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命苦走後,屋子裡一片寂靜。
劉二妹最先打破了沉默,回頭問劉武周:「哥,你還不快讓人把他抓回來,要是三天之內不把他交給鹽幫,鹽幫的人可不會善罷甘休的。」
尉遲敬德在旁邊歎了一口氣:「依我看,不用我們把他交給鹽幫,甄命苦自己也會找上門去的,我看他對那豆腐西施可不是一般的著迷,每天不喝上一碗豆漿,一整天都會無精打采,這是鐵匠鋪人盡皆知的事。」
魁梧漢子聞言臉上閃過一絲古怪的神情,很快隱去,接著轉過頭看著有些驚慌失措的劉二妹,沉聲問:「二妹,你沒有話要跟我說嗎!」
劉二妹突然大聲嚷了起來:「說什麼?有什麼好說的,是啊,是我把她出賣給鹽幫那些人的,你現在有什麼資格罵我?你為了她可以不惜冒著暴露身份的危險,闖入鹽幫的洛河分舵,要是你出了什麼事,你想過我怎麼辦嗎?」
「哼!區區洛河分舵,還難不倒我。」
劉二妹酸溜溜地說:「宋爺真是好英勇,為了一個女人,可以一人挑了洛河分舵,毫髮無傷,你現在知道她在哪了,怎麼不直接殺到鹽幫,把整個鹽幫都給挑了呢?宋爺可是大隋第一武狀元呢,怎麼會把區區一個鹽幫放在眼裡呢?」
劉二妹吃醋,登時滿屋子的醋意沖天,周圍的人都識趣地往屋外走。
「你們不准走,給我評評理!」
魁梧漢子一臉尷尬地說:「二妹,我們的事私下說!」
「我就是要讓他們評評理,你說,你是不是對她還有感情,想把她帶回家裡,做你的嬌妻美妾夢是不是?」
「你又想到哪去了?我都跟你成親三年了,你怎麼還是不相信我?」
「我是不相信你啊,你當初娶我的時候怎麼說來的?說什麼在你眼裡,我比她美一百倍一千倍,可我現在才知道,我哪比得上她啊,哎呦,她那皮膚嫩得跟豆腐似的,身材玲瓏凹凸,聲音甜得能把天上的鳥兒哄下來,整個洛陽城的男人都為她著了魔怔,你難道就一點都不後悔娶了我嗎?」
「不後悔。」
「那你就去給我殺了她,證明給我看。」
「二妹,你這是無理取鬧……」
「我就知道你會猶豫,你要是不忍心,我幫你下手!」
「你別多想,她畢竟照顧了我爹那麼些年,對我宋家有恩。」
「你憑良心說,她對你有恩,難道有我對你的恩重嗎?我跟她,你選誰?」
「我這不是在你身邊嗎?」
「哼,人在我這裡,可心卻未必呢!」
「你!」魁梧漢子一時啞口無言,盯著劉二妹好一會,歎了一口氣,轉身朝門口走去。
「你去哪!給我回來!」
魁梧漢子充耳不聞,繼續大步往前走。
「有本事這輩子都別回來!你這個沒良心的,當初要不是把垂死的你從死人坑裡救回來,床上床下,無微不至地服伺你,照顧你,最後還不計較你已經有了妻室,下嫁於你,你宋金剛會今天?哪知道我這一腔柔情竟然換來你這個負心漢如此對我,我不活啦……」
劉二妹突然變了個人似,大哭大鬧,滿地打起滾來,誰也勸不住。
「我的心好痛啊,我乾脆死了算了,反正也沒人心疼我,他只心疼他的鵝鵝,你們看看,我背上的刀傷都是為誰挨的呀,他可是有一丁點放在心上,你們還叫他宋哥,他終究不是我們的人,我一心一意為他,不惜為他付出性命,也是感動不了他那鐵石心腸的……嗚嗚嗚……我的命怎麼就這麼苦啊……你們別攔著我,讓我死了算了,一了百了……」
劉二妹將舊賬一筆一筆地翻出來,周圍的人聽得無不神情古怪,這些事他們其實早就聽了不下十遍,每次兩夫妻鬧彆扭,劉二妹就用這一招,屢收奇效。
果然,魁梧漢子的腳步漸漸地慢了下來,劉二妹哭號一聲,他的腳步就猶豫一下,還沒走到門口,他就停下了腳步,歎了一聲,轉過身,回到劉二妹的身邊,蹲下來將劉二妹抱在懷裡。
「二妹,你這又是何苦呢?」
「你這負心漢不走了嗎?要不是你心裡有她,又怎麼會在乎她的死活,要是死能讓你心疼,我這就死給你看!」劉二妹不依不饒地哭鬧著。
魁梧漢子像一隻被打敗的公雞,垂下高傲的頭顱:「我不走了。」
劉二妹立刻轉涕為笑,一抹眼淚:「你以後還亂發脾氣,責怪我嗎?」
「不發了。」
「我要你抱我回房間。」
魁梧漢子一臉尷尬:「這麼多人看著,你給我留點面子。」
「你是我相公,他們能說什麼?」
魁梧漢子回頭看了一眼紛紛別開頭,臉上卻一副憋得難受神情的屬下一眼,苦笑著將劉二妹攔腰抱起,朝兩人的房間裡走去。
眾人看著這兩人離開,全都笑著說:「看樣子宋二哥這輩子是逃不出二姐的手掌心了。」
劉武周全然沒有理會這二人的打情罵俏,心裡想著甄命苦離開時看他們的眼神,不知怎麼的,他有一種脊樑發冷的感覺,這種感覺是他從來都沒有過的,哪怕是面對著千軍萬馬,他也是從容面對,對方只是一個身材瘦小的年輕人,卻讓他生出一絲忌憚來。
「尉遲,派一個幫中的好手,跟著他!」
……
裴府竹林的裴虔獲宅邸中。
裴虔獲躺在床上大嚷大叫:「把那小賤人給我送到我房間裡來!再給我找十幾個兄弟過來,要身體強壯的,樣子醜的,傢伙粗的,我要看著那小賤人給男人活活幹死!」
「二、二爺,幫主有吩咐,在沒有抓到傷你的人之前,你還不能碰那女的。」
「廢什麼話!讓你去你就去!」
就在裴虔獲發著脾氣,下人左右為難之時,房門打開了,裴虔通帶著一名背著藥箱的郎中從屋外走進來。
正是被抓進裴府幾天的孫郎中。
三天前裴虔通派人一把火燒了孫郎中的草廬,將孫郎中等人抓回來後,一直關在府中的地牢中沒處理,這幾天進宮處理有關皇上東巡的事,今天才從回到府中,就聽見那些被他關進牢裡的庸醫認出了孫郎中就是他要找的孫思邈,就急忙將孫郎中從牢裡帶出來給裴虔獲看診。
「二弟,怎麼又亂發脾氣?你猜我給你帶誰來了?……孫大夫,麻煩你了。」
孫郎中走到床邊,給裴虔獲仔細檢查了一番,打開醫藥箱,從裡面取出一包金針來,在裴虔獲身上插了幾十針。
半個時辰之後,裴虔獲發出一聲哀號,孫郎中拔掉金針,重新裝回針包中。
「孫大夫,怎麼樣,我弟弟的傷能治嗎?」
孫郎中歎了一口氣:「傷得太重,老夫也無能為力。」
「那你就給我去死吧!」裴虔通滿是老繭的手掌抬了起來,朝孫郎中腦門出拍下去。
這時,門口突然跑進來一名衛兵,臉色驚慌:「幫、幫主,甄命苦從正門打進來了!」
裴虔通手掌停在了孫郎中的額頭處,臉上露出一絲狠戾的笑容:「總算來了!我都已經等了他三天!還以為他敢挑我洛河分舵,卻沒膽來要回他女人呢,把這庸醫給我帶下去!等抓了甄命苦,一併處理。」
幾個衛兵上來,將孫郎中押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