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隔一段時間,她都會驚醒一次,看看他是不是還在身邊,見他還在,才放下擔心,再次睡過去。
甄命苦低頭看著她紅腫的黑眼圈,半個多月不見,她明顯地瘦了一圈,臉色憔悴,卻絲毫不減她的柔美。
他該拿這個女人怎麼辦?想到這個問題,他突然感到從未有過的頭疼。
她漸漸地熟睡了過去,沒有再驚醒,他將她輕輕地放躺在床上,為她蓋上被子。
他回頭看了一眼地上已經冰涼過去的屍身,若他沒猜錯的話,這個人應該就是剛才在客棧的窗外安興貴兄弟口中所說的李軌第二子李仲琰了。
如今這李仲琰一死,事情再沒有轉圜的餘地,一旦李仲琰的隨從發現李仲琰來了長孫貝兒住的行宮之後就再沒有回去,進長孫貝兒的房間一搜查,盛怒的李軌一定會遷怒長孫貝兒的頭上。
從今天晚上探聽到安興貴兩兄弟的密話來看,李軌本沒有要放長孫貝兒離開的意思,為今之計,只有乘李軌還沒有發現他兒子死在長孫貝兒的住處時帶她離開。
他回頭看了一眼熟睡的長孫貝兒,她似乎已經很久沒有睡過一個安穩覺了,睡得特別地熟,特別地安穩。
就讓她再睡一會吧,等她醒過來,面臨她的,可能就是沒有一刻安穩的亡命奔逃了。
……
時間很快就過去,天快亮了,甄命苦已經將李仲琰的屍體連同地毯一起包裹起來藏進了櫃子裡,清理乾淨了地上的血跡,這才倒了一杯茶,坐在桌子旁,優哉游哉地細品氣來。
城中雞鳴響起時,天邊露出魚肚白,長孫貝兒猛地從床上坐起來,驚慌四顧。
終於,她發現了不遠處正在喝茶的甄命苦,臉上帶著她所熟悉的笑容,忍不住呆了一呆,揉了揉眼睛,又看了看,確認他還在不在。
「我是真的。」甄命苦笑道。
長孫貝兒愣住了,喃喃道:「不是夢嗎?」
「要不要把我的手借給你再確認一下。」
長孫貝兒臉刷地一下紅了,似乎想起了什麼,猛地低頭朝床邊的地板上望去,哪還有李仲琰的影子。
「他呢?」
甄命苦訝道:「誰?」
「我打死的那個人。」長孫貝兒見他在房間裡,似乎已經鎮定了許多,也沒有了昨天晚上的害怕。
甄命苦見她已沒有昨天晚上那麼害怕,也不瞞她,用手指了指不遠處的衣櫃,手指放在嘴邊,做了個噤聲的動作。
長孫貝兒朝他指的地方看了一眼,渾身一個寒戰,從床上跳了起來,赤著腳跑到他身邊,躲在他離那櫃子較遠的一邊。
她反覆確認了他是真實存在的人後,才問了一句,「張姐姐找到了嗎?」
甄命苦笑著點了點頭:「已經回到洛陽了,你睡飽了沒?」
長孫貝兒點了點頭,忍不住好心中好奇,問:「嗯,甄公子,你怎麼會在這裡的?」
她始終不解,他為什麼不呆在他心愛的妻子身邊,卻要到這千里之外的涼州來。
甄命苦說:「受你未婚夫所托,來接你回長安的。」
長孫貝兒神色一黯,低頭不語。
甄命苦站起身來,走到床邊,將她的繡花鞋拾起,走到她身邊蹲下,一邊抬起她的腳丫,輕輕用衣袖擦拭她腳上的污穢,一邊說道:「走吧,再過一會天就亮了,要走的話就乘現在走,不然天亮以後就走不了了,從現在開始,直到帶你回到長安之前,你都得聽從我的一切指揮,明白沒有?」
長孫貝兒見他握著她的腳丫,像對待他的妻子那樣溫柔,他這樣對她,嘴裡說的卻是要將她送給別的男人的話,一時間也不知道是什麼滋味,眼淚啪嗒啪嗒地落下,滴落在胸口。
甄命苦握著她的潔白腳丫,她的腳丫他早就見過,柔若無骨,像嬰兒般的嫩滑,白貝殼一樣的指甲透著粉紅,一根根白筍兒一樣的腳趾晶瑩透亮,白裡透紅。
除了張氏,他還從未見過有一個女子的腳能有她的這麼精緻潔白,如同白瓷光滑細嫩,也就張氏可堪媲美。
這個時代的女子,大門不邁,二門不出,腳從不外露,不曾走過多少路,更沒穿過磨腳的高跟鞋,皮膚雪嫩得跟嬰兒似的。
他用了好長時間才為她穿上繡花鞋,站起身來,對她動人心魄的眼淚視若不見,淡淡說:「可以走了嗎?能不能逃出去還是未知數,說不定咱們兩人都要死在途中,到時你就用不著回長安了,現在哭是不是哭得太早了?等到了長安再哭也不遲。」
長孫貝兒眼中還含著淚,想笑卻又怕他覺得她太不矜持,昨天晚上為了確認他的身份做出的事已經讓她夠後悔的了,這不是在告訴他她一直沒有忘記他跟她在上次馬車裡發生的事嗎?
轉念一想,她在他面前早就已經沒有女兒家應該有的矜持和儀態了,她何必在乎他是怎麼想的,再說,他早已經知道她的心意,他只是故意裝作不知道而已。
他打量她腳時的眼神,讓她禁不住耳根發燙,她早就從張氏的口中知道他有把玩女子腳丫的古怪癖好,難道他不知道女子的腳丫是只能給自己的相公看的嗎?
她又想起那天在月桂樓的張氏房間裡,她被蛇咬的那一晚,他都已經用嘴幫她吸過毒了,被他看一下好像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
正胡思亂想間,甄命苦已抓起她的手,讓她攬住他的脖子,他的一隻手則摟住她的腰身,將她抱在懷中,另一隻手抓住從房頂垂下的繩子,低聲命令了一聲「抓緊了」,按動手中的收線開關,兩人緩緩升上屋頂……
次日,粱碩逃跑,秦王妃失蹤,李軌的二皇子死在了秦王妃的寢宮,還被藏屍在櫃子裡消息傳到了大涼王李軌的耳中,異常憤怒的李軌下令全城封鎖,只准入城不准任何人出城,直到找到殺害他兒子的秦王妃和粱碩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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