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化州府西,碧石山。
月光明亮,遠遠望去,隱約可見一團薄霧飄浮在山腰。薄霧籠罩之處,是一小片樹林,山風吹過時,樹葉「沙沙」作響,惹得林間夜梟不時發出幾聲淒厲的鳴叫。
隱約間,遠處的夜空中忽然出現一團黑影,並速奇快的往山峰這邊飛來,數個呼吸之間便來到了近處,之後猛然一頓,就在半空中停住了。藉著月光,可看到這黑影乃是一團巨大的圓球狀紅霧,血紅的霧氣來回翻滾著攪作一團,卻不見絲毫向外飄散,彷彿有個罩子將它們罩住一般,詭異之極!
「啟稟教主,此處便是碧石山了。」一個尖細刺耳的聲音從紅霧中傳出。
隨著他話音落下,紅霧便以極快的速向球體底部湧去,如同有什麼東西在吞吸著它。待霧氣散盡,只見一艘本應行駛於水面的小船靜靜的懸浮在半空中,方纔那些紅霧竟是被這小船給吸收了!
小船通體呈暗紅色,長約兩丈,寬四尺有餘,上面站著五個人。立於船首的是個面色慘白、長著鷹鉤鼻的紫袍老者,渾身透著一股邪氣。在他身後,垂手立著四名身穿黑色長衫的中年男子,個個表情陰冷,每個人眼中都閃現著狠厲之色。這五人中,明顯是以紫袍老者為尊,而在他們衣衫的左胸處,均繡有一輪寸許大小的白色彎月狀圖案。
紫袍老者背負著雙手,眼簾微垂,一言不發。少頃,他猛地睜開雙眼,陰測測的道:「老夫探查了一番,靈力波動就在山腰。」說著,手指指向山腰上那處籠罩著薄霧的山林:「即便強風吹過,也不見那薄霧散開,定是人布下的幻陣。哼!小小障眼法豈能騙過老夫!四魔使,立即前去破陣。記住!東西到手後,活口一個不留!」
四名中年男子躬身領命,各自身形微微一晃,盡皆御空飛起,往薄霧下的山林撲去!
紫袍老者也飄身出了船體,嘴唇微動間起手對著船身一指,就見整條船迅速的縮小,等縮到只有手掌般大小時,便滴溜溜的轉了起來。紫袍老者伸手抓住,手掌無名指上戴著的一枚黑色指環突然毫光閃動,一眨眼的功夫,那小船便消失了。
這時,天空飄來一片厚厚的烏雲,將月亮完全遮掩了進去。夜,變得更加漆黑……
當月亮重新露頭的時候,紫袍老者已站在山腰處一個遍佈死屍的石洞門前,他的一隻右手,正壓在跪在他面前的一個渾身是血的中年男子頭頂。
「王中弼,你若是不想升陽一脈今日死絕,就老實告訴我你夫人會逃去哪裡?」
「我的門下都死了,我又豈能獨活?魔極老兒,你別妄想了,就算你們殺光我的門下,殘月教也別想得到佛寶!」這叫王中弼的男子說著,便想極力站起身來,怎奈頭上的手掌猶如大山般沉重,他的掙扎只是徒勞罷了。
「哼!中了老夫月輪斬的人只有兩種結果,不是被立即解體就是稍後筋脈盡斷而亡,你以為拚死纏住了老夫,讓你夫人逃走,她就能活得了嗎?」
聽到這話,本就已經油盡燈枯的王中弼頓時一呆,繼而慘然歎道:「唉!匹夫無罪,懷璧其罪!之前還道是天賜機緣,不想卻是一個劫數,枉送了我升陽眾多弟子的性命…天意如此,夫復奈何!」說罷便垂下眼簾,彷彿只求速死,不再說話了。
「你既如此頑固,老夫這便送你去與你的徒弟們團聚,稍後你的夫人也會去的。」
說完,紫袍老者眼中厲色閃過,他左手伸出,嗤!!撕下了王中弼的一截衣衫,同時右手五指猛地一收!一陣頭骨碎裂的聲音瞬間響起,一股股腦漿和鮮血從他的右手指縫中噴射而出,王中弼哼都沒哼出一聲,屍身便癱倒在了地上。
紫袍老者面無表情的收回右手,用剛剛撕下的衣布隨意擦了擦手指間沾著的紅白之物,便扔到了一邊。
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傳來,四魔使從洞內走出,其中一個走到紫袍老者面前,躬身道:「教主,洞裡都搜遍了,沒有找到那東西…」
啪!!
紫袍老者一巴掌將說話的男子打得滾到了地上,怒道:「全是一幫廢物!立即派人給我搜,一定要將逃走那個婦人給我找出來!」
見紫袍老者發怒,四名黑衣男子不敢出聲,連忙祭出自己的法寶,飛身而上,各自朝一個方向追去…
數日後,化州府修真界傳出一個驚人的消息,已經失蹤了兩百多年的佛門秘寶--佛光蓮子,再次出現,為碧石山升陽洞主王中弼所得。而就在消息洩露的當晚,升陽一脈便被人屠殺殆盡,洞中所有東西都被洗劫一空。等其他得到佛寶重現消息的人陸續趕到時,只剩下了滿地死屍,卻不知道是何人所為。
據與升陽洞府有交情的修士說,屠殺現場唯獨不見王中弼夫人的屍身,不知道是否已遭毒手,亦或是逃了出來。而那枚神秘的佛光蓮子在驚鴻一現之後,其去向又再次隨著升陽的覆滅變成了一個謎。
一年之後,化州府南勻縣,濟世堂。
天剛濛濛亮,在醫館裡酣睡正香的秦越被一陣擂門聲吵醒。
「這一大清早的是誰啊?你爺爺的,敲門這麼大聲……」他一邊嘴裡咕噥著,一邊瞇著眼磨磨蹭蹭的從臨時搭的木板床上爬起來去開門。剛拉開半扇門,一個背著竹簍的少年就迅速擠了進來。
「呵呵!就知道你小子在這。」背著竹簍的少年一邊笑著和秦越說著話,一邊走到房裡的一個長櫃檯前,將背簍卸下放在上面。
「黑子!你回來了啊!」一見來人,秦越頓時睡意全消,顯得十分興奮。
黑子看起來年紀比秦越稍大,約有十六、七歲的樣子,皮膚黝黑,高大壯實,要比秦越高出大半個頭。他抹著臉上的汗珠,笑道:「幫我打碗水來,我快渴死了。」
秦越跑去給黑子端來一大碗涼水,等他『咕咚!咕咚!』幾下灌完,就扯著他到另一邊的桌前坐下,問道:「這次進山有沒有收到什麼好的藥材?可有些趣事說與我聽聽?」
黑子咧嘴笑道:「你怎麼比我還急,這次我可是連續趕了一天一夜的路回來的,到家都沒休息一下,將草藥收拾進背簍就去你家叫你了,你爹說你不在,我就知道你又跑來醫館睡了。咋啦,昨晚又給你爹揍了?」
「差一點咯。」
「嗯?差一點是怎麼回事?」
「昨晚我頂了他兩句,他拿起個酒瓶就扔了過來,嘿嘿,虧得本公子見機得早,閃開了,等他找來棍子,我早跑遠了。」秦越心中對自己的敏捷反應頗為得意。
黑子大笑,「哈哈,你小子!」頓了頓,又問道:「你爹昨晚是又喝醉了?」
秦越撇撇嘴,道:「不好說,拿來扔我的是桌上的空酒瓶,他手裡還有酒的那瓶卻是沒捨得扔,哼!我看多半心裡明白著呢!」
「一挨揍就往醫館跑,這成你的避難所了,那你今晚回家嗎?」
「回啊,若是他還要打我,再跑便是。」秦越說罷,瞇著眼趴在了桌上,一副無所謂的樣子。
「唉!」看著他單薄的身子,黑子不由得歎了口氣。
秦越生下來便患有一種奇症,藥石難克,身體一直都很虛,撐到十三歲時已經是病入膏肓了,全靠濟世堂柳大夫的神奇『金針之術』才活了下來。雖然命暫時保住了,但因為病症沒醫好,身子仍然很羸弱,而且隨時會有性命之憂。
秦越生下來就沒了娘,難產死的,離奇的是,在他降生那晚,他家那條巷子無端端就著了火,還燒死了好幾個人。若不是因為那場大火引發混亂,秦越他爹找不到大夫的話,說不定秦越的娘也不會死。火災之後,秦越家附近的街坊鄰居便視他為禍鄰克母的『災星』,認為是他帶來了厄運,從此便沒人再願意沾他家邊了。
秦越的爹秦大山是衙門裡的一個捕快,老婆死得早,兒子又是這樣,沒了念想後便喜歡上了酗酒,經常喝醉了就打秦越。
雖然身世可憐,但秦越自尊心極強,不喜歡別人憐憫,他覺得期望得到別人同情是弱者的表現。
此時秦越一見到黑子的眼神,頓時眼睛一瞪:「嘖!又來了,最煩你這種表情了,快說說這次你們怎麼去了這麼久?」
黑子咧嘴笑道:「我們這次進山,的確是收穫不小,在溪邊村,我們收到了一株火雲草。」
「呀!這可是少見的東西呢,在哪?在背簍裡嗎?」說著,秦越便要起身去看,卻給黑子一把拽住了。
黑子道:「別急,等我說完先。收到火雲草後,我們在羅家寨又碰到了一個奇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