寬闊雄偉的議事大殿內,一眾高階修士按身份等級各自落座,正中高位上坐著的,是一名年逾古稀的白袍老者。此刻他那略顯消瘦的臉上一片鐵青之色,眼睛逐一掃視著下面端坐的修士,在他冷厲的目光下,大家都顯得有些侷促不安。
這人便是掌控著天符宮十萬弟子的元後修士--章公白。
在章公白左側首位,坐著一名身穿藍布道袍的胖道人,此人氣清雅,相貌端莊,雖已是皓首銀鬚,面色卻仍如嬰兒般細嫩紅潤,所謂仙風道骨、鶴髮童顏,不外乎如此。這位一看便知道是得道高人的胖道長,正是天符宮的首座長老--紫薇真人。
待眾人全都坐定,章公白說話了。
「剛才黯默峽谷靈礦的主事衛信煉化通鏡子符,說發現護礦大陣已經被人暗中破壞,懷疑北溟宮將會前往奪礦,要宮內派人援救。我和紫薇真人已經商議過,決定派兩名元嬰執法前往救援。」說到這,章公白將目光投向下方的兩名修士,沉聲喝道:「三執法李隆、四執法霍三山聽令:立即率二十名金丹弟子前往黯默峽谷,助衛信防禦,同時細查所有該靈礦的弟子。」
「是!」「是!」兩名執法修士起身抱拳回應,然後迅速出了議事殿。
安排了救援,章公白的眼光再次變得鋒利起來:「這兩年來,北溟宮陸續奪了我們三個靈礦,大家一直想不通為何護礦大陣會不起作用,這次黯默峽谷的事總算是將答案揭曉了,原來是我們宮內有奸細!」
在聽到說護陣被破壞時,大家就已經猜到是奸細所為了,雖然還不知道是誰,但很明顯剛剛從黯默峽谷收了靈石回來的許?嫌疑很大。現在聽到宮主這麼說,大多數人都將目光投向了許?。
許?此時面色發青,目不斜視,可看出他此時心裡很不平靜,但卻也不見有什麼驚慌的神色,坐在不遠處的嚴非見到他這般鎮定,心裡才暗暗舒了一口氣。嚴非沒注意到的是,坐在議事殿末座的林小福臉上正掛著一抹冷笑。
「這件事還沒有確鑿的證據來證明誰是內奸,大家暫且不要胡亂猜疑。」出聲說話的是紫薇真人:「將這件事告訴大家,是要你們小心提防門派其它方面的防禦,免得被奸細鑽了空子。」
紫薇真人說罷,章公白又向下方另一名相貌粗獷的老者道:「正一,你身為首座執法,這件事就交給你來查,重點除了黯默峽谷的弟子外,就是這次許?帶去收取靈石的弟子。一旦查出內奸,立即向我稟報。」
「是!」周正一起身領命。
「好了,你們都退下。」章公白揮了揮手,示意大家離開,等到殿內只剩下他和紫薇真人後,才重重地歎了口氣:「唉!沒想到門派內居然會出現內奸,是我這些年管理太疏忽了麼?」
紫薇真人一聽,安慰道:「宮主無須自責,其實出現這樣的事並不奇怪,北極這裡先天不足,仙草靈藥本就匱乏,不能與中州的廣博相提並論。相比於中州的豪門,我派在對門下弟子丹藥和靈石的供給上差了許多。是人就有貪慾,只看心性是否堅定,能不能把持得住誘惑而已。」
章公白皺著眉輕輕搖了搖頭:「我就怕這內奸所圖的不僅僅是靈石、丹藥啊!倘若天符宮數十萬年的基業在我手上出現什麼差池,我何以面對歷代祖師?」
紫薇真人道:「宮主多慮了,就算真是北溟宮在搗鬼,我派的根本又豈是能輕易動搖的?倒是這林小福所說的話是不是真能盡信呢?」
「林小福麼?」章公白眉頭微微展開:「我倒是覺得他不會有什麼問題,至少到目前為,尚看不出他有什麼不好的動機。」
「嗯。」紫薇真人點點頭:「希望他真有辦法將內奸找出來。」
……
當夜,嚴非出現在了五執法許?的洞府中。
「二師兄,現在事情已經暴露了,該怎麼辦?」許?一反白天在議事殿中的鎮靜,臉上全是焦急驚惶之色。他實在是沒有辦法不急,因為在天符宮戒律中,叛宮可是死罪。
章公白座下五名弟子中,排行第四的許?個性最為貪婪和自私,嚴非就是看準了他這一點,才以利誘的方式將其綁到了自己的利益戰車上。
這次黯默峽谷的事情暴露,嚴非到現在都想不通。一般靈礦護陣布好之後,不是人為的因素是絕不會出問題的,所以只有在每次更換靈石時才會例行檢查一遍。而黯默峽谷的靈礦護陣是不久前才更換的靈石,距離下次更換還有半年的時間,這些嚴非在選擇目標時都已經做了仔細的瞭解,他實在不明白衛信怎麼會突然想著去檢查護陣的。
破壞護陣這件事,除了嚴非自己,知道的就只有帶隊的許?和暗中動手的何元禮了,他們倆要是想背叛的話,可以直接將嚴非供出來,不用搞得這麼隱晦,所以絕不可能會是他倆背叛。想明白這些後,嚴非相信,這件事應該是個偶然事件,不過既然被門派發現了有內奸,那就只有將早已準備好的計劃提前了。
此時看到許?六神無主的模樣,嚴非心裡極地鄙視,但口中卻不得不安撫道:「四師弟莫慌,這樣的情況我早有預料,也早就有了應對之策。原本這個計策我是想等到黯默峽谷出事之後再實施的,現在既然到了這一步,提前開始便是。」
「原來二師兄您早有謀劃了啊!」許?大喜:「不知道我該如何配合呢?」
「此事只需如此……」嚴非將自己的算計說了出來,末了陰陰一笑:「到時在師父面前,你可要看我眼色行事,事成之後,首座執法的位子將非我莫屬。當然,師弟你的好處也是少不了的。」
「哈哈!二師兄果然智謀過人,師弟我真是佩服之至!」許?滿嘴奉承:「看來很快我就該稱呼您為大師兄了。」
「希望是。」嚴非心裡得意,卻還不忘故作矜持:「事情未成之前,一切還言之尚早呢。好了,我現在該出宮去了,得通知北溟宮的人將行動取消才行。」
「這事讓何元禮去不行麼?一直都是他和北溟宮的人單獨聯繫的。」許?問道。
「這次不行。」嚴非搖搖頭:「這次你們去收取靈石的弟子都被周正一派執法堂的人在盯著,何元禮也不例外,就連你這裡都安排有人在監視。不過巧的是,負責監視你這邊的是我徒弟,不然我來找你都得大費周章。」
叮囑許?這兩天要安分點後,嚴非離開了,跟著便悄悄出了宮門。
……
早前嚴非已經向何元禮問清楚了碰面地點,並拿走了信符,當他來到接頭處後,便將信符捏碎了。一炷香的功夫,一位全身黑衫的白面中年修士飛掠而至。
此人見到嚴非後便遠遠站住,神識掃過,面上立時露出驚容:「你是誰?為何會有我的信符?」
嚴非仔細地打量這人,金丹後期修為、衣著相貌也與何元禮所描述的完全一樣,再加上是感應信符而來,應該不會錯了。
「你不認識我,但你該認識何元禮?」嚴非反問。
「你到底是誰?」中年修士不回答這個問題,仍是在追問。
「我便是何元禮的主子!」嚴非心裡有些不爽:「你們長孫宮主難道沒跟你說過麼?」
「啊!原來是嚴執法!」中年修士趕忙施禮:「晚輩羅平參見!」
名字也對,還能叫出自己的姓氏和職位,現在嚴非才是真的去了懷疑之心。
「羅平,之前所說的計劃有變,你現在馬上趕回去通知長孫宮主,不要再去黯默峽谷,那裡現在已經有三名元嬰修士坐鎮,其中一位還是元中修士。」
「怎麼會這樣?」羅平驚愕。
「破壞護陣的事暴露了,你就這麼回復便是。」嚴非可沒耐心跟他詳細解釋。
「這…」羅平猶豫道:「之前三次不都很順利麼?這次怎麼會被發現呢?」
「嘖!你?嗦這麼多作甚?難道我還騙你不成?」區區一個金後修士,居然敢質疑我?嚴非有點火了。
見到嚴非臉帶煞氣,羅平嚇得一縮脖子:「嚴執法莫惱,不是晚輩不知尊卑,只是這件事晚輩如果不問清楚,回去宮主問起來,晚輩實在沒法交待。還有就是…就是….」
「就是什麼?」嚴非看不得他畏畏縮縮的,大聲喝問道。
羅平被這一聲嚇得身體一震,最終長歎一口氣:「唉,那晚輩說了,您可別生氣。」
「快說!」
羅平一咬牙,像是豁出去了一般:「之前晚輩與何元禮都是單線聯繫,除他之外,其他人都不認識,現在忽然換了個人來,晚輩有些吃不準身份……」見嚴非瞪起了眼睛,羅平急忙道:「我們兩家合作之事宮主十分重視,派晚輩作聯繫人,便是因為晚輩行事謹慎小心,這也是為了前輩您的安全著想啊!」
嚴非自己就是個多疑之人,之前發火只是不爽自己竟然被一低階晚輩質疑,現在聽了這話,倒也認可了,於是沉聲道:「你倒還真是夠謹慎的。說,你要如何才相信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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