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已然完全黑了下來,新月如鉤。
柳毅在家同樣與眾鄉親一樣,吃了一頓他們一輩子都想不到的好飯食之後,又與父母聊了好長時間,定下了明天柳父去劉府辦田契之事之後。又看著父母和妹妹休息之後,他這才悄悄的離開了家門。
新月明亮,天上繁星閃爍,夜色沉沉。
但這卻絲毫妨礙不了柳毅趕路,他只用了半個時辰,便看到黑壓壓的雲候山。
夜晚的雲侯山極靜,只有一些不知疲倦的蟲兒還在唧唧的叫著。
「山中無人,正好試試我剛剛修煉的地藏鎮魂音!」
柳毅一邊想著,一邊握了握別在腰後的柴刀,抬步入山。
他每天砍柴,對雲侯山的地理環境走的極熟,只走了片刻,便到了一處密林。
他靜靜的站在那裡,又把腦海中功法梳理了一遍,確認自己沒有記錯之後,這才走入了了密林之中。
反手摘刀,猛然揮出,重重的擊打在一株小樹之上。
「嘩嘩嘩……」
樹枝搖晃,發出了聲響,在寂靜的夜色傳了老遠。
「撲稜稜……」
這密林,乃是鳥兒棲息之地,柳毅這一動,立時使得宿鳥驚飛。
一鳥突起,百鳥齊動,整個密林的宿鳥全部驚動。它們扇動著翅膀,發出驚恐的鳴叫,便好似遮天的烏雲一般,把天空中的弦月和星星全部擋住。
看到宿鳥驚起,柳毅體內真氣陡轉,經過肺部之後,流轉到了嗓子處。接著他舌綻春雷,吐氣開聲。
「吼!」
一聲狂嘯夾雜著氣流噴出,如乳虎嘯谷,龍吟大川,風雷震震,天地皆驚,便連周圍的樹枝也被嘯音撼動,發出了「嘩啦啦」的聲音。
飛鳥經天,被柳毅這麼一聲怒吼,便好似雨點一般的嘩嘩直落,空中立時便缺了一大塊,弦月又顯示在了柳毅的視線之中。
但飛鳥的數量太多,那處空缺只一出現,又立時被補上。
柳毅一聲吼出,只感覺到頭昏眼花,體內真氣幾乎消失了一半。他連忙運氣調息,這才恢復過來。
他慢慢的走到了落地的飛鳥身邊,伸手撿起一隻。觸手溫熱,很明顯尚有氣息。伸出一根手指在飛鳥的腦殼上輕彈一下,那只飛鳥這才甦醒過來,但是搖頭晃腦的還處在暈眩狀態。
「果然是只傷神魂,不傷身體!如果爭鬥之時,我用出地藏鎮魂音的話。對方促不及防之下,一定會受到震盪,我正可藉機取勝。」柳毅環顧四周,微微數了一下,看地面上大約有六七十隻鳥,心中也明白了地藏鎮魂音的威力。
「只是這功法太過耗費真氣,一吼之下,最少耗盡一半真氣。若是以後使用,還得謹慎一些!」柳毅一邊想著,一邊離開了密林,慢慢的向家中走去。
回到家中,正是午夜時分。他又修煉了一段時間的金剛護法經後,看天色將亮,這才回到自己的屋中,沉沉的睡下。
一夜無夢,柳毅睡的極沉。醒來時,紅日剛剛躍過山頭,他只感到精神大好,渾身充滿了力量。
早飯極為豐盛,除了麥餅和麥粥之外,還有一隻雞和許多的肉類。柳家昨夜並非出去買菜,這些吃食乃是一些感激他們的村民送過來的。
在飯桌上,柳母一想到兒子將要出家當和尚,就是淚語漣漣,把桌上的肉不斷的夾到柳毅的碗中,只一會功夫,碗中的飯菜便疊了老高。
一頓豐盛的早飯,便在這種離別的情緒下默默的結束,直致太陽高昇至頭頂之時,柳毅才終於站起身來,強笑一聲:「爹,娘,孩兒是去出家,又不是去突番前線上戰場,用不著這樣的。」
「大狗子,一切小心!」聽柳毅這麼一說,忍了一早上的柳母,終於忍不住把眼淚掉了下來。
「哥,能不去嗎?」柳眉的眼圈極紅。
「不能!」柳毅搖了搖頭,又看向父親:「爹,我走了,等有時間就過來看你們!」
「去吧!」柳父長歎著氣,默默擺手。
柳毅別無長物,而且入得僧門,便得穿僧衣了,就連換洗的衣服也用不著他準備。那本借來的《金剛經》,他昨天和劉長青說話時,並非提到,便也為他所有了。他並沒有把經書帶在身上,而是與那七頁紙一起壓在了箱子的最低層。
再見金光寺山門,一切盡不一樣。上次他到這裡,是以香客的身份過來的,而這次再來,卻是以入門的身份再來。這座金光寺便是他以後工作和生活的地方了,在這一刻,他竟然有了一種前世入職上班時的感覺。
「來人可是柳毅!」
柳毅走至金光寺門外,已經有一個灰衣知客僧等在那裡,看到柳毅出現之後,立刻高叫一聲。
「柳毅見過大師!」柳毅回答道。
那知客僧上下打量了柳毅兩眼,沒有表示出任何親近的表情,便好似一個木頭人一樣,極為呆板的道:「隨我入寺,靈空長老在等你呢?」
聽他說話的語氣,柳毅不禁皺了皺眉。按理說,他入寺為僧之後,兩人便應當份屬同門。剛才他禮數不缺,很是周道。對方身為知客僧,豈能不懂人情世故,可沒想到他非但言語中沒有表現出來親近,便連笑容也欠奉。
知客僧帶著柳毅穿過山門,過彌勒殿,最後到達了大雄寶殿前的廣場處。
此處,已然站著兩排灰衣僧眾,便好似衛兵一般拱衛著大雄寶殿的正門,一個個均是鼻觀口,口觀心,默不作聲,簡直與供在殿內的佛像一般無二。
在隊伍的最前方站定的正是靈空,他這次的打扮與前兩次相見,別有不同,在黃色的僧袍外罩著金線紅棉的錦瀾袈裟,相貌依然精奇,但卻顯得格外莊嚴。
看到靈空站在那裡,面帶笑容,很顯然是心情大好。柳毅緊走幾步,到了他的面前,一揖到地:「見過師父!」
「徒兒來的好遲呀!」靈空淡然一笑,伸手虛扶柳毅。
隨著靈空的手腕輕擺,柳毅只感覺腰腹之下出下了一股沛然莫御的力量,竟然輕巧巧的把他的身子給扳正。
「師父果然不是普通人!」感受到了這股力量,柳毅的心中也有些興奮,他抬起頭看著靈空,卻見到他面色如常,絲毫沒有半點剛才曾經出手的樣子。
「開殿門!」
知客僧充當了禮儀僧,他抬頭看了看天色,這才高吼一聲。
隨著他的一聲吼叫,大雄寶殿正門輕飄飄的打開。
雖然是白天,但裡面還是燭火輝煌,香煙飄渺。
「剃度大典即將開始,請各位師兄入大雄寶殿觀禮!」
知客僧再叫一聲之後,眾灰衣僧人這才肅穆的緩步入殿。
「徒兒,隨我入殿!」
待眾僧均步入到大雄寶殿之後,靈空這才對柳毅又道了一句之後,昂然走在前面。
「是!」
柳毅深得即來之、則安之的妙法,聽靈空發話,便跟在他的身後,與眾灰衣僧人一般,態度顯得極為莊重。
入得殿後,柳毅這才看到,在如來佛像面前還站著兩個黃衣僧人。一個年約六旬,生的面白如玉,白鬚飄飄,一看便是得道高僧。而另一人卻是只有四旬年紀,雙目狹長,身體魁梧,便好似一尊寶塔一般,不怒自威。
「師兄,這便是你欲收下的弟子嗎?」
看到靈空帶著柳毅入殿,老僧當下發話。
「回方丈,此子便是!」靈空含笑回答。
柳毅只一聽靈空的回答,便也知道那老僧必是本寺的方丈靈通無疑,連忙上前一步施禮道:「見過方丈大師!」
「好!」靈通微微晗首,誇獎一句道:「佳師佳徒呀!」
便在靈通發話的同時,柳毅很是清楚的注意到,另一位黃衣僧人的嘴角輕笑一下,一幅不以為然的樣子。
「剃席大典開始!」
知客僧早已等在一旁,當他看到了方丈靈通問完話後,這才適時的叫道。
按照靈空的吩咐,柳毅先給如來佛像上過三柱香之後,這才跪倒在一個黃布包裹的蒲團之上。
「柳毅,你可是自願出家為僧嗎?」靈空也跟著拈香敬過佛祖之後,手捏剃刀來到柳毅面前,問道。
「是!」柳毅挺直胸膛,朗聲回答道。
「盡行壽,不偷盜,汝今能持否?」靈空接著問道。
「能持!」柳毅老老實實的回答道。
「盡行壽,不妄語,汝今能持否?」
「能持!」
「盡行壽,不飲酒,汝今能持否?」
「能持!」
「盡行壽,不淫邪,汝今能持否?」
「能持!」
「盡行壽,不殺生,汝今能持否?」
「能持!」
一問一答很快過去,靈空這才威嚴的說:「即持五戒,當入本寺,此為沙彌戒。」說罷,手起刀落,只是輕輕一轉,柳毅的三千煩惱絲,盡皆飄落。
「流轉三界中,恩愛不能斷,棄恩入無為,真實報恩者。」
靈空口誦幾句真言之後,這才接著又道:「我們金光寺排名是廣大智慧,真如性海,靈法通妙,空悟圓覺!」
「為師乃是靈字輩,你便是法字輩。現賜你法號為法海!從今之後,你便稱法海了!」
「法海,這個法號好,我喜歡!只可惜這裡是金光寺,而不是金山寺,否則的話,說不得我便要與許仙搶一下那白娘娘。」柳毅聽到自己的法號是法海,心中暗笑。學著靈空的樣子,雙手合十,一個佛禮敬下:「多謝師父賜號!」
「阿彌陀佛!」法號賜下之後,眾僧同時道了一聲佛號。
「法岸,你帶你法海師兄去後堂沐浴更衣之後,帶回來見我!」靈空說完之後,向知客僧吩咐一句道。
「是!」知客僧應聲之後,這才接著對柳毅道:「法海師弟,請隨我來!」
「師傅讓他叫我師兄,他卻叫我師弟!」
聽到知客僧的話,柳毅一愣,他抬頭觀看周圍眾僧的表情。但看靈空和方丈亦是滿臉微笑,而其餘眾僧則是一臉木然,似乎沒有聽到法岸的叫法與靈空所吩咐的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