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坐在主位之上,眼睛卻忍不住一直瞧著僖嬪,僖嬪與元後雖非同母所生,可卻與元後生得最像,若是遮住半張臉,只露出眉目與鼻樑,簡直是一模一樣,別無二致,如今聽她在席間小聲與別人,與元後的聲音竟也是極像的,只是渾身上下的氣度與元後相比,多有不如。
再思量起她近日時常去看太子,在太子處與偶遇,用元後的事情引得與她親近,康熙生性多疑,城府極深,最恨別人跟他使心計,利用太子更是觸了他的逆鱗,雖看在元後的面子上對僖嬪優待,心裡面卻覺得僖嬪人品上落了下成,思來想去覺得此女太有心機,與賢淑的元後相比相差天地。
他又把目光放到了繼後紐祜祿氏身上,紐祜祿氏伺候太皇太后與皇太后進膳,一身明黃旗裝,笑意吟吟,此女子可為他此生良配,只是舉案齊眉,終究非是交心之人,回想元後在時,心竟慢慢地酸了起來。
待除夕宴罷,康熙輕車簡從,悄悄出了紫禁城,到了鞏華城,在赫捨裡停靈之處,駐足良久,喃喃地說著宮裡的光景保成又長高了,規矩學得好,人很機靈……僖嬪也好,經常去看他,只是終究比不得你……你在世時說得對,絹花雖美,真比得真花嬌艷,對著假花……只不過徒曾傷感罷了。」
紐祜祿氏卸下一身沉重的皇后服,沐浴更衣,在鏡前重新理妝,剛要問皇上是否來了,就看見翡翠愧疚同情的目光,「又去鞏華城了……」紐祜祿氏放下拿在手裡的絹花。
「主子娘娘……」
「你們不必勸我,我不傷心。」紐祜祿氏說道,「點香,我要去佛堂。」
紐祜祿氏到了佛堂,跪在蒲團之上,默念金剛經一切恩愛會,無常難得久。生世多危懼,命危於晨露。由愛故生憂,由愛故生怖。若離於愛者,無憂亦無怖……」
皇后病了,原本像是一座山一樣剛強立在**的皇后,忽然在初一那天病了,渾身燒得滾燙,太醫費了好大的勁,才把熱褪了下來。
秀兒身在坤寧宮,再不能裝聾作啞,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伺候皇后左右,她本是伺候太后伺候老了的,行事又穩妥,比起普通的宮女子,她身為受寵常在的身份,她出去打發那些名為探病實際想來探虛實的嬪妃,更是順手。
紐祜祿氏幾次醒來,都看見秀兒在旁邊侍奉,見她只幫忙洗臉擦身子,藥湯跟飯食半點不肯沾手,覺得此人周全又細緻,不知該對她是提防還是領情。
康熙來看過她幾次,只是前朝事多,總是來去匆匆,紐祜祿氏此病多因心事,她這一輩子,前十幾年受盡千般嬌寵,入宮後卻屈居人下,連生子的權利都失去了,好不容易成了皇后,得到了一切卻得不到的心,他甚至連最基本的體面都不給她,慢慢的也就存了心灰意懶之意。
康熙明她的病根,卻不該對她說些……
這一日他來了,卻見皇后還在昏睡,不由得歎了一口氣,坐在椅子上發呆,秀兒端了一杯茶給他,「皇上……」
「你近日伺候主子娘娘辛苦了。」康熙見到秀兒如宮女一般伺候著皇后,心裡有些震動。
「伺候主子是奴才的本份,奴才不敢稱苦。」秀兒說道,「倒是主子娘娘有苦說不出,是真的苦。」
康熙沒想到一向溫婉平和的秀兒,竟如此大膽,不由得驚訝地看著她。
「皇上……」秀兒跪了下來,與坐著的康熙平視,「老人常講,夫妻是宿世的緣份,您跟主子娘娘都是頂頂精貴的貴人,能湊在一起更是上千年才修得的緣份,主子娘娘剛強,有事寧可憋著也不肯對人言,一來二去就成了病,您說一句,比得上別人勸解一萬句,您就可憐可憐主子娘娘吧,奴才方才妄言了,請皇上降罪。」
「你起來吧,朕恕你無罪,朕堂堂天子,竟不如你一個弱女子看得明白。」康熙拉秀兒起來,將秀兒因為忙碌而不知時候掉下來的一絡頭髮掖回耳後,「你帶著她們下去吧,我與你們主子娘娘有話說。」
秀兒向周圍的宮女使了個眼色,宮女們對秀兒都帶著感激,有些話別的嬪妃不會說,她們巴不得主子娘娘快死,好給她們搗地方,她們這些為奴才的心裡有話說不出,卻沒想到秀常在竟是這樣的剔透人,肯替皇后在皇上面前說這些話。
康熙見眾宮女退出去了,走到皇后床邊,握住了她的手,「朕,朕傷你的心了……」
紐祜祿氏本來就沒有睡實,因康熙來了懶得見他,這才裝睡,聽見康熙這麼說,更是悲從衷來,忍了十幾年的苦水,化成眼淚流了出來。
「朕覺得你跟我有一輩子的夫妻緣份,她卻孤伶伶的在鞏華城,實在不忍,卻忘了你的體面……」
「你娶她為妻,何必多納一個我……何必……」紐祜祿氏嚎啕大哭了起來,康熙緊緊地摟著她,心裡面對這個愧意更深。
許是康熙的安慰真有奇效,紐祜祿氏的病慢慢好了起來,到了初九的時候已經能坐起來喝粥了,康熙見她心情仍有些鬱結,就把她召進了宮陪著她。
紐祜祿氏的閨名珍珠,是個樣貌平平,性子舒朗的,有了她在,坤寧宮裡時刻充滿了笑聲,連秀兒這樣性格內斂的,有時也被逗得笑個不停。
「,你在宮裡頭可過了不少的好,我今年臘月裡逛廟會,看見好多蒙古人販來的稀奇,旁地倒還罷了,那老鼠竟有這麼大……」珍珠拿手比了比,「我滴乖乖,真不樣的貓敢逮這樣的老鼠。」
「那叫沙鼠,草原上的狼啊,狐狸啊,都愛抓它充飢。」皇后替珍珠整了整衣裳,「你啊,性子太跳脫了,在宮裡可不要亂走亂動,你們也都看著點她,我雖身為六宮之主,也有照顧不到的地方,你若在宮裡闖禍,我可沒法子護著你。」
「我不著你護著,我找皇上姐夫就著就成了,我瞧著他比你和氣。」珍珠說道,「是吧,秀兒?」
秀兒抿著嘴笑了,「皇上自是仁善的。」
「你這人啊哪裡都好,就是不實在。」珍珠說道,「不過也怪不得你……」珍珠歎了口氣,「你那日熬得羊**好喝,沒有那麼濃的膻腥味,你那日說要告訴我作法,後來來人打了岔,竟然忘了,今日你可要老實告訴我。」
「這也不是機密的事,奴才沒有瞞的,無非是在煮羊奶的時候加上些杏仁,自然就不腥了。」秀兒笑道,珍珠可以說是直白了,居高臨下的,她卻樂意跟珍珠這樣性子直爽的人。
「真的如此簡單?我這就去做做看。」珍珠說完,帶著丫鬟風風火火的跑了出去。
「秀兒啊,我這個憨直,你要多擔戴。」
「七姑娘是直性子,說實話奴才樂意跟七姑娘多。」
「那倒也是……來日方長,我照顧不到的地方,你多提點她。」紐祜祿氏意有所指地說道,她不怪阿瑪和額娘,她這一病來勢洶洶的,阿瑪和額娘自然怕了,挑來挑去挑了粗中有細的七進宮,為的就是繼續紐祜祿家的榮光。
「提點二字奴才不敢當,七姑娘是直性子,人卻伶俐。」
「她確實伶俐。」紐祜祿氏深深地看了秀兒一眼,一般人看見珍珠,只覺得她直性得近乎於傻,偏偏秀兒說出了伶俐二字……
兩個人剛說完話,就聽見外面鞭子響,康熙到了,紐祜祿氏整了整衣裳,坐了起來,秀兒也匆匆檢視了一下,站到了紐祜祿氏身後,遠遠的就聽見聲,「皇上姐夫,您嘗嘗這羊奶,奴才按秀常在告訴我的方子熬得,您嘗嘗是不是沒有膻腥味兒了?」
待人到了,只見康熙臉上帶著笑,珍珠笑得一臉燦爛,原本姿色平平的臉上竟似蒙上了一層光彩似的。
秀兒下意識地轉身看紐祜祿氏,紐祜祿氏依舊笑吟吟的,手上的帕子卻捏得緊緊的。
康熙坐下來,李德全命人太監嘗了毒,將羊奶進了上來,康熙喝了一口,果然入口香甜,並無羊奶慣常的膻腥味兒,「好,果然是好羊奶,秀兒,這法子是你想的?」
「回皇上,奴才不敢貪功,這法子是太后身邊的山杏姑姑想的,只因太后前年鬧病,脾胃失了和,太醫說要用羊奶調養,誰知太后病後竟聞不得膻味兒了,山杏姑姑才想了這個法子。」
「嗯,難得她有這樣的巧心思,也難得你不藏私。」康熙說道。
「皇上姐夫,那我呢?我有沒有功?」
「珍珠!」紐祜祿氏喝止了她,「請皇上恕舍妹無狀……」
「珍珠天真爛漫,朕喜歡這樣的性子。」
珍珠向紐祜祿氏得意的一瞥,她自覺完成了家裡交待的任務,在皇上那裡留了好印象,卻忘了也是尋常人,也有心……紐祜祿氏剛與康熙關係緩和,就來了珍珠……實在非她所願。
秀兒猜出了紐祜祿氏的心思,連忙想了話題打岔,「七姑娘,你前日不是問我八寶纂心絡打嗎?今天奴才把材料都找齊了,七姑娘還學不學了?」她說完緊緊握了一下珍珠的手。
珍珠不是真傻的,立刻就笑了,「學,當然學。」
「皇上、皇后,請恕奴才告退了。」秀兒曲膝施禮。
「好,你先下去吧。」康熙放了秀兒走,秀兒這樣不是一次兩次了,許是她真心想讓帝后和諧,每次康熙來見紐祜祿氏,她總要找借口走掉,她越是這樣,因病不能承寵的紐祜祿氏,就越是會在說完話後,把康熙往秀兒那裡推,一宮主位與常在、答應等本就是這樣的關係,康熙也因此越來越覺得紐祜祿氏賢良,秀兒守禮知情趣。
作者的話:我大約是最慘淡的新人了,點擊、收藏、推薦都低得可怕,眼見得奔十萬去了,仍然只有我一個人在寫,有幾個人在看……
是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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