻看過兩頁,因實在是不喜就扔到了一旁,「七弟倒是難得的閒情。」
「四書五經我學不進去,只有看這些東西時有耐心。」
胤禛卻想到剛才他不知在看什麼發呆,臉上滿是落寞之色,他未說,他也就沒深問,「咦,那邊過來的可是八弟和十弟?」
胤佑放眼望去,走過來的正是這三個人,八阿哥胤祀走在最前面,後面是有些不高興的胤俄,老八、老九、老十這三個人因是一同上課,年長日久越走越近,最後竟有些形影不離了,難得的是生母出身最低的老八竟然能讓老九和老十誠心佩服唯他馬首是瞻。
胤祀自然也是瞧見了在跑馬場玩兒的幾個小阿哥和坐在一旁縱馬亭裡納涼的四阿哥、七阿哥,先是到了縱馬亭請了安,寒暄過後,胤祚也瞧見他來了,也勒住了馬過來招呼。
今個兒的太陽極大,八阿哥胤祀幾乎是瞇著眼瞧著從陽光下走過來的胤祚,他穿著皇子的騎馬袍服,辮子盤在頭頂牢牢綁住,頭上臉上全是汗珠,臉上卻依舊是有些不健康的白,嘴唇卻很紅。
各自寒暄見禮過後,胤祚笑瞇瞇地環視了一圈,「今個兒這跑馬場,倒比下晌諳達教騎射時人還要齊些。」
「還差著人呢,怎能說是齊。」十阿哥道,九阿哥因宜妃病了不能來,最不高興的就是他。
八阿哥知道他心氣兒不順,怕他說錯話平白的得罪人,又將話拉了回來,「咱們兄弟平素裡難得聚在一處,只是這亭子地方狹窄,怕是坐不下人,我和老十就住在承露軒,咱們過去邊吃邊聊如何?」
胤禛年齡最長,他點了點頭道,「好,只是這幾日雞鴨果脯都吃膩了,你要預備些少見的吃食才成。」
「那是自然。」
承露軒說是前面,實則也不算近,幾個人邊走邊聊,後面還跟著各自的十幾個從人,隊伍浩浩蕩蕩,他們自己不覺得,旁人卻覺得顯眼極了,心裡都暗自揣測這幾位阿哥是為了什麼聚在了一處。
康熙對老八印象越來越好,也誇過他幾次會讀書,胤祀越年長,惠妃對他越重視,他屋裡好東西不算少,可跟旁人比起來,也就是比七阿哥強些,胤祀又不似老七不愛交際,硬生生將有限的好東西弄得比旁人不知雅致多少倍,他的住所瞧不出「寒酸」也看不出奪人眼球的「富貴」只有雅致潔淨這四個字。
八阿哥拿出來招待眾人的吃食也頗有些不同,杏仁奶露配著素年糕等幾樣簡單的點心,倒別有一番風味,幾位阿哥過年的時候吃油膩味兒重的東西吃多了,吃起這些來果然覺得爽口。
待用過了點心,幾個人三三兩兩地一處說著話,這個時候他們雖交情有深有淺,卻沒有什麼芥蒂在,相處起來也頗自在,胤禛打量著這屋子,見牆上掛著的畫作雖非什麼名家,卻也是前朝或者當代無名人士的佳作,不由得佩服起老八的巧思來,又見博古架上擺著一隻窯變梅瓶,不由得走到近前,拿起來細看,此梅瓶瓶口是月白,瓶腰是參差不齊似是波浪狀的幾種藍,到了瓶底已經是紅了,瞧著頗有些意趣……
胤祀本也極喜歡這花瓶,見四哥拿過來看了,走到了近前道,「這瓶子是年前惠額娘家裡的一個包衣逛琉璃廠撿的漏,倒不是什麼官窯出的東西,勝在有奇趣,便送進宮裡給惠額娘玩賞了,惠額娘見我喜歡就送給了我。」
若是不是內庫裡收的,而是在外面淘換的,肯定是別有一番的好處,胤禛看看瓶底,果然無款,胎料也與宮裡的不同,確實是民窯裡的東西,「這種東西全賴緣法,八弟你緣法不差。」說罷就將梅瓶放了回去。
「不過是一個瓶子,四哥你若是喜歡就拿回去賞玩吧。」
「我不過是多看了兩眼,怎好奪人所愛?」胤禛擺擺手,他確實喜歡有奇趣的東西,但是並沒有喜歡別人的東西隨便就拿走的愛好。
「這東西也是我偶得的……」胤祀剛想再說什麼,卻聽見胤祚和胤俄那邊提高了聲音。
「十弟你問我當初替我治耳朵的人是誰,我是真真不知的,若是知道又豈會不稟了皇阿瑪替宜額娘瞧病?」
「我額娘知、你額娘知、皇阿瑪也知,偏不告訴我是誰,我現下來問你,你卻也說不知了,我又沒讓你去請他,只是想知道個名姓,若是王太醫治不好宜額娘,我或央個額娘,或去求舅舅,也好有個由頭……偏你連他的名姓都不肯說……」胤俄和胤禟最好,宜妃病了,他當然也最急,說著說著聲音就越來越高了,連胤祀叮囑過的把胤祚拉到一邊好聲好氣問他這事兒都忘了。
胤祥還記得六哥昏厥的樣子,胤俄雖說比胤祚矮一個頭,卻比他壯實多了,大腿有胤祚的腰粗,胤祥走了過去擋在兩人之間,「十哥,六哥說不知便真是不知。」
胤俄見胤祥一個小毛頭攔著自己,頗有些不喜,「瞧你這樣子,難不成是我欺負他?不過是問一問……」
「那你因何不來問我?」胤禛不知何時走到他的身後,冷了臉,面沉似水地說道。(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訂閱,打賞,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
承露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