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鳴正看得出神,胳膊被輕捅一下,回頭見張武打個暗示。順著指向,劍鳴在一旁牆面壁畫上又看到那件「上下陰夾中陽」的坎卦寶物圖案,樣式與承天寺塔地宮壁畫中的一模一樣。
這間地宮的穹頂和四周繪有各色精美的壁畫,內容大都為佛教題材,中間部分有幾幅圖畫故事。畫圖筆線流暢、故事簡潔明瞭,從左往右都也能看個明白。
故事是從兩支髡頂環發、精目闊口頭像,身著大裳皮靴,跨馬挽弓的少數民族軍隊相互交戰開始,再是失敗的一方首領率領著殘兵敗將向勝利者俯首稱臣,並獻上了那枚方磚大小的『坎卦』扇形寶物;然後是獲勝的部族首領向著太陽高舉了寶物祈福,周圍環繞著歡欣的人群,再後面是寶物被勝利的軍隊護送著離開,虔誠的人們在道路兩旁跪送膜拜;最終寶物在一座金碧輝煌的太陽神大殿內被供奉起來,接受眾生的瞻仰、頂禮。
屏氣凝神的看完這幾幅色彩艷麗的壁畫,幾人全沒了舉動,沉靜良久,又都默然退了出來。
片刻,眾人一同簇擁著郝教授和耿助理重新回到了地宮。
郝教授和耿助理在地宮內興奮地看著,跑來跳去,如同過年時拿到禮物的歡喜孩童,直到呼吸急迫,才被劍鳴等人給拖拽了出來。
上得地面,二人大口喘息了幾下竟相視哈哈大笑起來,只唬得劍鳴等趕忙給堵住了嘴,唯恐驚動了寺院裡值夜的僧侶。
又是一天緊促的考證,寒夜,就著寺院禪房內和暖的爐火、溫熱的黃酒,郝教授給眾人細細解說起這天的收穫。
「要說壁畫上的故事,還得解釋這張掖的歷史。」郝教授呷一口黃酒,抿了嘴唇,慢慢說道:「張掖,從唐代安史之亂後,一直是中國古代北方及西北少數民族回鶻部落的王廷——『牙帳』所在地,史稱甘州回鶻。在十世紀初期,經過不斷的東征西討,回鶻國基本上控制了河西地區。當時正是豪強迭起、戰亂紛仍的時代,民族變遷頻繁,南邊的吐蕃、北方的西夏、西面的沙州歸義軍、東部的宋朝,這些政治勢力都對甘州回鶻構成極大的威脅。公元1028年,西夏發動襲擊攻克了甘州,甘州回鶻滅亡。而這壁畫上所呈現的也就是這一段歷史。」
「回鶻是誰?怎麼沒有聽說過。」趙勝一旁問道。
「這回鶻也叫『回紇』,跟創建西夏的黨項族一樣,都是我國北方一個古老的少數民族,但其歷史更為久遠。他們長期生活在蒙古高原上,是古代丁零人的後裔。回紇和唐王朝有著緊密的聯繫,先後幫助唐軍攻突厥、伐朝鮮、消滅薛延陀部叛亂。唐玄宗天寶三年,公元744年,回紇首領骨力裴羅被封為懷仁可汗,以表彰其幫助唐王朝平定安史之亂,並收復長安和洛陽。史書記載,在唐肅宗至唐憲宗的五十年間,唐王朝有七位公主許嫁回紇可汗。鶻是一種鳥,主要指鷹隼。」耿助理補充道。
「教授,這麼說這寶物是回鶻人戰敗後被西夏人給拿走的?也就是說,這件寶物跟唐王朝有些聯繫?」劍鳴問道。
「大概是這樣子的。回鶻的崛起是在我國的唐王朝時期。」郝教授點頭說道。
「教授,那依你推測這寶物是在哪裡了?」伍全詢問道。
郝教授想了想說:「看這圖畫,寶物當時應是被送到西夏都城興州府的。」
「您說的是寧夏府?但在承天寺塔裡沒有的?」趙勝奇道。
張武聽了搖頭說道:「涼州的感應塔則不太好說啊。」。
「『寧夏』、『涼州』、『甘州』和『敦煌』?」賊猴在一旁抓耳撓腮地猜測,這都是從日本人田村身上得來的信息。
素素也疑問道:「這些也只是線索,但哪個能確定呢?」
「我們也不能完全依賴日本人。我們歷史科考是講究溯本追源的,既要知道是什麼,還要知道為什麼是。依我看,這幾座城都是有必要去看看的。畢竟在古西夏文明這一領域,我國尚未有專項的科考發掘,也就沒有什麼太大的發現,萬一我們這次能尋得到什麼重要成果呢?」耿助理認真地說道。
郝教授認同地點了點頭,歎口氣,靜靜地說道:「是啊!一個從來沒有證明過的自己是強大不起來的。以前是因為孱弱、混沌和無知,但現在則要有勇氣、擔當和智慧。我們要相信自己!我們中國的歷史一定要有我們中國人自己的發現和見解的。」
眾人目光中閃耀起一種崇高的民族自強精神,被這嚴冬寺院小禪房內的紅泥火爐給烘暖、昇華。
地宮寶箱是這天夜裡被帶到郝教授居住的禪房。這也是件盛放佛骨、舍利的金棺銀槨,只是式樣與承天寺塔裡的相較要簡陋許多。寶箱較為沉重,裡面是一具長方形的銀槨,銀槨下暗藏一的銀質扁盒,頂繪八卦圖案,盒內分八小格,各整齊擺放有珍珠、珊瑚、琥珀、瑪瑙、硃砂、石英等寶石及十來枚我國古代錢幣和國外銀幣。寶箱最下層是一具外形質樸的石函,內放兩件小玉雕佛像和五件銀器,皆琢磨細緻、模樣精巧。
為了保障科考安全,除侯素素外,科考隊其他人員這些天全都搬來寺院住宿,劍鳴也跟知客僧做過交待,安排秦師傅給郝教授和耿助理開了小灶,秦師傅的兒子小秦子則貼身照料著二人的飲食起居。
十七日,臘月初五。劍鳴起身正要與張武同去用膳,見大佛寺進出的香客依是不少,遂單獨返回,喚起賊猴、趙勝兩人在寺內給增設了暗哨,叮囑一番後,這才出了寺門。
見張武在前面等候,劍鳴加快腳步,剛讓過迎面的一對年老香客,不想卻與後面匆匆行來的一名青年男子碰了個肩膀。在閃身而過的瞬間,卻從與這青年同行的另一男子眼睛中捕捉到一絲驚慌,劍鳴心覺詫異,拉著張武拐進街頭一房屋的牆腳,躲在暗中細細觀察。
青年人中等身材、一般容貌,皆穿普通黑布短棉襖、頭頂黑色翻羊毛棉帽,跟這裡的人無大區別,但這二人神色有些怪異,似乎是在刻意隱藏什麼。兩名男子在大佛寺院門前四下張望了一會兒,就一前一後地進入寺廟。
劍鳴疑惑著要走出牆角,卻被張武一把逮住了身,回頭竟看有三名同樣裝束的青年男子也快步走近寺院,只是拖在最後的那名比前面兩人身材稍為矮短,走路式樣也有些呆板。
黑衣人走上寺門前的石階,突然有三四名嬉戲打鬧的頑童從寺內迎著衝跑出來,前面兩人避讓一旁躲開,後面的矮短黑衣人未及提防眼見就要被碰到了,但見其側身一個滑步閃挪就輕巧地將兩名孩童兒給讓在身後,自己卻躍上了最後一層台階。這一招式靈動,身形收放自如,力道拿捏得自是妙到毫釐。
劍鳴和張武兩人心中卻是一顫,低聲道:「日本黑龍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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