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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騰世紀 第二百五十八章論策 文 / 西南北無家

    「安童啊,你果真認為朝廷應向天下人借錢?」

    面對帝國大汗探究的目光,安童肅然言道:「大汗,臣以為此舉並無不妥。」

    「借而用之,其後再還之,朝廷在其中不僅可以取信於民,且還能解國用燃眉之急。」

    「臣還認為,時至今日,以民生之艱,朝廷應立即實施糧食的榷賣榷買,平抑大都物價。」

    忽必烈略怔怔地看了看他這個突然變得有些激進的後生,而安童坦然迎對他的目光。

    從某種程度上講,當安童遵照大汗的旨意,開始轉而關注於收集、瞭解瓊州的情況時,他自身的人生軌跡,已經被改變。

    在忽必烈的支持下,桑哥於至元二十三年開始的「檢核風暴」,由朝廷自上而下,越來越厲害。北元朝堂和地方上的官員,有太多的人倒了大霉。

    桑哥的確「狠」,在這個過程中,為了強化「理算」,他還奏請大汗准許,又設立了一個專門的「征理司」。

    《元史》中曾記載:自立尚書省,倉庫諸司,無不鉤考,先摘委六部官,復以為不專,乃置征理司,以治財谷之當追者。時桑哥以理算為事,毫分縷析,入倉庫者,無不破產。

    尚書省成立後,桑哥很快就認為朝廷六部的官員查帳不得力,於是他就另設立了「征理司」,專管朝廷過去「遺漏的」錢糧追討。在「理算」的過程中,更給別人的帳目算到了骨子裡頭,追帳追到了別人傾家蕩產。

    前面已經說過,桑哥在中書省歷年經手的項目中,都能找出「小小的茬」,那麼其它地方和其他的人,自然也就更不在話下,

    客觀來說,這位「聖僧」在歷史上弄權的確不假,這裡面實際上是忽必烈的縱容。而「檢核」一事本身,卻未必不對,因為老忽當政期間的官員並非都是好人。

    新、舊兩個《元史》版本中,就沒有明確提出任何一個在桑哥的「檢核」下,被追討、「破產者」中有誰是冤枉的例子。

    桑哥最後和阿合馬一樣,後來遭到了主要以蒙古大臣為首的官員攻擊,其實已經足以說明有些事。

    忽必烈之所以允許桑哥設立「征理司」,怕是在他眼裡,這也不過就是過去的「鉤考局」。話說回來,桑哥這位「聖僧」發現的問題越多,老忽更覺得成立越有必要。

    從內心裡講,安童極不喜桑哥,因為他們本就屬於兩路人。但桑哥的「檢核」結果,卻又讓他說不出什麼。

    如果是在另一個時空的歷史中,他身為當朝丞相,事不能做,管事也不能管,徹底成為他的大汗朝廷框架中的一個擺設。他的心情之鬱悶,可想而知。這恐怕也是他在年僅四十九歲時,就英年早逝的原因之一。

    而現在,忽必烈讓他專注於另一件事,這其實對他來說已經相當於某種精神上的解脫。

    但是,對瓊州所行規制的瞭解和研究,並非給安童帶來的僅僅是震驚,還有著他在朝堂上重新獲得的話語權。

    因為桑哥掌權以來所採取的做法,一為「改換幣制」,二「核檢」。前者解決的是「鈔法虛弊」,後者處理的是「國用不足」。

    「核檢」取得的效果是,查出天下隱漏的錢糧,使之重新回到朝廷的國庫中。任何人都可以想像到,它眼面前的效果極為明顯,可以暫時大舉增加朝廷的收入。

    而之後呢?假如這些增收用完之後,國用仍然不足又如何?

    快是快了,但不可持久。這就是桑哥的死結。

    這是由於,在真正更關鍵的朝廷增收上,桑哥並沒有舀出什麼像樣的舉措。

    歷史上的桑哥,僅僅掌權三年後,自己都不得不在忽必烈面前承認:「臣恐自今難用此法矣。」

    過去的安童無法抗衡桑哥,更失去了在朝堂上的話語權,是他舀不出辦法來解決北元的問題。可現在有人將辦法攤在了他面前,他還讓著桑哥?

    安童要想真正瞭解瓊州規制的奧秘,就不能不找一個對過去的宋廷、以及江南非常清楚之人。但他同樣找來了葉李,這是由於過去他和葉李曾有交情。

    歷史上的葉李,在宋亡之後曾想遁跡山林,是安童派人找到他,並附信勸他留下。所以嚴格來講,他入北元朝廷,真正的保薦之人是安童。

    從另一個角度上講,假如他不敢得罪桑哥,就更不敢得罪安童,因為現在是蒙古人當家。

    以葉李的腦袋,他其實是很能看出一些事情的,可也只有在安童的面前,他才會變得更坦率些。這是由於,不講其它,他們也都彼此認為對方是真正的儒林弟子。

    面對安童的徵詢,葉李說道:「丞相,說實話,只有看了瓊州的規制之後,在下才真正明白,何以他們能在哪個蠻荒之島站住腳。」

    安童真的很慎重:「先生不妨直言,這裡絕無他耳。」

    「在下已細細琢磨了瓊州之制,他們的做法其實也有脈絡可循。」

    「他們首先改換幣制,其實質,是使銅錢變輕。」

    事實上,雖然第一次見到「龍幣」的時候,葉李也吃驚於它的精緻,但他隨即就認為,瓊州的做法,不過是使錢「輕」了而已。

    從實際重量上講,你現在的一貫也與過去的一貫銅錢沒法比,所以葉李有這看法很正常。

    「但這卻使他們有了錢。」

    安童眼中有光一閃。這裡面的道理,他就算再笨,也一點就透。

    「錢輕之後本應物重,但以瓊州蠻荒之地,他們卻並沒有像大都這裡物價騰然,原因在於糧食的榷賣榷買。」

    葉李輕歎道:「古人云,民以食為天。食不變,天就塌不下來啊。」

    安童大震。

    他、包括忽必烈、桑哥等所有的人,之所以在這上短路,是因為直到此時,這個東亞之國、包括世界各地的歷史上,罕有在糧食上「榷賣榷買」的做法。可它的功用,對於眼前的大元朝是何等的重要。

    葉李接著說道:「但如此仍不足以說明他們何以能滿足國用,且以偏僻之壤養那麼多兵。」

    他看了看安童。

    「這就是他們哪個所謂國債的妙用了,因為通過借錢,它可以解朝廷一時之需。而他們的寶行,更集了天下之財。」

    雖然沒人給葉李上「圈錢偉論」課,但以他之聰明,他還是很快就能猜出,國債和寶行都是為了解決用度不足問題。更何況,以他的見識,不可能不知道廣南和福建等地有宋帝國過去最大的錢監。

    所以,他至少能合理地推斷出,只要瓊州控制了福建、廣南,在掌握了這些地方的錢監之後,瓊州足以償還所謂的國債,以及支付相應的利錢。

    作為一個對江南、對宋帝國比較瞭解之人,葉李的確是很能看出很多事情。

    從另一個方面講,自古以來,所有戰爭的雙方其實都在相互學習。只要你攤出來,別人不可能不琢磨。

    羅馬人就曾以漢尼拔為師,春秋戰國時,也有趙武靈王的胡服騎射。至於後世,制度、做法上的模渀,更在世界各國中是家常便飯。

    「瓊州之措的妙用,丞相萬不可不察。」

    葉李在最後長長地歎了口氣。

    因為到了此時,他在內心裡已經承認,自己是遠不如文天祥和陸秀夫的,特別對於文天祥。

    葉李和文天祥有一個共同的經歷,就是他們當初先後都得罪了權臣賈似道。宋瑞這個狀元公被迫致仕回家,而他作為當時的太學生被流放漳州,直到賈似道敗亡之後,才分別被起用和放回。

    不提宋瑞在朝廷危難之時的種種義舉,僅僅是這個經歷,葉李講宋瑞果敢、有擔當,就不是他的吹捧之言。

    當他看了瓊州這些膽大包天的舉措後,的確認為它們主要來自文天祥和陸秀夫兩人的策劃。在他的看法中,宋瑞膽大,陸君實穩重,只有他們兩人共同設計,這些異乎尋常的舉措才能完整的出台。

    但是,他本已在朝廷危難之時,表現就不如宋瑞和陸秀夫,而眼前的這些規措,明白歸明白,他自己非常清楚,根本就不是他能想出來的。這就讓他內心裡的自負,受到了嚴重打擊。

    葉李沒有提田賦之制,是他很難相信這個大元朝真能實施,所以他根本不願多說。只不過他離開安童的宅院時,心情真的有些蕭索。

    但他的所言,的確給安童帶來了更強烈的震撼。如此就導致了他迫不及待地求見了大汗,極力建議盡早實施類似於瓊州之策。

    忽必烈其實知道安童突然變得激進的原因,他淡淡地問到:「你見過葉李了?」

    安童並沒有隱瞞,他也清楚,有很多事情你是瞞不過大汗的。

    「是的。臣為了瓊州的規措,曾向葉李再度徵詢。」

    在敘述了葉李所言後,他也歎到:「臣以為,文天祥和陸秀夫這二人,實不愧為天下奇才。」

    聽了他所言,忽必烈閉上了眼睛,然後說道:「伯顏有眼,卻無珠。」

    安童沉默。

    是的,的確可惜了,如此大好的人才,已經送上門來,卻讓他們又飛走了,且今日還給這個大元朝帶來了遠超他人的威脅。

    宮殿裡一時陷入平靜。

    良久,渀佛在閉目養神的忽必烈說道:「糧食一事,還是讓桑哥的尚書省來辦。你繼續給朕細查瓊州的做法,特別是國債和寶行,務要細緻。」

    當帝國大汗再度睜開眼時,哪裡面有厲色一閃。

    「朕授權與你,可以不惜一切代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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