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逢上了太皇太后的喪事,宮裡的這個年過得靜悄悄的,分食了餃子果品等就各自散去了,康熙一個人在慈寧宮裡徘徊了許久,聽說又去了坤寧宮坐了一會兒,這才回了乾清宮獨自就寢。
大年初二就因為大阿哥飲酒過量,狠狠地斥責了大阿哥一番,連帶惠妃都被扣上了慈母多敗兒的罪名,惹得惠妃跑到溫僖和其餘三妃面前痛哭了一場,「大阿哥自掉了胎包就被皇上送出了宮由大臣養著,回宮之後去了乾西五所,我一日也不過是能在他請安時匆匆見他一面,他有什麼心裡話也不肯跟我說,我哪當得起慈母多敗兒的罪名。」
溫僖握著她的手安慰她,「皇上也是這些天心裡難受,這才逮到了大阿哥的錯處就將火氣發了出來,過兩日就好了。」
「我怎敢怪皇上,這都是大阿哥不謹慎的緣故,雖說是過年也不能太皇太后不滿百日就沾了酒,若非皇上狠狠發作了他身邊的那起子小人,我怕是也要將他們一個個拉出去打一頓板子。」
榮妃道,「唉,你能這般想就好了,如今他惹皇上生了氣,在皇上那裡標了名掛了號,還是要好自為之才是。」
榮妃素來是老好人,她今個兒當眾說出這樣的話,倒讓眾人一愣,她們都知道惠妃必定會哭一通發作出來,讓眾人說說她的好話勸一勸她,卻沒想到榮妃說了這樣的話,難道榮妃知道些什麼?
眾人雖說沒說什麼彼此交換的眼神卻帶著點暖昧,惠妃也被說得一愣,「榮姐姐您說得是,我回去就把他和大福晉叫來。好好敲打一番。」
秀兒心道惠妃這個婆婆也夠有趣的,有好事的時候不一定想著兒媳婦,若是這樣的壞事定要把兒媳婦捎帶著,沒準兒還要說什麼妻賢夫禍少之類的話,讓兒媳婦自己警醒,大福晉那性子又是綿軟憨厚的。又年齡小見識淺。好擺佈得很,這宮裡的媳婦啊,雖說不用似民間一般每日在婆婆跟前立規矩,一樣是大不容易。
這婆媳關係啊。古往今來都是第一難處的,只不過在清朝婆婆佔了絕對的優勢地位,兒媳婦真是千年的媳婦熬成婆。比如自家的大嫂,若非獻上孟冬梅,怕自己的額娘還不肯把家裡完全交給她來管呢。
她心裡想得事已然飄到爪哇國了。卻還是要安慰惠妃,「大福晉是個懂事的孩子,大阿哥也素來守禮知進退,這次想必是一時糊塗,你也是要好好安慰孩子才是,莫要嚇著了他。」
宜妃聽到這裡笑了,「皇上說惠姐姐慈母多敗兒。你卻還在這裡勸她寬,我瞧這慈母多敗兒的帽子。當是由你戴著。」
「我?想必日後四阿哥、六阿哥、十四阿哥長大了,這帽子就是我常戴了,皇上背後也沒少說我婦人之仁。」所謂當面教子,背後訓妻,她說皇上背地裡說她不好,實在不是什麼壞事,眾人心裡知道她是拿軟釘子給宜妃碰,卻也只是暗暗的嘲笑宜妃不應該借由頭想要在口舌上討什麼巧,雖說宜妃嘴巧,可德妃也是有名的綿裡藏針,許久不說話,說出一句話能噎死你。
「皇上卻是說我對孩子們過嚴了,可九阿哥實在淘氣,若是不嚴怕是轄制不住他,幸好老五在皇太后身邊,老十一也是個乖的,否則我真只有撞牆一途了。」比兒子多是吧?網不少字她也不比德妃少,要說聖寵,還說不上誰比誰多呢。
溫僖瞧著這兩個來安慰惠妃的別起了苗頭,在心裡不住的搖頭,可還是惦記著榮妃說得那句話到底是什麼意思,榮妃不顯山不露水的,可三阿哥在皇上那裡可是極受寵愛的,連帶著宮裡人對榮妃也多了不少的敬重,惠妃被皇上說慈母多敗兒,榮妃可是被讚過教子有方的,但是卻從來沒聽說過榮妃耳目靈通啊……什麼事是榮妃先知道了,宮裡的旁人還不知道呢?難不成是三阿哥知道了?阿哥們越長越大,一個個都有了自己的小心思,雖說有太子撐著,可皇上正是年富力強之時,若是……溫僖是世家大族之女,聽老人講過的故事實在是不少,滿人自古就沒有立太子的習俗,那些個學漢學學得多的人自是覺得長子嫡孫繼位天經地義,卻也有不少滿大臣各懷著心思,再瞧瞧那些個皇子們,雖說幾個小的還小,皇上雖說偏寵身子弱些的胤祚一些,對旁人也不差,稍大些的皇上除了對太子好之外,對他們也各個寵愛,實在是瞧不出什麼來啊。
惠妃哭夠了,眾人也安慰夠了,這才各自散了,可榮妃說得那段話,似是在眾人的心裡埋下了一顆種子,隨時會生根發芽。
過年沒有戲酒,可孩子們畢竟不上課,秀兒乾脆帶著幾個大些的孩子打葉子牌玩,又將牌九倒到地上,讓小些的孩子們坐在地上擺牌九玩,因暖閣燒著地龍,地上倒要比炕上還要熱些,孩子們玩得滿腦袋都是汗。
秀兒打牌素來漫不經心不會算牌,跟兩個孩子玩自然也沒有多用心,沒多大一會兒面前的銅錢山就少了一多半了,胤祚數著自己面前的銅錢山,笑嘻嘻的像是偷了蜜的熊一樣高興。
秀兒也猜大阿哥的事怕是被三阿哥知道了一點影子,皇上會忽然發作大阿哥也不止是為了他過年的時候喝了兩杯酒,怕是另有隱情,這事兒被三阿哥告訴了榮妃,因此榮妃才會說那段話,可究竟是什麼事呢,她忽然想起了大福晉生產之前伊爾根覺羅家送催生禮的事,胤祚是個嘴快性子直的,有什麼事裝不了幾天就要說出來,胤禛卻是個——
她瞧了瞧胤禛,「老四,你皇阿瑪訓訴了大阿哥的事,你知道嗎?」網不跳字。
「兒子聽說了。」胤禛漫不經心地說道。
秀兒觀察他的神色,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可嘴角卻幾不可見地向上翹了翹,顯然對大阿哥有些鄙視。
「皇上不光是訓斥了大阿哥,還把你惠額娘叫了去,說她慈母多敗兒,讓她嚴加管束大阿哥,你知道這件事嗎?」網不跳字。
胤禛瞧瞧母親的神色,以為額娘藉著此事敲打自己,讓自己謹守規矩,不由得笑了笑,「兒子定然不會做事糊塗,不守禮儀規矩,給額娘抹黑。」
抹黑?這話有點過份了,兩杯酒的事,若非皇上心情不好,怎會受訓斥,又怎麼會……秀兒看了看一臉懵懂的胤祚,還有在地上嬉鬧在一處的額爾珠、胤祥、胤禵,話到嘴邊又嚥了回去,沒有再繼續說。
全嬤嬤接過宮女遞過來的香茗,抿了一口就放下了,「你這茶泡得還是不到火候啊,大鳳。」
被她稱做大鳳的卻是個面目蒼老的婆子,她與全嬤嬤對坐在一處,聽見全嬤嬤這般說笑了笑,「我這茶自然沒有永和宮的茶好,你來我這兒也不是為了喝茶的,湊合著喝吧。」
全嬤嬤雖說只是德妃身邊的嬤嬤,可滿宮裡已經有數年沒有人敢這麼跟她說話了,她卻不惱,「你這老貨,還是這般嘴硬,怪道一輩子窩在儲秀宮裡。」
「我這儲秀宮好,清靜。」儲秀宮裡住著的多半是秀女、答應、常在之類的,連個貴人都少見,這些人內裡雖說勾心鬥角個不停,對著管著儲秀宮的嬤嬤卻是極敬重的,跟全嬤嬤這樣只伺候一個主子的全然不同,雖說是主子多大奴才多大,可畢竟是伴君如伴虎,宮裡的主子就沒有好伺候的。
「我羨慕你這清靜,可卻沒有你那好命啊。」
「你若是真心羨慕我,我這差事給你,我去永和宮當差如何?」
全嬤嬤再次搖頭,「你這老貨……實實地良心壞了。」
「我若是壞了良心,怎會這般招待你,說吧,你這個大忙人來我這儲秀宮有什麼事。」
「沒什麼事,只是有一個人……」她從袖口裡拿出一張紙遞給了那個叫大鳳的嬤嬤。
這單子上的幾個名字倒不出乎大鳳嬤嬤的意外,可是最末的一個卻……「她?」大鳳頗有些意外,此人不顯山不露水的,在新晉的宮女子裡稱不上好也稱不上不好,若非有次瞧見了她繡活不好,自己指點了幾句,怕都記不住儲秀宮裡有這麼個人,全嬤嬤為何……
「湊個數吧。」
「聽你的,湊個數吧。」大鳳笑著點了點頭,「只是你答應我的上等煙絲可不能反悔。」
「我什麼時候跟你耍過無賴,你要的煙絲,我明個兒就送來,十成十的好貨,宮裡除了寧壽宮裡有,也就你這裡有了。」
「這還差不多。」大鳳嬤嬤笑著點了點頭,將名單揣進了懷裡,總之呢,這宮裡似一潭水,面上瞧著平整如鏡,暗地裡暗潮洶湧,一不小心就要溺死個把人,身在是非地,怎能做那無是非的人,她嘴上說儲秀宮清靜,可這紫禁城裡,除了化人廠,哪有清靜的所在。(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
陀螺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