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二十五年閏四月,秀兒第五次生產,不能像是鄉野村婦所說的一般,如同吃飯喝水一般簡單,卻也只是疼了兩三個時辰,就順產下一名女嬰,康熙似乎因為是女孩稍微露出了一點失望,不過還算是高興,依例加厚給了賞賜,秀兒察覺出了康熙的失望,暗自有些疑惑,康熙的皇子不少,她也已經生了兩個皇子,為何康熙這麼在意這次她生得是兒是女?不管怎樣還是放下了疑惑,將心思放在了女兒身上,她已經有了三個女兒,這個女兒生下來時卻是最好看的,一雙大得有些異常的眼睛烏溜溜直轉,頭上滿滿的一頭的黑髮,鼻頭圓圓的,小嘴翹翹的,她輕輕戳了戳女兒的皮膚,她立刻微皺起了眉,頗有些不高興。
洗三那日全嬤嬤說了兩件事,頭一件是章佳氏有了,已經兩個月了,之前她一直避著榮太醫,這次總算是讓榮太醫診了脈,確實是喜脈。
「她要防備本宮不成?」秀兒淡淡一笑,在這宮裡,誰能沒點子防心呢。
「奴婢瞧著不像。」全嬤嬤道,「她好像在防著瓜爾佳……」
「哦?她們不是很好嗎?瓜爾佳墨雲隔三差五的總要找她,兩個人好得跟親姐妹一般。」
「誰讓瓜爾佳墨雲藉著她的勢,搭上了皇上,終於被寵幸了呢。」其實這個把戲也是尋常,不得寵的討好得寵的,得到皇上的注意也不是一兩個,「她好像有點生氣。」
「她生什麼氣,瓜爾佳答應那般討好她,她會不知緣由?」說到底章佳氏沒防備瓜爾佳氏藉著她的勢不止吃到了剩飯。好像還得了康熙的注意,已經得了五、六次的寵幸了,她自然心裡有疙瘩,這麼說她不讓太醫診脈,是為了繼續上綠頭牌?「若是為了這個,她也夠拚命的了。」
「到底讓她把瓜爾佳給比了下去。宮裡人又傳。瓜爾佳墨雲沒得皇上首肯留……」所謂的留不留,是指皇上寵幸完妃子之後,敬事房問留不留,若是留就罷了。若是不留……那份折騰屈辱可非一般人能受的,而且若是傳了出去,在宮裡人眼裡這人就是個笑話一般了。瓜爾佳墨雲是被掃了臉了。
秀兒點了點頭,這兩人斗吧,瓜爾佳墨雲不管是不是穿的。對歷史知道多少,這後宮爭寵都是瑣碎殘酷的現實,就算知道歷史又怎麼樣?歷史又不會告訴你,哪個時辰說了哪句話會得罪人,什麼時候一個表情就會得福報,什麼時候一個表情就會招來殺身之禍。
這個時候坐在東次間裡喝茶聊天觀禮的妃子們一樣是嘴不閒著,知道了章佳氏有孕。自是要拿她耍笑,「你果然是個有福的。看來這永和宮裡風水好,旺人。」惠妃笑道,眼角眉梢卻有點別的意思,這些人說話,你若是站在門外聽,定是覺得是一群關係極好的嫡親姐妹在聊家常,可你若是站在門裡看著,總能看出點什麼來,誰跟誰是不合的,誰跟誰是一夥的,誰跟誰表面不怎麼好,可眼神交流卻帶著三分的熟稔,還有人就是來看戲的,惠妃就是看熱鬧不嫌事大的,德妃和宜妃得寵了這些年,也該讓位給後來人了,她這個早已經被拍死在沙灘上的前浪,早就等著她們被拍的那天。
「可不是,不止是收孩子,還收女兒,我最缺的就是女兒,若非宮規所限,真想來永和宮住幾日,可憐我就沒女兒命。」宜妃說道,秀兒所生的兩個皇子,胤祚雖然是在永和宮生的,卻不是在永和宮裡做得胎,在永和宮裡做胎生下來的,可不都是公主,宜妃還是不甘讓位的,她瞧著章佳氏的眼神也最不善,若非章佳氏得了德妃的庇護,早就讓宜妃給踩成肉泥了。
這點章佳氏也清楚,她卻故作不知,只是像是聽不懂一般的傻傻地笑,懷上了她就贏了一半了,至於是兒是女,真不是這些人說些什麼能改的。
榮妃轉了半天自己手指頭上新得的金剛石的戒指,卻沒有人瞧出來,心裡隱隱有些不甘,只是她扮菩薩久了,倒不會像是宜妃一般,揮舞著手說話,非要讓人看見她新得了鐲子戒指不可,她想了想,招了招手,讓章佳氏到她身邊去,「你們別趁著德妹妹不在就欺負她的人,章佳妹子多老實的人啊。」
宜妃到底眼尖,一眼就瞧見了隨著榮妃手勢在陽光下閃個不停的金剛石戒指,「哎喲!好大的金剛石戒指啊!榮姐姐什麼時候得的?怎麼今個兒才帶出來?」
榮妃見終於有人發現了,心道還是平素最喜歡金銀珠寶的宜妃最有眼光,當笑佯作不在意地笑笑,「過年的時候得的,今個兒在首飾盒裡瞧見了,戴出來玩一玩,偏你眼尖,一眼就瞧見了。」
「這金剛石可不小,幾千兩銀子怕是都淘換不到……」
「我也不知道值多少,只是我娘家哥哥偶然得的,送進宮來給我戴著玩的。」
眾人心裡都明白是怎麼回事了,原來宮裡的人都說榮妃可憐,別人都是被娘家貼補,雖說是仰仗著宮裡的勢力發財吧,好歹一年到頭都要往宮裡送幾次錢的,榮妃卻是只見出的不見進的,她那個兄弟是個扶不起來的阿斗,卻沒想到如今也能送這麼值錢的禮物了,難怪榮妃會異反常態的戴出來顯擺。
「果然還是有兄弟好,偏我沒有。」端嬪歎了一聲,都知道她沒有嫡親的兄弟,只有過繼來的兄弟,雖說因要仗著她的勢對家中高堂尚好,終究隔了一層。
瓜爾佳墨雲站在一邊聽著她們說話,卻是一句話也插不上,她這個時候想喊我沒有被皇上說不留怕都是會被人拉出去打板子,只能不說話站著當壁花,瞧著章佳氏的眼神隱隱的就帶著恨。
她原來不解為什麼那麼多人進了宮會變,原來人不變真的很難很難,康熙雖說是個種馬,可是無寵無子無女無份位之人在這宮裡就是雜草,只會被慢慢的冷落,在冬天被凍死的份。
所以她才討好章佳氏,藉機在康熙面前露臉,又特意用現代的化妝技巧化了裸妝,把自己的七分姿色提升到了八分,加上天然的青春無敵,自然吸引了康熙的注意。
再利用從書裡學來的皮毛討好技巧討了康熙的喜歡,這才多得幾次臨幸,也從宮裡的透明人,漸漸的有了些地位,誰知章佳氏因此生起了她的氣,再不理她不說,宮裡也多了許多的傳言,偏偏這些傳言不會有人當著她的面說,她更沒機會去反駁,至於另一個當事人,誰會沒事兒去康熙那裡問你讓沒讓瓜爾佳氏留子啊?又不是沒事兒閒的……唯今只有等自己有孕,再說其他,她瞧著章佳氏的背影,這個時候在她肚子裡的就是十三了吧……十三有那樣疏朗的性子,怎麼會有如此小氣的生母。
眾妃坐了一會兒,又到裡間隔著屏風看了秀兒,這才走了,她們走後,海棠帶著小宮女把盛在托盤裡,拿給秀兒看,「小主,這是各宮小主送來的洗三禮。」
秀兒瞧了一眼,「我懶得多看,你只管撿要緊的說一說就是了。」
海棠拿著禮單對照著禮物念,無非是些布匹、珍玩、金佛,因是女孩多了些首飾之類的,章佳氏和瓜爾佳氏的禮物倒頗有趣,章佳氏送得是親手繡得大紅金線繡鯉魚躍龍門的襁褓,瓜爾佳氏送得則是親手做得松江布的夾棉白色爬服,還特意做了帽子,帽子上連著粉芯的兔子耳朵,「海棠你瞧一瞧,有沒有做兔子尾巴。」海棠拿起來一瞧,果然瞧見了兔毛做的尾巴。
「瓜爾佳氏雖稱不上是巧匠,卻是心靈的。」秀兒瞧著這爬服頗喜歡,「全嬤嬤,你瞧這衣服,孩子爬的時候穿著,就不怕露肚子了。」
「奴才瞧這瓜爾佳氏到底還是年輕,帶著孩子氣,竟連兔子耳朵、尾巴都做了。」全嬤嬤自海棠手裡接過爬服,憋不住的樂。
秀兒也是笑個不停,「海棠,你去跟瓜爾佳答應說,咱們小十二是屬虎的,讓她不要做兔子,要做老虎。」
「庶。」受到章佳氏的排擠又怎麼樣,只要德妃這個一宮主位肯使喚她、扶持她,瓜爾佳墨雲在永和宮裡就是有地位的。
「小主。」全嬤嬤小聲說道……
「總不能讓章佳氏獨領風騷,再說她不是有孕了嗎?」網不跳字。總要講個平衡,兩個人都有寵,又都要仰仗她才成。
「還是小主想得長遠。」當初她絕沒想到瓜爾佳墨雲也能得聖寵。
「誤打誤撞罷了。」其實她早該想到,哪個穿過來的是甘於寂寞的呢?這樣也好,與其讓她等到絕望想出別的意想不到的主意,不如讓她這樣呆下去,倒是——「一時半刻的,別讓她有孕。」康熙讓沒讓瓜爾佳墨雲留,她清楚得很,著姓大族之女,滿州八旗之後,康熙是不會嫌這樣出身的女人生得孩子少的。
可這次是秀兒不讓她留了,一個知道太多歷史的女人,生下來的皇子會帶來什麼樣的變數,誰也不好說,女人有了孩子,就有了私心,也有了冒險的最大理由,她是為人母的,她最清楚。(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
留不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