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格與「戍卒」坐在陣前空曠地場地上,周圍沒有其他的人。請記住我)本書最新免費章節請訪問。
他瞇著眼睛打量著那些雖有些忙碌、卻顯然訓練有素的瓊州兵士。這是他第一次以一個旁觀者的身份,如此近距離地觀察對手。
這些跑出陣的宋軍軍士沒有攜帶武器,他們在幾個類似於「百戶」之人的率領和指揮下,很快就有條不紊的在兩軍陣前的中央擺了數個長案。案上除置放了筆墨,且邊上還放了一兩個箱子,然後他們就身板筆直地站在哪裡。整個過程足見他們早已對此十分熟悉。
宋、元兩軍依然列陣相陳,但陣中卻少有聲息,都默默地看著包括史格在內的場中之人。
一位宋軍將領來到了他們的面前,「卡」的行了一個史格前所未見的軍禮:「末將張世虎,前來拜見元帥。」
史格的眼睛再度瞇了瞇,哪裡面有光一閃。
也許他們之間,有些話不僅在此難以說出口,也是無法說出口的啊。
「何事?」史格有點冷淡。
張世虎的神情很恭敬:「軍規,軍中派錢,均需按名冊當面核定。不知將軍能否下令,將軍中名冊予以一用?」
史格看了看哪些箱子,他抬起了手。
有幾個他的親兵跑出陣中,隨他們而來的,還有一位北漢軍的將領。
史格對他們下令:「將軍中名冊取來,給他們一用。」
北漢軍的將領一楞。
哪個「戍卒」卻頭也不抬的低聲說道:「這既非降,也非叛,賭約而已。能帶走的,還是帶走吧。」
北漢軍的將領表情頓時一鬆。
張世虎則再度行了一個軍禮,然後他向陣前中央的軍士揮了揮手,並轉身走回宋軍軍陣。
隨著他的手勢,陣前的軍士有人落座,站著的打開了箱子。
而宋軍的軍陣也動了,他們緩緩後撤,遠遠地離開,只有一些騎兵還留在原處。
史格依然在看,他突然發現他手下的兵士變得十分肅然,因為長案後面的宋軍軍士,不管站著的,還是坐著的,在每一個元兵前來之時,不論其官職大小,均規規矩矩地致以與張世虎同樣的軍禮。在他們面前,元兵同樣正身抱拳為禮。
尊重從來就是相互的。一個得不到別人尊重之人,是不太會尊重對方的。反之,別人尊重你,你可以不尊重別人,那麼以後,你是不是同樣也應該被別人所漠視?
史格的心中有著微顫,他輕聲問道:「瓊州的軍中,都是這樣?」
「是的。有人說,這是軍中的對等。」
「戍卒」的眼神有點迷離。這樣一支軍隊如何出現的,他很清楚。
「此人是誰?」
沒有回答。
史格看著前方,他的語氣開始變淡。
「閣下並非常人,理當軍前有名。」
史格是明白的,他縱馬來回三次,而每一次對方都能在毫髮之間避開了他的招數,並在最後一次動了他的馬,這樣的人,怎麼會是一般人?
更何況他還感覺到,恐怕哪個過去傳聞中的張家後生所行的禮,也並非全是為著他,而是還有著邊上的這個「戍卒」。
「戍卒」黯然:「在下的名字早已忘了。」
他長長地歎了口氣,又接著說道:「將軍不必為剛才的失手掛懷,你並未盡全力,否則,在下未必能坐在這裡。再說,在下也有些取巧。」
更快的速度讓人無措,更高的高度則給人以壓迫感,而更大的體形帶來的是難以阻擋的畏懼,這也許就是騎兵給步兵所帶來的壓力。但是,假如有人能克服這些,騎者實際上被局限在了馬背上,但他卻可能更靈活。畢竟這不是兩軍相搏。
史格沉默。
好一會,他才又淡淡地應道:「你也並非是想殺我。」
如果後人要講馬上的武功,實際上宋以前,有一個人應該被注意。因為他的本領是在正史上有記載的,而且描述的比較多點,那就是隋末唐初的名將尉遲敬德。
尉遲敬德極善馬槊這個兵器,不僅善用,還善於躲避。每次他單騎闖陣,對方的槊一起刺來,總是傷不了他,而且他還能奪了對方的槊,再刺回去。
李世民的弟弟、齊王李元吉也善馬槊,聽說後並不以為然,就想親自和尉遲敬德比試一下。他讓人去掉槊刃,雙方僅用槊桿相刺。
敬德曰:「縱使加刃,終不能傷。請赫除之,敬德槊謹當卻刃。」元吉竟不能中。太宗問曰:「奪槊、避槊,何者難易?」對曰:「奪槊難。」乃命敬德奪元吉槊。元吉執槊躍馬,志在刺之,敬德俄頃三奪其槊。元吉素驍勇,雖相歎異,甚以為恥。
尉遲敬德說:「即使齊王你有刃,也傷不了我。請齊王不必去刃,在下將槊刃去掉。」在隨後的相鬥中,李元吉卻總是刺不中他。
可能李元吉有點不識相,還要相鬥,李世民就不高興了。他問尉遲敬德:「奪槊、避槊,哪個難?」
尉遲敬德回道:「奪槊難。」
於是李世民就讓尉遲敬德把李元吉的槊給奪了。
李元吉也確實是有點過,他縱馬持槊,一心想要刺中對手。但尉遲敬德一會的工夫就奪了他三次槊。
李元吉向來自許驍勇,這番比試後,雖表面上讚歎驚異,實際上內心以為奇恥大辱。他後來幫著他大哥李建成和二哥李世民做對,一門心思要整死李二,怕也是有點這個原因。
尉遲敬德的本領無疑是很高的,他應當還具有後人所說的空手入白刃的功夫。但是,當他遇到真正的高手,比如秦瓊時,肯定就絕不可能像對付李元吉那樣。李元吉的這個「驍勇」其實很有水分,他在玄武門之變中,射李世民三次都沒射中,本身更不是什麼出入疆場之士。
史格非常清楚,真正的馬上鬥將,是一種對武士的極大考驗。雙方在高速奔馳的馬上對沖,勇勝怯,強汰弱,勝者過去,負者倒下,這個過程既無花哨,也沒給雙方留下什麼餘地。所以史上只能簡單地「馳斬其首而還」,因為太快了。除非其中的一人,是世所罕見的、傳說中的絕頂高手。
如此凶險的生死相搏,這個「戍卒」怎麼會用這樣一根棍子?
史格同樣不認為這個「戍卒」不精於馬戰之術,相反,在他的看法裡面,對方在急馳的戰馬前,每一次閃避均如此恰到好處,除了他自身超人的本領,也必然對戰馬和馬上戰術非常瞭解。
事實上,史格早就反覆琢磨了哪份戰,他已經認為其中用心可疑,只不過「戍卒」的棄馬步戰,**去刃改為棍,從一定程度上證實了他的判斷而已。
「閣下似乎並非軍中之人,且更看重的,怕是貴主的再次決勝吧?」
史格盯著這個所謂的「戍卒」。
真正的馬上鬥將,你死我活之後,還怎麼來個二次決勝?他贏了,遠走高飛。輸了,命怕都難保住,還怎麼決?史格很難想像這個世上、有能在馬戰中將他活捉之人。這場所謂的「鬥將」,怕是從一開始,就味道不對?
再說,他已經從這個「戍卒」的身上看出和宋軍的軍士、包括張世虎完全不同的做派。
聽了他的話,「戍卒」沒有言語,因為他在回想瓊州皇宮裡發生的一切。
當他開口允諾要將史格擒來之後,某人先怔怔地追問:「真的能贏?」
「臣自保當有餘。」
某人立刻就瘋狂地在屋子裡亂竄起來:「好,好,好,能平就好,咱們沒吃虧。朕要親去陣前,為你壓陣。」
鬥將,俺內牛滿面、千年才等一回的鬥將啊。
「臣不敢,太后怪罪下來,臣吃罪不起。」
某人再怔曰:「朕可悄悄前往,再悄悄地回來。」
「臣不敢。陛下龍體,不可輕涉險地。否則,臣只能抗旨。」「戍卒」堅持。
某人再度瘋狂地在屋子裡亂竄,口中一個勁地念叨兩個字:杯具。
總算瘋勁過去後,他才癱在哪裡說道:「罷了,罷了,人生不如意之事,十有**,哪怕貴為天子,他也是不例外的。」
「吉安,史格並非常人,要想讓他同意鬥將,光形勢所迫還不夠,必須理由要充分,其次,要讓他覺得不怎麼吃虧,這個第三,還要讓他有退路可想。所以朕覺得……」
「戍卒」晃了晃腦袋,一個鬥將,你都弄出那麼多名堂出來,也難怪大臣們暗地裡說你狡詐啊。
史格依然盯著「戍卒」,「戍卒」轉過臉來看了他一眼。
「將軍難道不想再次決勝?」
史格再度沉默。
良久,他才又言道:「說實話,在下非常好奇。」
是的,這場所謂的決鬥,不僅包含了文、武兩場,而且這最後的一場,是一個帝王親自和他決勝,史格他怎麼會不好奇呢?
但是,一旦某個人有了好奇心,他就必然會被分神,在決鬥中也就達不到專心如一,更不要談什麼無人無我、無色無相的境界了。
「戍卒」這時候還遠沒有達到他以後的境界,他的傷又還沒有完全恢復,就算他自己有把握,為提高成功係數,某鳥人也沒少暗算史格,史格又豈能不吃虧?
「戍卒」的臉上也露出了期待:「在下也很好奇。」
史格微微一怔。
一個能讓這位在他眼中神秘高手好奇的,又會是什麼樣的決鬥?
史格又無語了很是一會。也許他心中的期待也更重了。
只不過在看了看這個將自己藏得緊緊的「戍卒」之後,他心尤不甘地諷道:「昔人有言,大隱隱於朝,中隱隱於市,小隱隱於野。」
「戍卒」呆呆地望著遠處。
「這個世上,有人就是想隱,他也隱不住。」
在史格不解的目光中,他更喃喃地低聲語道:「而且他總會從一些不起眼的事情當中,看出一些別人看不到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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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覺過了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