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眾人簡單吃了些東西,就在郝教授的帶領下開始拓印石碑上的文字。西夏文借鑒了漢字的方塊形制,格局周正,筆數常在十畫左右,多撇、捺等斜筆,雖字式繁複,但也有規律可循。碑面的西夏文楷書,字體飽滿勻稱,書寫工整流暢,透著獨到的韻律。劍鳴看著拓印好的碑帖,竟也慢慢的癡迷了。
「武威當四沖地,車轍馬跡,輻奏交會,日有千數。」郝教授指著一張已晾乾了的碑帖興奮地說道。劍鳴等人聞聲全都圍了過來,教授給接著說道:「看,這一處地方是記載了西夏時期這涼州城繁華的景象。1028年,北宋天聖六年,黨項族佔領涼州,設置西涼府。1038年,李元昊稱帝,建立西夏,涼州作為輔郡由西夏王國統治一百九十餘年。根據這段文字說明西夏的武威在經濟、交通、軍事等方面均處於十分重要的地位。涼州果然不愧為當時河西的第一大都會啊!」
「這碑文說的可很清楚,真是神奇!」張副官不禁讚道。
「是啊!」郝教授也感慨地說道:「據考證,這塊西夏碑是迄今所發現的我國唯一的西夏文和漢文對照、文字最多、保存最完整的西夏碑刻,其碑文大意講述了護國寺感應塔的初建、顯靈及重修的經過。這是研究西夏的民族文化、政治制度以及當時佛教盛況等方面豐富而珍貴的資料。」
「教授,這涼州城沒有被屠城麼?」劍鳴想到西夏亡國時其都城興慶府的覆滅,不禁問道。
教授想了想說:「也算是個奇跡。相對於戰亂頻繁的中國歷史,這涼州實在是個安定的處所。古謠云:『秦川中,血沒腕,唯有涼州倚柱觀。』在西晉末年五胡十六國時期,中原大亂,士大夫中有『天下方亂,避難之國唯涼土耳』之說。這涼州城就是個躲避戰亂的好去處。1227年,成吉思汗的蒙古鐵騎踏滅西夏這個曾經繁盛一時的白色帝國,大肆屠城,唯有做為西夏陪都的涼州城卻神奇地存活了下來。」
「教授,這麼說這裡還是會有西夏國文物古跡的吧?」張副官小心翼翼地問道。
郝教授臉上露出一絲不悅的神色,半響,才無奈地開口說道:「唉!世人皆以金銀古董為財寶,其實質是最沒有價值的。只有文化才能成就歷史。你忠人之事也是難為了。」
張副官有些尷尬地笑了笑。
郝教授調整了氣息,又開口解說道。「這涼州雖說是陪都,但在歷史上確是有西夏國帝王居住過的。公元1217年12月,成吉思汗因西夏國拒絕聽令其徵用部隊,便率軍渡河攻打西夏中興府。西夏第八個皇帝神宗李遵頊留下太子李德任守衛國都,自已驚惶逃到西涼這裡。這位神宗也是很有意思,史書記載:『端重明粹,少力學,長博通群書,工隸篆』,他是中國歷史上唯一的狀元皇帝,但實質是個博覽群書、滿腹經綸的書獃子。其人政略昏庸,在處理國與國關係上冒失輕率、反覆無常,招致蒙古、金國的雙重打擊,又因常年戰事頻繁,國家不事養息,終使西夏經濟嚴重破壞、國力不振,人民家破人亡、民怨沸騰。公元1223年,由於國事日敝,飽受驚嚇的夏神宗傳二太子李德旺提前繼位,自己則為太上皇。三年後,1226年夏神宗不堪重負因病去世,時年65歲,謚英文皇帝。夏神宗在涼州城避禍二年,大部時間就是曾居住在這護國寺裡,這裡也應該留下些歷史遺存的。」
「那他是怎麼當上皇帝的?」賊猴不禁奇道。
「這夏神宗李遵頊原是西夏第四位皇帝崇宗李乾順之曾孫、西夏第七位皇帝襄宗李安全堂兄弟、李彥宗之子,雖然雖輩份比襄宗低,但年齡卻比李安全大。李遵頊年少力學、博通群書,以廷試第一名考取狀元後仕途順暢,襲封齊王,後又統領西夏軍事。1211年發動宮廷政變,廢襄宗李安全自立為帝,改元光定,時年四十九歲。其在位十三年,也是西夏唯一的太上皇。」郝教授清晰而透徹地講解著。
劍鳴不禁想起了臨安古墓的主人,夏太子李延昭。據那名田村的日本人講,他是西夏國第六位皇帝桓宗李純佑之太子,後被襄宗李安全派人鴆殺。那西夏國的傳國之寶是否是被這夏神宗李遵頊因躲避戰火給帶來涼州呢?而從田村身上搜找出來的照片似乎有這樣的暗示。
劍鳴轉頭問向張副官:「那這裡的感應塔呢?」
「也是在那場大地震中被震塌了。可惜啊!我小時候記得這座塔可美了。唉!再也見不到了。」張副官搖著頭連連歎惜道。
「能帶我們去看看它的位置麼?」劍鳴說道。
「我試試吧!」張副官又帶領著眾人在院內找尋起來,後在附近居住的一名老人幫助下,才大概給確定了感應塔遺址的方位。
碎石瓦礫與枯枝敗草凌亂一處,曾經的文明印跡有幸躲避過戰火的摧毀卻湮沒在這殘垣斷壁間,寺院在冬日夕陽的餘輝中更顯得殘敗而落寞。
「張副官,這涼州城裡還有啥知名的佛廟寺院嗎?比如白塔、臥佛啥的?」張武突然開口問張副官道。
張副官聽到了詢問,想了想說:「這涼州城裡的寺廟倒是還有幾間的,比如說觀音廟、羅什寺的。至於你說的白塔寺可不在這裡,是在城外武南鎮劉家台莊。我們這裡沒有臥佛,但卻是有個大佛,也是在城外的,是個石窟大佛坐像,外面都叫作天梯山大佛。」
「啊!天梯山大佛是在這裡啊!瞧我這腦子,幾乎忘了這回事了。」郝教授用手拍打著腦袋,興奮地說道:「劍鳴啊!這天梯山石窟大佛可是鼎鼎有名的,你們知道嗎?」
劍鳴幾人互看一下,又是茫然地搖了搖頭。
「嗨!它可是我們中國石窟造像的鼻祖啊!」郝教授興奮地說著:「這座石窟大佛創建於東晉十六國時期的北涼,距今約有1600年歷史,是我國早期石窟的代表。天梯山石窟的建成,不但為佛教的傳播開創了新的形態,更為石窟佛像的開鑿培養了人才。後世人仿此陸續開鑿了金塔寺、馬蹄寺、文殊山、榆林窟等。北魏時期在大同主持開鑿雲崗石窟的就是涼州僧人曇曜,其所用能工巧匠皆大都是涼州人士。這也形成我國佛教石窟造像藝術史上有名的『涼州模式』」
「呵呵!教授你真厲害。這個也知道!」張副官嘖嘖稱奇道:「天梯山石窟在我們這兒也稱大佛寺。這天梯山山峰陡峭峻拔、高聳入雲,有石階拾級而上形如懸梯,故稱天梯山。山巔常年負雪,俗稱『天梯積雪』,為涼州八景之一。石窟大佛依山巍然端坐,左手平放在膝蓋,略出膝部;右臂前伸,手掌外撐,朝向對面的磨臍山推去;腳下碧波蕩漾,常有薄雲纏繞其身,如輕紗飄動。民間有『張義川,水湖灘,大佛爺手指磨臍山』的歌謠。我打小就是在大佛像旁的燈山村長大的。」
「哦!這感情太巧了,如有便利上你家那邊瞧瞧大佛去。」郝教授饒有興致地笑著說。
「好啊!您們去,我們全家都是歡迎啊!」張副官也歡喜地說道:
「大佛跟白塔是在一起的嗎?」劍鳴一旁問道。
「這兩個可不在一起。白塔寺是在城外東南二十公里處,而天梯山大佛則位於城南五十公里處中路鄉的。」張副官給解釋說。
「噢!原來是這樣,我還以為是很近的。」劍鳴回頭與張武對視一眼,心裡有了計較。
見天色漸晚,郝教授安排眾人收拾好碑帖等離開了大雲寺。明天,教授將在這裡展開實地考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