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魯斯貝克城堡建築在一塊微微隆起的台地上,居高臨下的俯瞰著腳下整片平坦的沿河原野,一條從低地國家延伸過來的商路貫穿城下,跑長途的商人們一般都會選擇在這裡稍作停留打探信息,然後再選擇是向東北去漢堡還是折向東南去亞琛和科隆,久而久之這裡便成為連結德意志本土內地和低地國家的重要中轉站,經濟漸漸繁盛起來。
現在的城堡是在原來的舊址之上稍加擴建和維護而成的,傳說當年奧托一世皇帝陛下率軍征服低地國家的時候,曾經在這裡受到領主軍隊的頑強抵抗,大軍在城下圍困許久,最後動用了重型投石機才終於攻陷了厚厚城牆保護下的城堡,打開了通往低地平原的通途。當地的領主因為拒不投降而被處死,他的家族絕嗣,襲封的貴族是他的姻親,為了防止此地再度成為叛軍可以依仗的橋頭堡,皇帝陛下命令士兵拆毀了大部分城牆,並削平了城門前山崗的坡度。現在的城堡是最近幾十年赫魯斯貝克收歸皇室直轄以後,才動員人手重新進行修繕加固的,所以看似堅不可摧的城牆其實有一個致命的弱點,而這個弱點是我在看疑似爛片《天國王朝》的時候學會的,拿到這裡現學現賣。
面向我們這一面城牆轉向西北的一段就是被拆毀後重建的,歷經風吹日曬已經看不出新建的部分和原來城牆在顏色和石材上的差別,但是我清楚的知道,在它那看似堅不可摧的表象下隱藏著搖搖欲墜的根基,那裡將成為攻陷城堡的突破口。
科勒在我的命令下昨天連夜召回所有能夠趕回來的夜鶯,在距離城堡不遠的地方開始挖地道,經過一晚上高強度的趕工,終於在剛剛完成了既定任務,現在那段城牆底下的土層已經全部被挖空,僅用木架支撐著,只要撤掉一兩根橫樑,地面上千鈞壓頂的重量必將壓垮下面的支柱,造成這段舊基之上新建城牆的坍塌,然後的事情就容易多了。
公牛那邊還在和敵人騎士戰鬥著,不過從兩人身手敏捷的程度看,對方明顯是有些吃不消公牛玩命的攻勢,一步一步往後退著,只能勉強接住武器的劈砍保證自己不受到致命的傷害,卻沒辦法發起哪怕一次還擊,眼看著就要束手就擒。
「這傢伙什麼時候這麼聽話了,讓他收著點打還真就縮手縮腳的不使出全力,對方的騎士蠻可憐的,被當作玩具一樣任人玩弄。」科勒用手搭起涼棚,注視著戰場中央兩個人的戰鬥,一邊點頭一邊評述著。
「要不是我腰上有傷,早就巴不得上去試試身手了,我當年可是號稱『勇猛的雄獅』,每次作戰必打頭陣!」我一面得意洋洋地向科勒宣揚自己過去的驕傲戰績,一面讓人把後背的墊子弄得更舒服些,「時間算算也差不多了,可以給莫迪尤納斯發信號,告訴他按照原定計劃行事。」
「遵命,大人。」科勒接過侍從遞過來的馬韁一躍而上,在臨走之前忽然對我說,「我有的時候真覺得您就是個不世出的天才,總是有辦法險地逢生,每個主意都讓人不禁拍案叫絕,但是有的時候……」話沒說完,科勒就丟下滿腦袋胡思亂想的我跑開了。
「喂喂,但是有的時候怎麼樣,你倒是把話說完啊,不知道這樣會憋得我睡不著覺嗎!」我衝著科勒遠去的背影大喊道,可是卻被戰場上的喧嘩聲蓋了過去,我撇撇嘴揉著臉喃喃自語,「這叫『於無聲處聽驚雷』,險地逢生聽起來多俗氣,嚇人倒怪的……」
公牛在眾人的歡呼聲中又做遊戲似的跟敵人騎士鬥了幾個來回,終於耐不住性子發生喊,以一個力劈華山的大力劈砍結束了戰鬥,將可憐的對手連人帶長劍砍做兩段,血肉模糊的攤在地上,敵方陣營發出一陣驚駭的尖叫聲,我方士兵則用武器敲打著盾牌山呼海嘯,向自己的英雄致以最高的敬意。
就在敵人猶豫著不敢再派人出戰的時候,腳下的大地忽然開始微微的震顫,好像千軍萬馬正在快速奔馳而過似的,敵我雙方的戰士們都在駐足觀望,想看看到底是哪一方的援軍到來了,但是除了樹林裡被驚飛的鳥群和偶爾蹦出來的小野獸之外,哪裡有半點軍隊到來的跡象。
「怎麼回事?」幾個士兵低聲相互詢問,心底裡隱隱的都有些不安,戰馬也條件反射的四蹄亂踏,任憑騎手怎麼安慰也控制不住。
我則和大多數人的心情不一樣,焦急的注視著那段城牆,心裡面日爹罵娘的詛咒著,為什麼遲遲不見倒塌,公牛一個人站在空地上,也感覺到了異樣,向我投來詢問的目光。敵人的士兵跑過來收拾了戰死騎士的屍體,城牆上的弓箭手重新拉滿了弓,保護著城外的士兵撤進城裡。
「來不及了,必須馬上行動。」看著期待的場景遲遲沒有出現,我下定決心似的攥拳敲打著手掌,對等在一邊的傳令兵吩咐道,「命令投石機準備,弓箭手上前,開始攻城!」
隨著我的命令,工程師們有條不紊的擰緊了投石機上的牛筋彈簧,將裝滿瀝青的陶罐點燃放到上面,試射了一次以便校正準星。只見火苗滾滾的陶罐不偏不倚的正好落入亂哄哄往城門收縮的敵陣中,滾燙的瀝青四處飛濺,沾到身上就會劇烈燃燒,弄得敵人哭爹喊娘的抱頭鼠竄,推擠踩踏著爭先恐後逃向城門,似乎那裡是能讓自己跳出生天的天堂。
工程師們根據陶罐的落點簡單的調整了下角度,然後重新裝填發射,這回陶罐劃著完美的弧線準確的落在城牆上,引著了每一個單薄的血肉之軀,瞬間就點燃了許多慘叫著滿地打滾的火人,不過由於我們只有一架投石機,無論是彈藥的密集度還是攻擊的連貫性都很難達到破壞力的效果,最多給敵人造成了點混亂,掩護弓箭手以及攜帶雲梯的步兵迅速接近城牆展開攻勢。
從慌亂中反應過來的敵人馬上組織起弓箭手還擊,最前排拿著重盾的步兵馬上將箏形盾的尖端深深地扎進泥土裡,組成一道密不透風的盾牆,掩護己方的弓箭手保持在弓箭的射程之內,利用力量強勁卻射程稍差的短弓對敵人進行火力壓制。雙方對射了幾輪之後,都沒有對對方造成什麼太大的人員傷亡,我們倒是或多或少的在氣勢上佔了上風,壓得敵人躲在城牆後面抬不起頭來。
雙方你來我往打得好不熱鬧,敵人的注意力基本上被吸引到正面,側面的城牆上僅剩寥寥無幾的幾個士兵在警戒,等待已久的時刻終於到來,西北側的城牆縫隙中泛起迷茫的灰塵,上面的敵人正在東搖西擺的納悶自己怎麼站不穩的時候,已經被挖空的土層終於承受不住巨大的壓力,像孩子遊戲的積木一樣轟然倒塌。
對射得正歡的兩撥人都被這突如其來的巨變驚呆了,一時間竟然忘記了攻擊,全都傻呼呼的盯著漫天煙塵咧著大嘴,「這群完蛋的東西!」看到自己士兵呆若木雞的模樣我氣得直跺腳,照著傳令兵的屁股結結實實的來了一腳,「還愣著幹什麼,馬上傳令繼續進攻,得蒙主佑天賜良機,再拿不下城堡可就辜負上帝的希望了!」
話音剛落,埋伏在不遠處樹林和草房裡的拉文納長槍兵在莫迪尤納斯的率領下宛如神兵天降般出現,科勒冷靜的瞄準剛剛站起來還沒緩過神的敵人士兵,準確的取走他們的性命,發現自己腹背受敵的敵人們手忙腳亂的分兵防守,但是軍心潰散敗相已露,完全沒想到我會通過這樣一種非常規方式攻陷城堡,或者說,我選擇的是某種意義上的壯士斷腕。要知道在這個時代,修建一座磚石結構的城堡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往往要花費巨大的人力財力歷時數年,想要形成完備的防禦系統,更是費時良久,我卻連眼睛都不眨的直接自己拆掉,大大出乎敵人的預料。
眼看著士兵們潮水般的從坍塌的地基衝進城堡,和敵人天昏地暗的廝殺起來。公牛一馬當先的大開殺戒,像一頭發狂的豹子,宛如天神下凡般摧枯拉朽的擊垮敵人的信心,憑借一己之力硬是生生的突破了重重包圍,為後續部隊打開了前進的道路。
「也該好好歇一歇了,當初做出處決羅貝爾騎士這個決定的時候,哪裡會想到隨後這一系列的連環套,不過多虧了自己狗屎運,一次次的化險為夷,不過好運氣總有用完的那一天啊……」不知道為什麼,看著馬上就要到手的城堡,我心裡卻一點也高興不起來,可能是因為自己當時草率的掉進別人早就準備好的陷阱而自責,也可能是害怕有一天穿越者那種優於同時代人的閱歷不再靈驗,當自己遇到棘手的事情,結局真就很難說了,「我睡一會,等到事情結束了再叫醒我,其他的就算天塌了來也別來打擾,知道不?」我吩咐身邊的侍從,讓他們把我放在遠離戰場的安全地帶,安安靜靜的歇息一下。
當我被科勒輕輕的呼喚聲叫醒的時候,戰場已經被打掃完畢了,城堡裡被瀝青點著的火點仍在冒著青煙,不過快要熄滅了。俘虜成群結隊的拴在一根長繩子上,神情沮喪的低著頭報數,被解救出來的旺財來不及壓壓驚,正在負責統計戰俘的人數,漢斯則在盤問著投降貴族的家世和爵位,以便提供身份相符的優待以及商討贖金的數目。公牛看到我被侍從抬進城堡,押著一個五花大綁的騎士走過來。
「大人,這位就是阿默薩斯福特伯爵喬叟,就是他陰謀勾結德約科維奇神父裡應外合的強佔了您的城堡,並且殘忍的傷害了克雷森蒂小姐,殺了他吧!」公牛一腳把阿默薩斯福特伯爵踹翻在地,踩著他的肩膀掄圓斧子就要砍下去。
「你沒有權利處決我,我是個同你地位相等的貴族,我的家族從查理曼大帝時代起就受封世襲,就算是尊貴如皇帝陛下也不能輕易剝奪我無可爭議的神聖統治權,你這是在謀殺,倒行逆施的違背上帝的旨意!」阿默薩斯福特伯爵嚇得面無血色,卻依舊嘴硬的在那裡強詞奪理,無賴似的大呼小叫,引得周圍的人紛紛將目光投向這裡。
我鄙視的冷笑了一聲,從擔架上坐起來走到他身邊,帶著無可辯駁的威嚴宣佈他的生死:「你以為眾目睽睽之下我就不敢殺你了?現在我來告訴你,在這片土地上,永遠只有一個上帝,一個聲音,我要誰今天死,誰就絕對不能活到明天日出!」
阿默薩斯福特伯爵的瞳孔猛然縮小,頭顱骨碌碌的在地上滾了兩圈才停下,帶著驚恐和不甘瞪視著蒼天,死不瞑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