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落在大離帝國東海之濱,南臨青龍江,北近涼山山脈東段的離都是這個大陸之上的第一雄城。
無數年來,這裡發生了數不清的驚天大事,便是王朝,也更迭了不知多少,但卻只有一項從未有過改變,那就是離都這座雄城從未被攻陷。
寬達十丈的護城河圍繞離都,若是乘坐小舟,竹竿划動的話,便是一天,也無法繞完。
城門是精鋼打造,厚重得看上去像是一座黝黑的城堡,每日由幾十根成年人手臂粗的鐵索牽動,在清晨時打開,傍晚時關上。
城牆之上可並行十馬,高達三十丈,除非是修行者,否則就算武道巔峰的強者,也不能徒手而上。
時值深秋,城內四通八達的青石板道路上人頭攢動,商舖一間接著一間,數之不盡的各種商品琳琅滿目,走街串巷的小販推著推車或者擔著擔子沿街叫賣。
身著光鮮衣裳的公子哥,青衫磊落手搖折扇的士子,穿戴華貴的富家女子是商舖最受歡迎的人,放眼望去,這三種人在大街上幾乎佔上了一半。
剩下的便是平民百姓,偶爾有身穿官服的巡捕挎著腰刀在人群之中行走,這是日常巡邏。
離都中央位置,便是皇城,分為裡中外三層,規模之大,比之整個關城亦不遑多讓。
在皇城南門外,有一片統一格局,造型一樣的建築,連成一片,形成一座小城,這便是大離帝國人才強者輩出之地——軍武院。
山石站在軍武院大門外的街道那邊,看著裡面。
那夜青璇兒不辭而別,山石在平原之上尋了她整整半個月,確定她是自己離開之後,山石便開始向離都而來。
雖然不知道身在何處,更不知離都在何處,但只要不是啞巴,並且願意開口相問,總能去到想去的地方。
就這樣,一路靠著打獵或者幫人家做短工,山石來到了離都。
剛進城的時候便被離都雄偉的氣勢所震動,心想難怪王元方會說「某家志在天下!」因為再平凡的人在首次看到這座雄城的時候,內心都會被激起雄心。
山石也不例外。
下山已有半年,在這半年內,他經歷的事比絕大部分人一輩子加起來還要凶險和精彩。
他那保守的守著一個山頭帶著髒小玉打獵終老的念頭已經悄然改變,尤其是關城之外的沙民們悲慘遭遇以及青龍江決堤時難民們的可憐狀況讓他對這個世道生出強烈的不滿。
一路而來,所到之處,莫不是官兵或者修行者欺壓平民,將平民視作豬狗,這些加起來,讓他的內心隱隱生出了某種模糊的想法。
但未成型。
升起的雄心在入城之後半個時辰便被撲滅,因為離都是這個大陸上最繁華的城市,這裡有最美的女人,最好吃的食物,最好玩的玩意,最讓人迷戀神往的青樓和賭場,但這些,都是富人的。
山石身上的銅板在這裡連一個饅頭也買不到。
他曾對王元方說過:「你總要先吃飽肚子。」
這句話直接印在了他的身上。
換作旁人,此刻必先尋找可以維生的活計,但山石是涼山上的頑石,是凶悍的野豹,是最能吃苦的獵人。
所以,挨餓這種事他很擅長。
於是他便空著肚子四處詢問,找到了玉親王的王府,暗中觀察了半日,而後又來到軍武部的門口。
他要報仇,為大叔報仇,但他只是一個一無所有的少年獵人,而他的仇人卻是大離帝國最有權勢之一的玉親王,並且玉親王本身更是戰無不勝,具有修行者中最強級別實力的黃金甲級強者。
如何勝之?
唯有變強!
怎樣變強?
只有進入大離帝國最強的軍武院,才能最快的變強。
山石從來不會去想自己會不會苦練一輩子也無法殺死玉親王,更不會想自己是不是苦練一輩子也不能修行。
他的想法很簡單,很直接,既然不夠強,那就變強吧!
軍武部的大門是紅漆的楠木大門,但卻並不顯得華貴,反而略顯破敗,就連上面的紅漆,也剝落了少許。
山石這一ri來所見到的俱是讓自己心頭震動的東西。
來到這傳說中最出強者的軍武院,看著這扇大門,不由得感到有些失望。
抬腿向敞開的大門走去,直到走入裡面,才發現這軍武院的大門居然沒有人守。
山石奇怪,抬腿往更裡面走去,卻忽然像是撞到了一堵牆一般,「砰!」的一聲,差點將鼻子撞歪。
跌倒在地上揉著酸疼的鼻子,山石抬頭去看,只見身前根本沒有任何東西,伸手去摸,卻有一層屏障,山石的夜眼,又經過大叔的摧殘之後視力已經達到人類的極限,按理說是沒有任何理由看不見這屏障的。
正在疑惑,身後有腳步聲傳來,山石回頭望去,卻見一名身穿青衫的士子走來。
那士子看了一眼坐倒在地上的山石,眼中露出嘲諷情緒,轉身從大門內左側的一條長廊走去。
山石見他消失在長廊的盡頭,知道那裡定是有拐彎處,爬起身來,卻又見到那士子已經從左側出現在自己的視野之中,在屏障的那邊。
山石知道,原來進入軍武院是要從邊上的長廊入內,但這直對大門的地方為什麼會有無形的屏障呢?山石疑惑不解。
拍拍身上的塵土,山石向長廊走去,到了盡頭,果然有個拐彎的地方,剛想進入,卻聽一聲大喝傳來:「大膽!何人擅闖軍武院?」
一名身穿青甲的魁梧光頭大漢從走廊盡頭的內門之中出現。
山石愣住,守門的居然都是青甲級的強者?
若山石這輩子從未見過修行者,此刻必然不會這麼驚訝,正因為他不止見過修行者,更和修行者戰鬥過,所以深深的知道修行者的強大。
對於凡人來說,黑甲級的修行者便已是天神一般不可擊敗。
山石曾斬殺山匪莫紅花以及西涼城中的那兩名黑甲級修行者,實則是運氣成分極大,加上他本身自幼與猛獸搏鬥,最會殺生,又有那把能夠破甲的黑色彎刀,更得大叔指點,以刀入境,成為不能使用元氣的「修行者」,否則怎麼也不可能辦到。
青銅甲級的修行者如青璇兒和墮境之後的yin鳳仙,山石在她們面前,根本不具備任何的反抗能力,至於銀甲級的破八袋等人,更是修行界之中赫赫有名的頂尖強者。
山石還在驚疑不定,那名光頭的銀甲級強者已經快步向他走來,同時大喝出聲:「哪來的野小子!還不快滾?」
光頭一掌拍來,山石在毫無防備之下,根本來不及反應,被他一掌拍中胸口。
「轟!」的一聲,山石只感覺到胸口劇痛,嗓中一甜,一口鮮血噴出,身體如斷線風箏般倒射著撞上了身後長廊上的木柱。
「卡嚓!」一聲脆響。
木柱竟然開裂凹陷,並彎曲。
山石滑落到地上,忍著劇痛咬牙用手撐住地面,抬頭狠狠的盯著光頭緩緩站起。
光頭眼中露出一絲驚訝,詫異說道:「居然還能站起來?」
山石的右手握住刀柄,就要搏命,卻聽見一把蒼老但溫和的聲音傳來。
「阿虎!你怎又出手傷人?」
光頭聞言,立刻耷拉下腦袋,大氣不敢出一聲。
山石轉頭看去,卻見一位身穿麻布灰衣的老人正從長廊的那頭走來。
老人體態肥胖,腆著個肚子,一步一晃,一把白鬚搭到胸口,頭上的白髮被一絲不苟的簪在一起,束成一個發球。
老人見山石向他看來,目光在山石身上略一停留,本就連成縫一般的眼睛瞇得更小,幾乎看不見眼睛。
「孩子,你來幹嘛的?」
老人來到山石身邊,伸出肥胖短小的右手按在山石胸口。
山石本想躲避,卻根本躲避不了,只能眼睜睜的看著老人將手按在自己胸口。
一股溫潤的暖流從老人手上傳入胸口,疼痛劇減。
山石開口說道:「來這裡當然是要進去了。」
光頭抬起頭對山石喝道:「大膽!居然敢對院長無禮?還不快道謝!」
老人的手離開山石胸口,剛想說不必,卻聽山石對光頭說道:「你不向我道歉,我為什麼要道謝?」
老人微一錯愕,覺得大有意思,竟然樂呵呵的站在一旁看戲。
光頭大窘,微微紅臉,說道:「你擅闖軍武部,我打你一掌算是輕了!」
山石爭鋒相對,說道:「大門又沒鎖,又沒看門的在外提醒,我怎知道?」
光頭聞言發飆,他乃是青甲級強者,放在任何地方都不會被小覷,但偏偏是在軍武院,這裡是強者集中營,所以看門的必然也是強者。
幸運或者說是不幸,光頭被安排作為軍武院的門房。
雖然知道內情的人都曉得他是一名實力強大的軍武院門房,平日裡就算是文官武將,有事來軍武院,也必須對他客客氣氣恭恭敬敬。
但是
普通百姓可不知道這些,他擔任門房的時候,在軍武院大門外站得猶如一座鐵塔,始終保持著戰神姿態,卻被路過的百姓指著自己對自家小孩說:「一定要好好讀書,不然你長大了就像他一樣去當門房,一天到晚傻站。」
這種羞辱,絕不是光頭所能承受的,所以他在站崗三天之後跑到老院長家中痛哭流涕,最後終於將自己站崗的地點移到軍武院長廊盡頭的內門。
而「看門的」這三個字也成為他的忌諱。
此刻被山石這麼說,他怎能不怒?心中恨不得一掌將這小子活生生拍成肉醬,偏偏老院長站在一邊,而自己也確實沒有什麼站得住腳的理由能夠出手。
只能說道:「你當軍武院是景點嗎?可以隨意參觀?」
山石見光頭憋屈得厲害,怒意大減,學著王元方聳了聳肩,說道:「難道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