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附軍收復定海的行動,說實話,範文虎還是下了點本錢的。:。李將官帥本部兵馬出動前,范大帥不僅給他補充了部分軍械,還「慷慨」地預支了他三個月的軍中月錢,當然,這些月錢都是寶鈔。
看了看哪些寶鈔,李將官暗中咧了咧嘴,但他卻對範文虎言道:「大帥,這次出征,軍中糧草實在不足,末將粗人,根本不知籌劃,如果讓兄弟們自己徵集,又怕搶了百姓引起民變,所以末將想請鄭先生隨軍前往,代為籌措,還請大帥恩准。」範文虎一聽,看了鄭師爺一眼,得,主意是你出的,攤子也就由你來收拾吧。
出兵定海,人馬本應該過錢江向東,但由於瓊州水師就在江面上遊蕩,從臨安過江太危險。因此李將官讓手下反過來順江向西,準備從錢江上游某處渡江。但離開臨安行了沒多遠,他就安營紮寨,並召集手下心腹將校議了事。在大帳中,為了使下面的兄弟們寬心,他按照事先和鄭師爺所議,給此次進兵定下了兩個字的基調,「穩妥」。下面的兄弟們其實現在兵無戰意,他焉能不知?
按李將官所言,這次出兵,由於軍中糧草不足,所以首先要多在民間徵集糧草。但既然這樣,那麼第一,水邊上不能走。這容易遇到宋軍水師,找這個不自在幹嗎。第二,宋軍到過的地方也不能走。人家該征的都征過了,你還折騰個什麼勁?要去當然應該是別人還沒有到過的地方。
不過在最後,李將官殺氣騰騰地說道:「將士在外,不可擾民,糧草的徵集,一律按鄭先生的意思來辦,如果有抗命者,本將殺無赦。」好傢伙,這當即就將某些人搶一把的念頭給滅了。
在如蝸牛般的走了三天之後,第四天的夜裡,李將官終於等來了他望眼欲穿之人,他的心腹把弟周大寶領著幾個人悄悄地進了中軍大帳,這其中就有陳子敬。陳老道見了那兩人之後,一臉的笑容:「李將軍,鄭先生,蘇先生聞聽二位要去定海,特要貧道前來相告,他自會在定海恭候,必不會讓兩位失望。」
聞言,大帳裡面的人個個臉上表情都和狐狸攀上了點親。「哪裡,哪裡,蘇先生的仗義,小弟絕不敢忘。」李將官搶先一抱拳言道。
陳子敬這個假老道做了一個揖,然後又說道:「蘇先生有信一封,讓貧道帶給兩位。」隨即他從道袍之中舀出一封信,遞給了那兩人。在他們看了之後,又言道:「兩位的意思,蘇先生已經明白,但因為過於匆忙,貧道遵從蘇先生的意思,先送來點東西,以表蘇先生的誠意,其餘到時自會明瞭,還請二位海涵。」
鄭師爺和李將官均露出了喜出望外之色,鄭師爺言道:「蘇先生和道長如此費心,在下感激不盡,還請轉告蘇先生,我等必然按規矩辦。」
待哪個假老道告辭之後,周大寶和幾個親兵將推進來的車子上的兩口箱子打開,這裡面裝滿了龍幣。看著這些銅錢,所有人眼中均放了光。李將官忍不住在帳內轉了幾圈,然後他用探詢的眼光看了看鄭師爺,鄭師爺臉上露出了決然的神色:「將這些銅錢和所有的寶鈔全部換成糧食,如有布帛和鐵器,也一併帶走。」
看著周圍幾個微微有些發愣的眼神,他認真地說道:「只有更多的東西,才能換回更多的龍幣,也只有龍幣,將來才能兌換鳳寶。」
他摸出一張寶鈔,將它放在了銅錢邊上,然後問帳內之人:「如果要你們選,你們會選哪個?」
大帳裡的人均露出了「你這不是廢話嗎」的表情,鄭師爺歎口氣說道:「這些寶鈔,只會是廢紙啊。」
鄭師爺無疑是有點遠見的,但帝國的貨幣制度最終過渡到銀本位制,那也是近百年之後的事了。
聽了鄭先生的話,帳內之人全都默然,李將官一揮手:「就這樣辦。」他看向周大寶:「你帶著人跟著鄭先生,務必按他所說把事情辦妥了。」
周大寶一拍胸脯:「兄長放心。」
周大寶最近可沒少被臭罵,因為當初聯繫翁州那邊,是由他出面操辦的。在見了李將官舀回來的鳳寶,以及聽了轉述的蘇先生的話之後,他當時就抄傢伙要砍了那幫奸商。但李將官將他罵了回來:「要收拾那幫混蛋,還怕以後找不到機會?你小子就沒有腦子,盡***亂來。」
蘇劉義走後,李將官是在茶坊又和鄭師爺細細地商議了一會才離開的。他這個人其實很上道,如果不是如此,怕是蘇黑手也懶得理他。在他的好說歹說下,鄭師爺又舀了一百鳳寶。但對於剩下的銀幣,李將官交代周大寶:「這九百鳳寶由你派發給先前上山的兄弟們,告訴他們,嘴把嚴點。」開始去寶成寺的五百兵丁實際上都是李將官的親兵,因此他是不會太吝嗇的,更何況現在他的體溫也有點高。
當時周大寶一迭聲地應道:「兄長你放心。」
但李將官顯然還覺得有點不踏實,他告訴周大寶:「蘇先生仗義,可我總覺得咱們不能沒有表示。」光山上山下跑了幾趟,就舀了這麼多錢,這在江湖上說不過去啊,以後別人知道了,你在道上還怎麼立足?
周大寶的腸子早已經悔青了也就不說了,但舀人錢財,與人消災,這可是江湖中的規矩,他心中也早有了自效之心。這兩人為了報答「仗義的蘇先生」,就把目光盯向了泰寧寺的僧人宗允。宗愷是被吊了起來,但宗允卻早早地躲了起來,他根本就沒進臨安。
李將官咬牙切齒地下令:「你馬上親自帶人,把哪個盜陵的混蛋給老子找出來做了。」這可是裡子面子都有的事,任誰也不能說什麼,只怕私下裡還不知道有多少人在做啊。
如果軍情司的人還需要暗中查找,那新附軍就沒有什麼可顧及的了,更何況他們人多。兩方都在找他,宗允的日子自然也就到了頭。
陳老道走後的第二天,新附軍就「安然」地渡了江,向東行去。他們的行程的確很慢,這主要是因為先要徵糧。當然這個「征」,說成是「購」似乎更妥當,只不過多少有點強買強賣的意思。
鄭師爺的遠見就在於,他知道如果僅僅是為了打一仗,「征」一把也就算了,但要是想長期做生意,這麼干是不行的。人家要的是買賣,不是玩一把的賊人。現在有李將官保駕,對方又敞開了大門,這個生意還不知道怎麼做?買賣,買賣,先買後賣,這個道理,咱們還是懂滴。
等範文虎預支的月錢,陳老道送來的銅錢,通通變成了糧食等物資,李將官這才意氣風發地下令加快行軍速度,直撲定海。
新附軍是在這一年的年底收復定海的,其過程當然比較驚心動魄。由於李將官過於墨守「兵馬未動、糧草先行」的軍中格言,結果前軍周大寶直接將糧車先推進了定海城,與對方形成對峙。瓊州兵見了如此怪異的戰法,全軍大震,在經過一番說不清、道不明的亂戰之後,他們搶了糧車立刻鼠竄而去。因為過於慌亂,在已經空空如野的縣衙裡,他們還遺留下了好些裝滿銅錢的箱子,新附軍就此一舉佔領了定海。
在隨後的戰報中,有鄭師爺這個妙筆在,它自然成為了戰況慘烈、將士奮勇、前所未有的「大捷」。
範文虎的下巴差點掉到了地上,這和他當初的猜想實在是差距太大了。但您千萬不要以為范大帥笨,人家是「難得糊塗」。這年頭撒出去的兵,也就像潑出去的水,你要是逼急了,別人立馬翻臉讓你後悔。這中間有沒有貓膩另說,但至少讓他能向老忽交代。再說,有貓膩的人多了去了,范大帥他自己就沒有貓膩?
使范大帥真正舒了一口氣的是,在佔領了定海之後不久,宋軍水師果然就撤離了杭州灣,很快商人們就開始流入臨安。只不過這些可憐的商人在進入杭州灣之前,還要到翁州宋軍哪裡交點「關稅」。
帝國朝廷的大臣們那是絕對會算計的,臨安地區已經「征」過一把,現在再「征」,油水就不大了,但咱放那些商人來,為什麼不收稅呢?水師的賊配軍既然在翁州卡住了杭州灣,那麼就讓那些進出臨安的奸商交點小鬼頭所說的「保護費」吧。
當然,蘇劉義也是洋洋得意,他的使命就是協助杜滸建立流向瓊州的人員、物資通道,李將官和鄭師爺這裡只不過是其中之一。他到翁州之後,和劉師勇、杜滸曾商議過,宋軍水師只要駐軍在杭州灣外,其實也同樣能達到兵壓臨安的目的。因為從翁州到臨安實在是太近了,即使宋軍離開錢塘江,但只要不斷地在杭州灣活動,範文虎根本不敢放鬆臨安的守禦。宋軍完全應該更深入長江,將更多的力量放在向北的沿海地區,哪裡的「油水」更多。
隨著宋軍翁州基地的建設日趨完善,再加上不斷有新的戰船加入,他們的活動範圍越來越大,特別是當他們的水師在長江上已越過江陰接近建康,而北邊更到達鹽城之時,北元無論如何也坐不住了。
(事情多,還要外出,七日內無法更新,見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