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如電轉,身隨意動。
我急忙伸出雙手托住小芊的雙頰,微微用力將她略有些低垂的腦袋輕輕抬起,同時將自己的面孔迅速靠近過去,緊緊盯著她的雙眸。
一秒、十秒、一分鐘……
我始終沒有找到那些紅色符文的痕跡。哪怕我已經將面孔靠得近乎鼻尖相觸,哪怕我在這段時間之中連眼睛都沒敢眨一下,但卻依舊毫無所獲。
時間在這種近似於凝結的動作下偷偷溜走,氣氛慢慢變得尷尬起來。被我托在雙手之中的臉頰微微有些發熱,不過,這種熱度顯然不是因為小芊又再度發起了高燒。
「大木頭,你……」
小芊那雙好似小鹿一般的眼睛眨了眨,隨後略略低垂,避開了我的盯視。
我猛然回過了神兒,趕忙放開雙手退後了一步,尷尬的說道:「抱歉,我沒別的意思,我……」
話剛出口便戛然而止,我實在不知道應該如何向她解釋。難道要說我在她的眼睛裡看到了閃過的血紅色符文麼?她的眼睛又不是電腦顯示器,這種詭異的現象要如何才能說得明白?
再者,我到現在還不確認我所看到的情況到底是不是幻覺,畢竟我始終都沒能找到任何一絲證據。我甚至都不能肯定,我眼中所見的狀況到底是出在小芊身上,還是出在我自己身上。不得不說,在經歷了這麼多遠遠脫離常識的離奇事件之後,我們中的任何一個人身上出現點兒不能理解的情況。其實都不能算是新奇了。
不過,算上在神農架古城的那一次,小芊的這種情況我已經是第二次看到了。再加上剛才她那段短暫而怪異的「突然高燒」,我至少可以肯定,她的身上一定發生了什麼我不能理解的狀況。然而,越是這樣我就越不能現在說出來。她的這種情況對我來說還處於毫無頭緒的階段,過早的說出來,只能是徒增大家的壓力而已。
「嗯……我想,你可能是太累了,所以身體有點兒不舒服。別太擔心。我們這段時間始終都沒停過腳,這次剛從殤那裡出來,立馬兒又跑到新疆來了。這段時間的消耗確實強度太高了,一會兒到了地方,先好好休息一下吧。」我撫了撫小芊的肩頭,安慰道。
如此生硬的解釋自然不可能讓眾人釋懷。不過,恰恰是因為隊友們的思維都很敏捷,在此刻的情況之下,我想大家反而不會再繼續追問。
果不其然。
阮玉聽到我的說辭之後默默的看了我一眼。隨即開口道:
「我們還不知道血徒那幫傢伙要做什麼,大家都需要充足的休息。也好攢足體力應變。趕緊上路吧,若羌應該是不遠了。三哥,要不你歇會兒,換我來開?」
「不用了,沒多少路了,我接著開吧。」燕道傑回了一句,而後便示意大家上車,自己則是繞回了司機位。
眾人見狀便沒再多言,只是沉默著坐回了自己原本的位置。懷著重重心事再次踏上了彷彿沒有盡頭的路途。
一個小時之後,若羌縣縣城。
我們按照庫爾勒那邊提供的地址找到了一家酒店,在停車場停好車,眾人便拉著行李走進了酒店大堂,而後由阮玉出面與服務人員接洽,確定我們預定好的房間。
我站在阮玉的身後等待著服務人員的查詢結果,同時緩慢地環顧四周。盡量細緻地觀察著地形。
出於我的職業習慣,每當到達某個陌生地方的時候,我都會下意識的概覽一下身處的環境,以便為後期的工作提供便利。而自從遇到那些詭異事件開始。我的這種觀察習慣比起原來更是細緻了很多。數次徘徊於生死邊緣的經歷教會了我一個深刻的道理:多一分對環境的把握,也許就是多出一分生機。
此刻的情況也是如此。雖然我們並沒有身處於某個詭異的古城遺跡,但我們將要面對的敵人卻是不折不扣的詭譎份子,甚至可能不是人類。因此,我們將要面對的危險並不會因為身在現代都市就會降低多少。況且,我並不清楚那幫傢伙將會如何與我們接觸。雖說直接跑到酒店進行「人質交換」的可能性極低,但那群瘋子一樣的傢伙確實難以揣度,多些準備自然是好的。
我的雙眼緩慢地掃過酒店大堂,仔細記憶著每一個通道,每一個出口,甚至是每一個如玻璃窗之類,可以被「破壞」成出口的東西所在的位置。與此同時,我的大腦則是一刻不停地進行著組合拼接,迅速在腦海中描繪出一副立體的空間圖譜。
忽然,我的視線微微一凝,隨後急忙從左側挪回,直直望向剛剛掃視過的電梯間。
那裡,有一道似曾相識的背影。
那是一個男人的背影,雖然不是特別壯碩,但卻肩張腰直,看起來十分挺拔。
方才看到那道背影的時候,他正向著前台側面的電梯間走去,而當我感覺到熟悉從而迅速拽回視線的時候,那道背影卻已經在電梯間裡消失了。
我急忙放下行李走到電梯間。四處掃視了一遍,但卻沒能再次看到那個男人。不知道他是搭乘電梯上了樓,還是從電梯間另一側的出口走出了酒店。
以前工作的時候,為了能讓每一件委託都能迅速有效的完成,我曾刻意鍛煉過自己的「不隨意注意」能力,也就是加強自己的下意識記憶,以便能在一些微不足道的小事中找尋到有用的線索。
此時對於這道背影的熟悉感就是來源於下意識記憶。這種情況往往意味著,這道背影的主人曾經在過去的某個時候與我進行過的接觸,但不會太多,也許只是一面之緣。當然,還有另外一種可能,那就是我認錯人了。以我現在的疲憊狀態來說,我自己其實更傾向於後一種可能,畢竟,我一直以來的生活都和新疆這裡沒什麼交集。
如此想著,我便放棄了繼續尋找的念頭,轉身向大堂前台返回。一邊往回走,我一邊輕搖著腦袋暗自感歎,最近這幾天的體力消耗和心裡壓力著實有些強度過高,以至自己識人辨物的判斷力都有些模糊了。
然而,當時的我並沒有意識到自己已經犯下了一個重大的失誤,直到那道背影與艷紅的鮮血出現在同一個畫面之中,我才意識到,這個不明身份的男人與我們此行有著極為密切的關係。只是,這種明悟竟是以一條鮮活生命的逝去為代價的,未免太過沉重。
「阿生,房卡辦好了,走了。」站在前台處的阮玉向我招呼了一聲。
我點了點頭,走過去拿起行李便和大家一起上樓,回到了各自的房間。一番梳洗之後,眾人聚在餐廳果腹。一面商議著可能遇到的情況,一面等待著血徒的郵件。小芊在剛剛回房的時候就已經向那個「詭秘的郵箱」發了一封信,雖然郵件的顯示是「地址不存在,未能發出」,但我們都相信血徒那幫傢伙一定有途徑可以收到,不然的話,此番叫我們趕來新疆豈不是成了一個笑話。
不出所料。沒過多久,小芊的筆記本電腦上果然響起了郵件提示音。
我點開一看,郵件的最上方貼著另一張乾爹邢忠的照片。他依舊被捆在一張椅子上,神情微微有些萎靡,但和上一張照片的差距不大。他的身上也沒出現什麼明顯的傷痕,看來確如燕道傑的猜測一般,並沒有受到什麼折磨。
與上次那張照片不同的是,這張照片的右下角清晰的顯示著拍攝時間,標明了它拍攝於五分鐘之前,顯然是故意讓我們確認人質安全的。
位於照片下方的,則是一段讓我深感驚異的文字。在剛才的等待過程中,我們曾猜測過許多種血徒可能的行為,但此時這段文字的內容卻遠遠超出了我們的想像,甚至讓我當即產生了一種怪異的荒謬感。
內容如下——
尋找「巴提哈爾」,這是你們的任務。
如果兩周之內你們沒有任何發現,那麼照片中的人將會失去四肢中的某一個。如果一個月之後你們依舊沒有發現,他將失去另外一段肢體。直到他的四肢完全失去,你們仍然沒有任何發現的話,那麼,我們會告訴你們去哪裡收屍。
你們只需要完成自己的任務,不需要再和我們聯絡,我們會在應該出現的時候出現。注意,如果想要照片中的人活著,那就別耍花樣,我們會看著你們。
看罷郵件,我陰沉著臉默默不語。巨大的困惑在我的心中翻湧不休,很快便形成了一個吞噬一切的黑洞。
我本以為,我手中的聖牌才是血徒所需求的東西。事實上,我已經做好了用聖牌換回乾爹邢忠的打算。就算因此失去了追尋過去的機會,對於現在的我來說也並非難以接受。畢竟,我已經在神農架的密林中學會了真正的珍惜。
然而,來自血徒的這封郵件卻徹底顛覆了我的認知。完全摸不透他們想法的我,頓時產生了一種深深地無力感,彷彿自己手中僅剩的一點兒籌碼也已是蕩然無存。
單純的「人質交換」突然變成了莫名其妙的「找尋任務」,這種變化之中到底隱藏著什麼秘密?
血徒,你們到底想要什麼?(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