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這種所謂的『造假』,並不是說製作假冒偽劣商品這種低級事情,延州府道台張潤遠家中世代經商,這種小兒科的法子他還真是有點兒不太屑於去用,而且延州府也真是沒什麼可供他這麼做的地方。
因為這裡太平常了。
不過當平平常常、乏人問經的地方突然冒出來了一個搭配著淒美愛情故事的神話傳說,並且冠之以『祥瑞』之名的時候,那就會截然不同的。
是的。
張潤遠大老爺假造了一個故事,一個淒美愛情故事,一個寓意吉祥的祥瑞。
至於這個『年代久遠已不可考的淒美愛情故事』具體的情節如何,蘇白羽真的是有些審美疲勞懶得去聽了,她只能說張潤遠的運氣不錯,上任之後帶著家丁出門近月倒也不是白去的,在延州還真讓他給找到了這麼一個可以利用的由頭。
一棵樹。
一棵大樹。
一棵被那偏僻山村的老人們哄孩子時稱為『神樹』的梧桐。
說起來這事兒做起來也真的很簡單。
總之在張潤遠上任之後,很是費了些心思來整合延州府的內部,內部事務整治好了之後,不管是捏造假傳說、假祥瑞、通過商賈網絡或者老百姓口耳相傳向外傳消息也好,還是修路、鋪橋、整治交通也罷,一旦這些準備工作完成,延州府的經濟就慢慢的走上了快車道。
是人就會有好奇心的,有了新鮮事兒誰不想看看?有了好奇心再有了閒錢就會有**來看新鮮圖個熱鬧,更有那些個或卻不開張家等人的面子來湊份子,或眼光獨到看到了商機來做買賣的人們,從而使得延州府的客流量大增。人來人往看新鮮、瞧熱鬧的多了,是人就得吃喝拉撒睡,這就要花錢,有了要花錢的就得有地方給他們花,人們兜兒裡白花花的銀子就流進了延州。
由於一上來就先將延州府的上上下下情況摸了個透徹,又將延州的一眾富戶、士紳什麼的收拾了一遍又一遍。收拾老實了他們再利用利益鎖鏈相連。加強了監管力度之後,大家糾合在一起掙銀子,故此,以『神樹』為發散點。四周圍的各項設施也猶如雨後春筍一般的出現了。
延州府的土地原本就比較貧瘠,雖然氣候不錯,沒什麼大災大難的。可就彷彿一潭死水一般毫無生氣死氣沉沉的,多少年人們也都是這麼過來,有能力的或搬走了。或出外謀生,勤勞樸實而沒有什麼**的人則守著自家的一畝三分地混日子餬口,人一閒下來就鬧事兒,大鬧沒有小事兒不斷,這,就是往日延州府的情形。
而自從張潤遠張大老爺上任之後,『神樹招鳳凰』祥瑞一出。上面人吃肉老百姓喝湯,這底下頭腦稍稍靈活些的就算賣個茶葉蛋、大碗茶什麼的都能養家餬口。小日子越來越紅火,一家家忙著賺錢也就沒了那些雜七雜八的心思,進而,就連延州府府衙中的民事官司都少了好些。
「呵呵,聽說啊,那棵樹長的很好很神氣,樹高無節,枝葉繁茂,碧綠的傘蓋方圓若干,樹幹也幾個人合抱不過來,當然生長年頭也早已不可考了。原本只不過是村中老人們口耳相傳說那是神樹,護佑鄉里百求百靈,哪想到突然就花開如鳳凰之形……羽兒,你想不想去看看?」康熙笑瞇瞇的調侃道。
護佑鄉里?
還百求百靈?
您確定那不是『忽悠』麼?
梧桐樹好像應該成了一排一排的林蔭路才更有情調吧?
單獨的一棵真的很好看麼?
嗯,咱還是更喜歡梧桐林蔭路,最好還是秋天金黃色落葉鋪滿地的林蔭路,就像是電視電影裡常常會出現的那種……
至於『引鳳凰』、『花開如鳳凰之形』什麼的麼……不予置評。
蘇白羽當真是覺得有些哭笑不得,只覺得自己額角邊冒出來道道粗大的黑色井字線,縱橫連接,她還真是沒想到那張潤遠這麼大膽子,竟然能想到這麼狗血、這麼爛的劇情,聽到康熙問話,嘿嘿一笑也不回答,繼續幫著老康同志按摩手掌、胳膊、肩膀,順便輸送些魔力過去給他調理身體。
「怎麼?不感興趣?」康熙睜開眼睛,好笑的看著自己寶貝女兒那光潔溫潤的面容問。
好吧,蘇白羽承認她是真的對那棵什麼引鳳凰的神樹沒啥興趣的,這種假造神話、傳說的事兒她見過、聽過太多了,後世那些想要吸引遊客的假景點她自己也去過不少,早就已經免疫了,只不過嘛~~她倒是對那位據說相貌長的還不錯,沒有腦滿腸肥的張潤遠更加感興趣一點兒。
嗯,能想出這麼一個俗掉了牙的故事,並且真的有膽子去做的人的確不多,拋去他想故事的水平不提,光是這份膽子就堪稱『人才』了,如果他不是穿來的話。
「要說這張潤遠也真是個『妙才』,不愧為精明到了骨子裡的山西老西兒出身,可惜就是運氣差了點兒,碰上了那位剛直不阿、鐵嘴無私、眼睛裡不揉沙子的都察院左都御史郭魁郭友亮。」撇撇嘴,對於那『花開梧桐引鳳凰』的故事蘇白羽不願意多說什麼,轉而感歎起了張潤遠的時運不濟,正好撞槍口上了。
妙才麼?
康熙聽了這話輕笑了起來,繼續閉上眼睛養神,悠悠的說:「運氣這東西不好說,倒也是個……嗯,別跑題,說說,你對你二哥和四哥那道折子是怎麼想的。」
他當然清楚自己這寶貝丫頭對於各色人等的評判標準,也知道這丫頭從來沒看不起商賈,更是推崇那種百年老號商賈之家傳承下來的精明與信譽,別說這丫頭了,那脾氣又臭又硬的倔老頭子郭友亮真要是較起真兒來他這個做皇帝的都有點兒頭疼,卻也不想多說什麼,畢竟這事兒到底跟腳如何並不是他所關心的,他現在最想知道的是這丫頭對於這封半是奏折半是私信的信件如何看法。
能怎麼想?
還能怎麼想?
老四胤禛是個典型的仇富心理極為嚴重者,雖然現在他自己早已經不愁家計,也早沒了前些年的捉襟見肘,在一眾阿哥皇子之中可謂是富有,可那從小不知道什麼緣由受到的刺激卻是很難抹掉的,這不?他就嚷嚷著說要徹查延州從上到下的貪污**呢!
唉,偶說老四啊~~這貪腐之風哪兒是那麼容易就能杜絕的掉的啊~~後世的時候朱總理……
額,好吧,遠的不說,咱來說說近的。
貪腐之風古來有之,杜絕、扼殺總是不可能完全成功的,朱元璋當初建立明朝的時候立下了噁心巴拉的『剝皮實草』的嚴酷規矩都沒什麼效果,這整治貪腐一事說起來還是堵不如疏,高薪養廉、上下兩頭掐、情節確實嚴重者堅決懲治好像更好一些,光是簡單粗暴的殺掉一批又一批是木有用滴~
對老四胤禛的態度蘇白羽能夠理解卻不完全支持,再來說說老二胤礽好了。
太子胤礽監國也不是一次了,算一算還就數這次最老實,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前些日子在選獒宴那段時間裡蹦躂的有些累,或者是聽了蘇白羽的小小點撥知道了該貓著,又或者是因為這段日子京城裡留守阿哥比較多,互相監督之下謹慎很多,總之這些日子以來蘇白羽覺得老康同志對胤礽還是比較滿意的。
而且就連蘇白羽自己,都覺得這一次論起張潤遠這件事情來說,太子胤礽的意見更加的符合她的想法,也同時更加符合老康同志的風格,比較寬容溫和,畢竟那延州府轄下的百姓們日子可是比往日好上了許多,對於一個大國的統治者來說,老百姓的日子過的好才是硬道理不是麼?
再說這次的事情說實話張潤遠也真的有點兒冤枉,要說他給上峰、同僚、下屬們行賄、受賄什麼的倒沒冤枉他,畢竟延州府開始有錢了這誰都看得見,看見了白花花的銀子要是不讓人眼睛發紅那就真的是怪事兒了,送點兒銀子分潤分潤,讓大家都過得去這也無可厚非,畢竟這是官場規則誰都不能免俗的,只要不太出格兒也就不會有人說什麼,張潤遠那人還是挺有原則的,事情做的也不差,算不上八面玲瓏可也沒有人真的憋著往死裡整他,大家你好我好大家好的事兒,其實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也就是了。
只不過他倒霉就倒霉在了那利州府的莊先奇身上。
利州和延州距離不遠,兩府原本的基礎和情形都差不多,可這延州府就因為張潤遠一個『妙招』,小石子扔到了死水潭裡,漣漪一起就飄蕩到了利州,震動的利州人心不穩,原本樸實老實的老百姓也有了些怨言,誰讓兩府的日子越過差距越大呢?
得,這下子莊先奇可就不幹了。(本站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