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州,收到塔出來信,要他和劉興立即出兵搜尋文天祥的錢之榮很鬱悶。他是真的不願意面對哪個宋瑞,這並不僅僅是心理上的原因,因為他清楚的知道,下面的人根本不會聽他的。上次宋瑞舉兵復梅州,他手下的人見到宋瑞的旗幟就一溜煙跑了個精光,搞的他也只好跑路。可以想見現在,即使是到了哪裡,有幾個人能上去賣命都難說。
他把師爺請來商議,紹興的宋師爺在看過了塔出的信後,看了看他:「東翁,你真的想去找宋瑞?」
錢之榮瞪了他一眼:「你知道還問?」
宋師爺油滑地笑了笑:「在下當然知道,只是怕您腦子不清。」
「放屁,」錢之榮差點跳了起來。
宋師爺趕緊給錢之榮做了揖:「東翁,達春在北,唆都在東,宋瑞就那麼點人馬,而且還是殘兵敗將,他們為什麼不來打?」
「嗯,你說他們是有意為之的?」錢之榮平靜下來。
「其實這不是打得過、打不過的問題,而是有另外兩個原因。」宋師爺小心的看了老錢一眼。
錢之榮差點要把杯子扔到師爺的臉上:「你***有屁快放。」
宋師爺放棄了饒舌:「東翁,閩、贛、廣南,這些個地方山多,逼急了,哪個宋瑞往山裡一走,您到哪找去?說他駐南嶺,南嶺有多大?到底在南嶺的哪塊?咱們自己好多地方都搞不清,何況哪些韃子。再說山裡還有瘴氣,這些北地的人到了裡面,恐怕死了都不知道怎麼回事。宋瑞可不見得不知道這些,他可是吉水人,要不他怎麼老在山裡轉呢?」
錢之榮點了點頭:「有道理,說下去。」
南宋末年,經歷戰亂的整個江南也不過四千萬人口左右,而後世福建一個省的人口就基本達到了這個數,我們可以想見在整個南方,當時會有多少人跡罕至的地方。
「靠那些北兵,到這裡也找不到宋瑞,他們不行。」宋師爺一臉鄙夷地下了結論。「再說,他們要我們出兵無非是想讓我們打頭陣,把宋瑞給逼出來,或者讓我們兩敗俱傷。這個惡人,東翁,不做也罷。」
錢之榮癱坐在椅子上:「我也知道那幫傢伙打的不是什麼好主意,但這將令來了,違抗可是要吃不了兜著走的啊。」
宋師爺瞪大了眼睛:「誰說要違抗軍令了?」
老錢一下從椅子上直起身來:「怎麼說?」
宋師爺「誠懇地」對錢之榮說道:「兵是要派的,怎麼找宋瑞就有講究了,可以仔細找,也可以慢慢找啊。」
錢之榮的眼珠子骨碌碌轉了兩圈:「你說劉興會不會認真地找宋瑞?他可是比較貪財的。」
宋師爺不屑地哼了一聲:「他要是找死,哪也沒有辦法。」
「劉興打不過宋瑞?」
宋師爺無奈地哼了一聲:「東翁,您看呢?」
老錢尷尬地笑了笑:「我看他也不行,就按你說的辦,咱們不管他怎麼做。」
劉興的確想立功,自從以為有黎貴達做內應,他的膽氣足了許多,他認為文天祥現在已是眾叛親離了,再加上達春許諾的厚賞,所以大舉出動。他沒有想到是,黎貴達和他說了謊,因為黎貴達想要抬高自己的身價,所以說自己有一千多人。
他更沒有想到是,黎貴達已被杜滸除去。也正是因為這件事,使文天祥警覺到自己的行蹤已暴露,當他帶著人還在山區搜尋時,宋瑞已南下佔領了惠州。又由於東的緣故,他將在很長時間裡,不會面對文天祥了,而這,他是不知道,對他的性命來說是多麼的幸運。
文天祥進了惠州,就立即派兵封了府庫,搶佔歸善縣的阜民錢監,酉平、流坑二個銀場,以及三豐鐵場,淡水鹽場等地,同時安撫百姓。為了補充軍資,他還把目標盯上了海豐縣的錫場、鹽場。
佔領海豐的是鄒?,他的部下實際上在空坑戰敗後也剩下不多了,為了防止意外,文天祥讓吳希?率部和他一起前往,一起去的還有劉子俊。
劉子俊實際是個文官,文天祥開府南劍時,子俊「詣府計事,補宣教郎、帶行軍器監簿兼督府機宜」,其實就是後勤幹部。
吳希?這個胖大的傢伙可就不一樣了,他身家富裕,當南宋末年朝廷危難之時,他傾家蕩產在家鄉招募勇士數千人,組成勤王之師。正因為這樣,他的士兵都比較服他,因此他的部下還是很有戰鬥力的。
吳希?和劉子俊跟隨鄒?到了海豐,立刻按計劃搶佔了海豐西南部的麗江浦,一來是為了當地的鹽場,另一個是為了奪取船隻以備和行朝聯繫,好從海路轉進到廣州。正是在這裡,他們遇到了陸秀夫派來的謝復。
佔領了惠州,文天祥的心中並不像部下那樣喜氣洋洋。雖然現在北兵還不知道,但對手總會得到消息,而且很可能將來處境會更惡劣,因為從形勢上講,他們更沒有周旋的餘地了。東邊是潮州的唆都,東北邊是劉興、錢之榮,正北就是塔出。如果讓他選擇,他更願意到江西,那裡是他的家鄉,只要他振臂一呼,再拉起一支大軍也不是不可能,但塔出親自坐鎮,而且輕易不離開,顯然就是為了對付他。因此他只有兩個方向,向西往廣州,向行朝靠攏,當然他不知道,由於東的緣故,行朝現在實際是在瓊州,廣州附近的僅僅是張士傑。另一個,他歎了一口氣,望向大海。
還有一個疑問始終壓在他的心底,讓他心神不寧,那就是行朝願意讓他們回來嗎?雖然當初陳宜中、張士傑等人也可以講是將他排擠出朝廷。但另一方面,在帝國的大局面上,不管怎麼說,他們在外,還是多少能牽制一些北元的力量的。這也是他當初義無返顧的答應的原因之一。
在這段駐軍山區、相對平靜的時間裡,他不是沒有認真的想過帝國現在面臨的困境和解決之道。他和鄒?兩人私下裡多次商議,得出的結論是:帝國現在最重要的問題,一個是在陸地上喪失了所有的根基,另一個是沒有一個真正能夠主持大局的人。現在的行朝誰能聽誰的呢?
陳宜中是行朝中資格最老的、官職最高的人,臨安陷落前,他是丞相,實際就是朝廷政局的掌控者。但帝國的局勢已經到了最危險的時候了,他還在和留夢炎等人勾心鬥角,不積極備戰而僅考慮求和。
陳宜中在臨安陷落前的表現,實際已導致他在行朝成立後每個人都不信任他,如果更確切點講,那就是每個人都不信任他的能力。也許秀王是個不錯的人選,但他是宗室,在帝國傳統權力的架構上,是屬於被打壓和被防範的,這就決定了他不會、也不可能成為帝國的權力中樞。再加上朝廷另一個重臣陳文龍死難,那麼帝國的臣子中間還有誰能夠主持大局呢?
鄒?私下裡對他直言:張士傑嚴格意義上是外來人,不屬於朝廷本土系統,而且是武人,按帝國重文輕武的規矩,是不能夠號令眾人的,因此真正能夠出來主持大局的只有陸秀夫和他兩人。陸秀夫雖然也很優秀,但他更應該承擔這個責任,因為他是帝國的狀元,而且更有號召力。
宋瑞不是沒有想過由他來主持大局,「捨我其誰」的勇氣他還是有的。但他也知道,無論是他,還是陸秀夫,都屬於朝廷用人之際,臨時快速提拔的官員,資歷太淺,難以服眾。
難啊。他的腦海中出現了離開行朝時,陸秀夫那殷切的目光,也許哪個時候,他們兩人的心裡都已明白,今後所走的道路將是如何的艱難。
屋外傳來了急促的腳步聲,站在窗前沉思的宋瑞被驚醒,劉子俊一臉驚喜地闖了進來:「相公,朝廷派來了信使。」
跟隨劉子俊前來的是謝復和兩個他的手下,他們化裝成漁民就在麗江浦附近遊蕩,這也是他們臨行之前東告訴他們的。當他突然發現宋軍進佔麗江浦時,他真的有點懷疑陛下身邊的哪個神秘老道能未卜先知。他立刻悄悄地趕到府衙,求見宋軍將領,
看了謝復隨身所帶的陸秀夫的信,宋瑞又喜又悲。喜的是陛下和朝廷安然無恙,悲的是天子在海上遭了大難,竟然迫不得已和大臣們跑到了瓊州這個流放犯人的地方。帝國皇帝到了這個地步,作為臣子,問心有愧啊。
他趕緊招集部屬,告知這個消息,同時向他們傳達了陛下的旨意:立刻轉赴瓊州。眾人在得知朝廷來人後,既感動於朝廷並沒有忘了他們,也疑惑竟然要去哪個流放犯人的地方。有人已經質疑謝復:朝廷是否真的就在瓊州?陛下真的是要他們去那裡嗎?
而更有人看不慣信使的姿態,因為謝復始終身體筆直地站在哪裡,連彎都沒有彎一下,這讓一些文士很是不舒服,什麼時候武夫變得那麼倨傲了?
其實這都是劉師勇和蘇劉義鬧得,這兩人現在很是有點「陛下狂熱症」,陛下的「練身術」被他二人全盤照搬,島上的軍士均嚴格訓練,包括武官。為了確保是按照陛下的方式方法練軍,在徵得陛下的同意後,他倆還從陛下的「十鐵衛」中抽調了半數擔任水師和步軍的教頭。什麼站有站相、坐有坐相更簡直就成了他們的口頭禪。雖然謝復和他的手下還沒有怎麼受訓就出來了,但他和陛下侍衛們的相處,早已經使他自許為帝國君主的親軍。
當下謝復這個南蠻在眾人的質疑中,竟然學著他們的老大劉師勇訓話的語調侃侃而言:「陛下曾教誨吾等,『和萬世的名聲不好聽比,現在暫時的不好聽又有什麼關係。朕寧願一時受辱,也不願成為萬世的笑柄。』我們將來一定會殺回去。」
此言一出,四周啞然,眾人再無異議。文天祥立即決定,馬上準備撤離。但在如何的走的問題上,他和謝復卻出現了小小的衝突。
這幾章好像粗糙了點,見諒。輪迴之帝國的歷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