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宮,這裡只有帝國皇帝和陸秀夫、文天祥三人。
「老師,文相,參謀院的新謀劃,您們認為如何?」東慎重地問道。
「陛下,川陝本為朝廷故土,自不必多言。至於雲貴之地,依史籍所載,它於秦漢之時,即為王土。臣認為,今朝廷將其收回,也未有不當之處。」
東的好老師如此所說,自然是為了復國大業,但三國孔明留下來的影響,卻也不是沒有。
在帝國的爭霸史上,「隆中對」絕對算得上是最著名的策劃之一。他的始作俑者,立志興復漢室、且對蜀漢忠心耿耿的孔明,在後代更成為每一個身處亂世、心懷匡扶天下大志之士大夫偶像。
但孔明又是一個悲情人物,他給後人留下了千古遺憾,沒能完成他驚世的謀劃。杜甫的「出師未捷身先死,長使英雄淚滿襟」詩句,就深動地表達了這種扼腕之情。
如果今日能像孔明所期待的「中興漢室」那樣,來個「中興宋室」,實現他的遺策,彌補他當年留下來的缺憾,這絕對是一個像陸秀夫這樣的宋代士大夫很難抵禦的誘惑。這個計劃對他來說,的確有點「勾人」。
當然,陸秀夫也清楚,以他好學生的性子,雖然是參謀院提出來的雲南之事,可你真的很難說是不是這個野心勃勃之主在私下裡的授意。所以,無論從任何一個方面講,陸夫子都不會太反對這個謀劃。
但作為朝廷的首席大臣,身上肩負的職責還是使他說道:「雲南地處偏陲,實屬蠻荒未教化之地,朝廷真要收回,尚需詳加計議。」
東點了點頭。
這個時代廣西大部都屬於未開化地區,雲南就更是如此,舀下肯定有難度。
中國古代所講的「狄夷」,「狄」主要指北方的遊牧民族,「夷」則代表了南方的少數民族。
東瞄上了雲、貴、川之地,除了他想恢復帝國過去的版圖外,還由於他認為:這個時候忽必烈的北元,與朱元璋所面對的大元朝是不同的,現在的他們要更強。未來的荊湖戰場和江淮地區,宋軍都將面臨著強敵,承受的壓力很大。相反,對方在四川的力量卻顯得相對薄弱。從「避實擊虛」的角度出發,行朝也應該向哪裡發展。
嚴格來講,這種情況還是因北元在四川的殺戮、破壞所造成的。在過去的幾十年裡,川中人口銳減,經濟更降到了歷史的低點。
從整體上看,朝廷奪回四川,不僅可以分散北元的兵力,減少荊州地區所面臨的壓力,使之成為復國的根基,並且還能在以後,對南來移民進行一些安置。後世的明、清,都存在向四川的移民。
另一方面則是,四川多山的地理環境,它限制了騎兵的用武之地,相對更有利於步軍。他可是早已在培養這個時代精銳的帝國山地步兵。
至於他的另一個盤算,就是為了著名的「滇馬」。「滇馬」個頭雖矮小了點,但它耐力極強。
事實上,在失去了北方養馬之地、同時北方遊牧民族嚴控馬匹向中原輸送的情況下,大理國的「滇馬」在當時就是宋軍軍馬的一個重要來源。
西南地區著名的「茶馬古道」,它興於唐、宋時期,開始主要進行的就是「茶」、「馬」交易。帝國在南渡之後,也曾一度強化過在西南地區「以茶換馬」的做法。
在東的看法裡面,「換」不是不可以,但奪回整個雲貴之地則更好,這不僅可以部分解決軍馬的缺乏問題,而且所謂的「茶馬交易」花費,還能省下不少。
淚奔,過去帝國有些錢花得實在冤枉,還不如將它們裝進咱的皇家小金庫裡。
但是,他內心更隱秘的深處,還有一種擔心:那就是由於他帶來的蝴蝶效應,很有可能忽必烈會很快平定海都之亂,從而全力對付自己,因為這種可能性在史書上不是不可以見到蛛絲馬跡。
東不可能等老忽騰出手來對付自己時,再來應對。所以,固然行朝此時完全應該先徹底控制江南地區,恢復國力,並大力推行朝廷新的舉措,可他仍然在剛剛奪取荊湖南路,就開始策劃西進之舉。
東對宋瑞認真地說道:「文相,朕想將收復雲、貴、川,乃至於其後督軍於川中的重任,全委託與您。」
文天祥躬身一禮:「臣願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宋瑞一直在期待著陛下的這句話。
古人有云:「聞絃歌而知雅意。」以他的聰明,陛下的「雅意」他是不難「知」的。
宋瑞和陸秀夫一樣,內心裡也有點熱,但他對此事想的只會比陸秀夫多,不會少。因為任何人都知道,坐鎮川中的大臣,他必然會有大權。這麼敏感的問題,他就必須讓陛下來開口。
東趕緊擺了擺手:「文相不必如此。」
天地良心,兄弟我可不想讓您這個帥哥死,相反,咱還要讓您建立不世之奇功。
「朕認為,時至今日,諸葛孔明之遺策,自當有所改變。」
陸秀夫和文天祥的臉上,始終保持著慎重之色。
當他們在兵部聽完參謀院的見解之後,陛下只是簡單地要求參謀院再細緻地進行謀劃,隨後就與他們二人再度入宮。他們很明白,陛下是要和他們就帝國的未來進行密商,因為在奪得了荊湖南路之後,帝國又到了一個發展的節點。
他們實際上也不是不清楚,時代的不同,孔明遺策實施的條件現在也已變化。現在帝國的重心不在西南,朝廷顯然不可能入川,只會留在江南,西南之地只能以朝廷重臣鎮守。
而帝國南渡之後的經歷還表明,蜀地並沒有起到孔明之策所提到的作用。那麼,這個野心勃勃的帝國君主又會採用何等舉措來扭轉此種情況呢?
陸秀夫和文天祥現在早已明白,他們的陛下心思之深,是很令人難以琢磨的。這個人做什麼事都喜歡「藏一手」,甚至還「藏」好幾手,他們自然在陛下面前十分的謹慎。
東內心裡的謀劃確實很大,他即將實施的做法,主要借鑒的還是後世。如果從總體來分,也就是「軍事」和「民政」兩個方面。
在軍事層面,帝國將以部分水師主力沿江而上,協助步軍入川,前方統兵大將更將被他授予前所未有的大權。
這是必須的。時代的交通、通訊條件實際上已經決定了,如果不授予這種大權,什麼事還要來回商議再決定,黃花菜早涼了。
權重,又遠在川中,人就要可靠。很顯然,此人必須要令朝廷眾人和他自己都信得過,另外,他還要有大局觀,能與下游的荊湖戰區形成協調,且更能服眾。這樣來看,文天祥實在是朝廷不二之人選。
他還要借此機會,正式開始實施他的都督府大計。也就是在雲貴和四川分別設立兩個都督府,它們全都由宋瑞來統轄,以求軍事上能相互得到支援。
當然,必要之時,廣南都督府之兵也同樣可以給雲貴以支持。至於他計劃中的另一個都督府,則是他早已提出的荊湖都督府。
他的目的之一,就是通過這種佈局,為帝國建立新的相互支持的軍力分佈體系。
但是,這種做法必然會使軍中的權力加重,以宋代的社會氛圍和政治特色,它肯定要引起朝臣們的爭議、甚至是反對。陸秀夫過去態度,早就說明了這點。
當他再度端上述「大計」,他「認死理」的好老師又瞪住了他,也就是當著宋瑞的面,沒有當場給他難看。
東現在當然是越來越上道,他立刻慎重地說道:「老師,文相,西南邊陲,路途遙遠,而軍情如火,軍中必要的臨機決斷之權,這道理您們都清楚。」
宋瑞還是沒多言,陸夫子則依然看著他。
「文相作為兵部尚書,掌控西南軍事,作為戰時之制,這在戰後可以撤消,本人回朝廷兵部。」
宋瑞沒有猶豫,立刻回道:「臣附議。」
東對文天祥點了點頭。
文帥哥,咱這麼定,可也是為您好啊,以您的聰明,不會不明白。
陸秀夫的臉色稍微鬆了一點點。
他的好學生接著說道:「朕認為,既然朝廷的規制已經將民事和軍事分開,那麼,文相的職責所在,就僅為軍情,朝廷要另派大員入川,掌管三地民政。」
東的舉措從歷史來看,當然可以解釋為他借鑒的是當初漢代九卿下放為州牧的做法,但有很大的後世因素。
後世南方政權曾設立什麼東南、西北、西南等軍政長官,甚至還有各地的長官公署。而北方政權同樣也來了個西北局、華北局、華中局等等。其實它們作為戰事體制,全都有歷史的影子在內。
這種做法不是沒有它的優點,我們無須太多的講解其中道理。您僅僅從後世企業的做法中,就可以瞭解其中的端倪。很多大的企業為什麼設立大區銷售經理?
商人從來都是現實的,沒有合理的一面,他們豈不是在舀自己的身家開玩笑?
有些事不過就是在明確職責的基礎上,再加一點「分權」罷了。
文天祥早就領悟陛下「文武分途」的實質,如今他的舉措在這個聰明人眼裡,也不過就是一種擴展。
他看了陸秀夫一眼。君實,軍中權力是大了,可現在你的文官權力也不小哦。
陸秀夫可不顧宋瑞已經有點戲謔的眼神,他知道他的好學生正在製造一種「相剋」。可他一定還要刨根問底,因為他的這個狡詐學生實在是太喜歡隱藏一些東西。
「陛下,如此舉措之因,臣能否一聞?」
東笑了笑,他抬頭看了看遠處,然後緩緩言道:「老師,文相,您們身上的職責都很重。因為在朕看來,平日裡的朝廷和戰事中的朝廷,是完全不同的。我大宋在今後,要著手建立兩種體制,一個是平常體制,另一個,則是戰時體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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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更得少,因心有些不定,見笑。
看到了一些留言,還有些留言不知為何是空白。第三卷結束後,在下會給一些解說。其實很多東西書中已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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