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世間的一切皆如流水,無常。
血徒發來的怪異郵件無疑再次證實了世事的多變。整整半個小時,我們四個人都沒說一句話,完全被這份突變撞入了思考的緘默之中,彷彿一堆石像。表面上唯一還在活動的,便只剩下了那一雙雙反覆審閱血徒郵件的眼睛。
「老七,」燕道傑打破了壓抑的沉默。他微微探了探身子,用手指慢慢地在電腦屏幕上畫了一個圈,說道:「我總覺得,從這裡能聞到另一座古城的味道!」
「嗯?怎麼說?」我驚異地挑了挑眉。
燕道傑點了一支煙,隨後噴吐著煙霧道:「因為血徒那幫傢伙的關係,咱們這段兒時間接連見了兩座邪門兒的古城。在神農架的時候我就說過,與這兩座城類似的地方應該還有三處。不過,這個想法兒終歸是用那兩座古城的佈局當成底子推算的,我自己也不確定。誰知道這好幾千年裡到底都發生過什麼事兒,剩下那三座城究竟是建沒建成,又是不是已經毀了,都是沒譜兒的事兒。」
微微頓了頓,他用手指輕點著電腦屏幕,接著道:「可是,今兒個瞧著血徒這個動作,我心裡對自己的推算卻反而有了底兒。我覺著,我所推算的那三座古城,新疆這兒一定有一座!如果不是這樣,那幫傢伙放著只要交換就能到手的牌子不要,反而扔過來一個找尋任務就不應該。血徒那幫孫子確實挺瘋,不過嘛,瘋子會瘋往往都是因為太聰明,肯定不是因為傻。一群『聰明過頭兒』的傢伙,一定不會讓一幫外人去找尋本來就很隱秘的東西,除非,這些外人本身就已經知道了一部分秘密。想想看,我們所知道的,血徒最大的隱秘是什麼?古城啊!所以,我覺得這個沒頭沒腦的找尋任務必定和另一座古城有關。甚至,極可能就是古城本身。」
「三哥說的,有一定的道理。」阮玉捋了下耳邊的頭髮,接話道:「我們見過的那兩座古城明顯和血徒有著很深的淵源,但他們卻和我們一樣需要地圖來確定兩座古城的具體位置。甚至就連對地圖線索的破解還需要借助莫教授等人。從這一點上來看。血徒的『源靈會』雖然有著不小的本事和勢力,不過,不管他們的手法有多邪乎,但終歸不是萬能的。可是。我想不明白的是,到底有什麼是他們確定自己做不到,而我們卻能做到的?」
「我想,可能是……」我略有些猶豫地開了口。可沒想到,我嘴裡的話剛露了個頭兒。就被燕道傑出言打斷了。
「嘿!這還不簡單麼!那就是運氣!」他誇張地嚷嚷了一句,隨後看著阮玉,道:「二弟妹,新疆這個地方有很多的采玉人。采玉這種事情需要運氣,有的人一輩子採不到好的,而有的,天生就有找到極品的命兒!這種事情用科學是解釋不清楚的。我覺麼著,血徒看上咱們的原因也和這種運氣類似,他們可能覺得咱們就和那些邪門兒的古城有緣。你想啊。連他們都得費死牛勁才能找到的古城,咱們卻鬼使神差的接連進了兩座。這得是多強的緣份?你說血徒那幫孫子能不看重麼!」
阮玉在燕道傑誇張的表情下認真地點了點頭,似乎徹底被他的理論說服了。
我無奈地看著他們笑了笑,心中不禁被暖暖的情誼緊緊包裹。我很明白,他們的這番作為無非是想在提醒我的同時又不給我造成過重的壓力。道理很簡單。大家也都心知肚明。血徒之所以看重我們的原因其實只有一個,那就是我——他們口中的叛徒。
自從血徒杜秘書第一次將「叛徒」這個詞加冠在我身上,我的心中便隱隱有些相信他的說辭,甚至曾在一時之間將他當作了追尋過去的突破口。畢竟。我的身上有著太多用常理無法解釋的東西,比如那塊兒一直戴在身上的「聖牌」。比如圖騰般的神秘紋身,比如,與血徒近似的血眼……
林林總總的一切似乎通過杜秘書的嘴凝結成了真實的過往。在很長的一段時間裡,由「叛徒」這個詞語所衍生出來的「過去」都在凶殘地折磨著我,甚至讓我隱約出現了「放棄一切」的想法,直到,我遇見了殤。
我從這位異類朋友的口中,聽到了一段遠遠脫離以往認知的歷史。雖然這段歷史聽起來匪夷所思,但當時身在獴楛部落,眼見著數百「野人」的我卻著實找不到不去相信的理由。
在明確了這一點之後,我不禁結合自己已經知道的信息,做出了一系列推測:假設「源靈會」與殤所提到的「源人」有關,那麼,杜秘書口中的「叛徒」應該不是特指我一個人,而是指一個群族,也就是與他們對立的那一部分「源人」。根據種種跡象來看,血徒的「源靈會」應該屬於蚩尤背後的那部分「源人」,那麼,被指為「叛徒」的我其實應該是與黃帝背後的「源人」有關,而並非我原本想的那樣,自己曾經是一個與血徒一樣凶殘的邪教成員。
這些推測雖然沒有什麼證據能夠證明,也沒辦法給我一個完整的過去,但是,它確實讓我的心裡舒服了許多,對曾經過往的牴觸情緒也降低了不少。此時看到血徒的怪異郵件,我的心中不禁再次整理起支撐推測的線索。由於心態的不同,再次思考的過程不免細緻了很多。恍惚間,我似乎抓住了一些脈絡。
不過,還沒等我順著這些脈絡深入下去,始終沒有出聲的小芊卻突然開了口,語出驚人地說道:
「我覺得,我們應該盡早出發。」
「出發?去哪裡?」阮玉驚奇地問道。
「去展開調查的真正地點。」小芊將另一台電腦的屏幕轉了過來,指點著屏幕上顯示的地圖,接著道:「若羌縣夾在塔克拉瑪干沙漠和庫姆塔格沙漠之間,古絲綢之路就是從這裡穿過的。這裡的周邊分佈著很多的遺跡,好像樓蘭古城啊、米蘭古城啊,小河墓群啊等等。可以說,這裡是古西域文明十分集中的一個地方,而且,那些廣闊的沙漠無人區裡還不知道埋藏著多少秘密。以這種情況來說,這個地方倒是挺適合隱藏那種『詭秘古城』。不過,這裡的範圍太大了,如果就這樣盲目的調查下去,血徒給我們的時間肯定不夠。所以,剛才我就直接進入大學的資源庫檢索了一下『巴提哈爾』,想要縮小一下範圍……」
小芊說到此處便停了下來,用手輕輕揉了揉脖子,似乎有些不舒服。我見狀趕忙遞了一杯水給她,順口問道:「結果呢?」
小芊接過杯子慢慢地喝了一口,而後微蹙著眉頭道:「可以說沒有結果。我查遍了學校的資源庫,但始終沒有找到任何相關的信息。要知道,我們學校的考古學資源庫基本上不比中科院的差多少,如果在這裡找不到,那別的地方也不可能找到了。這很不合理,血徒的郵件裡只有這四個字是有關於調查的線索,如果這個線索根本無法追查,那他們何必還要給出來?」
「嗯,那幫孫子既然想要利用我們,就沒道理弄個沒用的線索出來。大弟妹,是不是你的搜索方法不對呀?」燕道傑插話道。
小芊瞪了他一眼,搖頭道:「不會的,我試了很多種檢索方式,結果都一樣。別忘了我的專業,資料整理這種事兒我很在行,方法不會有問題的。再者說,西域古文明這一塊兒,是我準備以後讀博士時專攻的方向,所以重點學習過,可以說十分熟悉。可是,在這件事兒上依舊沒什麼幫助……」
小芊停下來陷入了沉思,眉頭也隨著時間的推移越皺越緊。她的苦惱頓時感染了所有人,大家不約而同地再次陷入了壓抑的沉默之中。
少頃之後,我猛然想起小芊最開始的話題,於是倍感疑惑的問道:「小芊,你剛才不是說,我們應該去展開調查的真正地點麼?那……現在到底在困惑什麼?」
「哦,我說那句話並不是因為我找到了相關的線索,而是從別的方向得到了一些似是而非的東西,只能算是個猜想。」小芊動了動鼠標,將屏幕上的地圖換成了另外一幅圖譜,接著道:「因為怎麼都找不到線索,我就想著換個思路試試,於是就試著拆解『巴提哈爾』這個詞的來源。對比了一下新疆這裡的語言體系,我發現這個詞的發音與維語近似,但又不太一樣,似乎和一種已經失傳的語言有一定的聯繫。」
「你就是以這種關聯為基礎,而後做了推測吧?」阮玉道。
「嗯,考古學就是這樣。每一件事情往往都有很多種推測,哪一種能找到更多的證據,哪一種就會被定論。當然,當後期有新的證據出現的時候,以前的定論也可能被完全推翻。所以,我才說我的想法只能算是個猜想。」
小芊一邊說著,一邊將屏幕上的圖譜放大了一下,隨後指著其中的某一點,繼續說道:「這種失傳的語言叫做羅布語,而我由此推論出來的地點就只剩下了一個。那就是充滿了各種怪異傳聞的『東方百慕大』——羅布泊!」
小芊吐出的話語在空氣中激起了一股氣流,這股氣流在不久之後便演化成了一道颶風,掀起了漫天的狂沙,血紅。(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