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獅子狗
全嬤嬤聽完了此事,頭一個念頭是——「榮妃娘娘許是知道的比說出來的多,主子您千萬莫要……」
「她不至於對我耍這種伎倆,她也知我不喜亂傳這些事,與我說起必定另有深意。」秀兒笑道,今個兒是大年初二,且沒有什麼大事要忙,只是下午宜妃約了牌局,又是四妃一起打牌罷了。
她們這四個人……若是與皇太后打牌,必定是合起伙來輸錢哄皇太后開心,是以除非是過年之類的場合,皇太后也不喜與她們假打,素來愛與太妃們一起打牌,老姐妹在一起輸贏不要緊,要緊的是熱鬧,四妃若是與比她們差些的嬪妃打牌,也都是贏多輸少,怪沒勁的,可惜她們四個都忙,除了正月裡能湊在一起玩幾次,平素裡想湊齊四個人太難了。
她剛還在想今個上午趁著無事歇一歇,別看她是一宮主位,一年到頭能光明正大的大白天躺一會兒的機會也就這幾天,誰知胤祚帶著十三和十四,穿著不知道什麼人給他們特製的盔甲,提著小刀跑到了永和宮。
待他們見完了禮,秀兒把他們叫到了一旁,「你們這又是唱得哪一出兒啊?一個個拾綴的跟山大王似的。」秀兒伸手抹去十四鼻尖上不知道什麼時候沾的灰。
「我們三個在玩火燒赤壁……」胤祚笑嘻嘻地說道,「特意來找額娘討油彩來了。」
「我這裡哪有唱戲的油彩……」秀兒點了點胤祚的額頭,這個孩子三災八難的長到現在,說起來她比起疼愛小十四,更疼愛他一些,康熙也是對自己這個玻璃人兒似的兒子特別寵愛,皇子們無論功課還是武藝康熙都要求極嚴,只有對胤祚放縱以極,幸虧胤祚天姿不差,所學在皇子裡雖非最好,可也不是最差的。
「兒子要扮關雲長,額娘的胭脂膏子若有剩的,抹一抹便成了……」
「堂堂男兒哪裡能抹胭脂膏子,你真要當個紈褲?」秀兒忍不住掐了他白嫩嫩的臉蛋一下,「胤祥,你又要扮誰?」
胤祥看見六哥被德額娘又掐又取笑的,捂著臉後退了兩步,「兒子要扮趙雲,只需抹一點點紅就行了。」
秀兒被他的小模樣逗笑,「十四,你呢?」
「兒子要扮趙子龍……」
「你們可知趙雲和趙子龍是一人?」
「那樣也要扮啊。」十三和十四異口同聲地說道。
秀兒被這三個孩子逗得前仰後合,揮揮手讓海棠將她的妝盒拿來,親手替三個孩子扮上了,為了讓胤祚的關雲長扮得像,她還在胭脂裡加了眉黛,又替他們先塗了凝脂,這才慢慢地替他們抹上了,又把胤祚的眉毛畫長了,可不是活脫脫的一個小關公,至於兩個小的,她拿了簪子挑了胭脂點在他們的眉心,胤祥是梅花五點,胤禵是拿食指點了個圓點,再輕輕蹭出個火焰。
這三個孩子笑嘻嘻地在鏡子前照了許久,這才告了退,誰想剛一出門,差點與前來請安的王宓兒撞了個滿懷。
王宓兒福了一福,「給六阿哥、十三阿哥、十四阿哥請安。」
胤祚收住想要快速跑走的腳步,做了小大人狀,雙手縛在背後,略一頜首,「王常在過年好。」其餘兩人也是頜首算是行過禮了,十三推了十四一下,十四又推了十三一個,兩個人笑嘻嘻的玩鬧在一處,胤祥喊了一聲,「看誰先跑到承乾門!」自己先跑了出去,十四也跟著跑了,胤祚似大人般搖了搖頭,慢悠悠地跟了過去。
王宓兒瞧著這三個穿著明黃盔甲,打扮得像是戲台上金童似的孩子,心道這人怎麼就能有這麼大的福氣呢,容貌是父母給的,出身也是父母給的,偏德妃就是憑著花容月貌以包衣奴才的身份得了聖寵,生兒育女,短短幾年就翻身做了一宮之主,有這幾個皇子再加上三位公主依靠,宮裡誰能有她繁盛?別說聖上現在對德妃還是極好,聖寵一直未真正斷過,便是皇上絕跡於永和宮,誰又敢小看德妃半點?
羨慕?嫉妒?當一個人比你高到你仰望都瞧不見,這兩種都可以忘掉了,只剩下了敬畏。
她的心很小,無非是在這宮裡站穩腳跟,若是有福氣能得一兒半女,老來有靠罷了,可誰又能說這不是在這宮裡最大的野心呢?
「外面可是王常在來了?因何不曾進來?可是被我那幾個皮猴給嚇到了?」
王宓兒很乖,這種乖跟章佳氏還不一樣,章佳氏像是小貓,總要伸伸爪子試探你的態度,若是你瞪了眼,她會立時把爪子收回去,做乖順狀,王宓兒卻像是一隻從貓狗房裡出來,被訓得極好的獅子狗,漂亮、乖、擅長察顏觀色,不該犯的規矩,便是在你不注意看她的時候都不會犯,曹家竟是不凡至此?難怪後世會出了一個能寫出《紅樓夢》那樣巨著的人中龍鳳。
比如現在,她坐在腳踏上替自己收拾妝盒,就乖巧堪憐,認認真真一樣一樣的把東西碼好,碼完了會仰起頭對自己甜甜的一笑,露出可愛的酒渦,然後又低頭做自己的事。
「你是幾時的生日?」
「奴才是正月初一的生日。」
「咦?」秀兒愣了一下,紅樓裡元春的生日便是正月初一……王宓兒卻以為她是在驚訝自己的生日太大了。
「奴才年年都不過生日,只是每日晨起娘……額娘會多加一顆蛋罷了。」
「原來如此。」秀兒點了點頭,「你現下進了宮,還有人煮蛋給你吃嗎?」網不跳字。
王宓兒搖了搖頭,又點了點頭,「奴才自個兒吩咐廚子做了雞絲面和雞蛋。」
「今年過去了也就罷了,來年本宮定要好好給你過個生日。」
「奴才人微福薄的,若是生日過得大了,怕要折福壽呢。」王宓兒笑道,「德主子,您是哪天的生日?」
「我?我向來不過生日。」秀兒的生日與康熙只差了一天,她自然不樂意張羅,每年都是太后和康熙賜一份厚賞下來便算是過了,旁人知道她生日的少。
王宓兒也以為是有什麼忌諱,沒敢再深問。
秀兒瞧著她烏黑的發頂問她,「你想家嗎?」網不跳字。
「乍來時想的,現下不想了。」想也沒用,何必去想。
「都一樣的。」便是她,想要見生母一面都是極難的。
全嬤嬤自外面回來時,瞧見的就是德妃坐在臨窗大炕上,王常在坐在腳踏上,兩人有一搭無一搭地聊著天,瞧見這一幕全嬤嬤倒是高興的,皇上身邊的女人不會斷,王宓兒這樣曉事理的年輕姑娘,總比別的蠍蠍螫螫的強。
秀兒見她回來了,有些奇怪,「不是說讓你去乾西五所瞧瞧阿哥們去暢春園要帶的東西可備齊了嗎?怎麼回來了?」康熙已經下了旨,初五要奉著太后往暢春園去,得臉的妃子們和阿哥們自是要跟去的。
「阿哥們身邊的嬤嬤都是極能幹的,東西預備得好,奴才特回來復旨。」全嬤嬤笑道,秀兒知道她說得不是實情,瞧了一眼王宓兒,王宓兒站了起來,施了一禮,「奴才告退。」
「嗯,你去吧,你頭一回跟著去暢春園,東西要預備好。」王宓兒來這一趟,無非是想得她的首肯罷了,王宓兒是永和宮的人,沒她的首肯,康熙是不會下旨點她的名字的,這是康熙與身居一宮主位的妃子們的默契之一,她既然乖順至此,該給她的秀兒不吝嗇。
「庶。」王宓兒臉上露出了一絲喜色,磕頭跪安了。
秀兒見她遠了,正色問全嬤嬤,「嬤嬤可是看見了些什麼?」
「奴才也瞧見了那個大福晉的親戚,原來是……差點兒許給永綬的鳳錦姑娘……她可算是遭了罪了,聽說是家裡失了火,燒死了男人和兒子,她自己也燒傷了手,臉也破了相,雖不嚇人,可也……她公婆說她是喪門星,容不得她,大福晉可憐她,將她帶到了乾西五所陪著自己……」
「竟有這樣的事?」
「是啊,她不愛出門,大福晉便說自己要出去遛彎,每日帶著她出來走一走,多半是到了大阿哥居所的門口,再轉身回去……奴才跟她說了兩句話,她說話的聲音也難聽得很……」
竟是如此……難怪榮妃提及此事的時候神色那般的奇怪,這樣的苦命女子,留在宮裡便是康熙知道了怕也沒什麼話說,她憶及自己想到大阿哥和惠妃行事都沉穩了起來,難不成是這個鳳錦……這樣一個女子竟有這樣的本事?能勸得動這兩人?做了他們的智囊?
一個疑惑解了,另一個疑惑又來了……
就在她思來想去想不透的時候,永和宮裡新來的小宮女,名喚迎春的,聲音有些發顫地站在門口福了一福,「啟稟主子,剛才翊坤宮的宮女前來報迅說宜妃娘娘覺著不舒爽,下午的牌局怕是不成了,讓主子恕罪。」
宜妃病了?秀兒皺起了眉……這個節骨眼病了,不止是她,怕是連陳氏都去不了暢春園了……(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訂閱,打賞,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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