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昏,殘陽如血。
我和阮玉正沉默的駕車疾行,趕往案發現場。剛剛讓畢鍵在筆錄上按完手印,阮玉便被三隊同事打來的電話弄得臉色鐵青,二話不說,拉著我便上了車。因為……新的受害人出現了!
鑽過這幾日來我所見到的第三根警戒線,一股讓人作嘔的惡臭便鑽進了我的鼻子,直到我接過同事遞過來的口罩戴好,那種被臭味堵住呼吸的感覺才消解了一些。屋內有不少證物科的人員正在進行調查取證,穿過這些白色的身影,我終於發現了這股惡臭的源頭——沙發。不!應該說,是沙發上已經開始腐爛的三具屍體!
「怎麼又是這個姿勢?混蛋!」阮玉的聲音裡充滿了硝煙的味道,掛在臉上的口罩似乎都要被她語氣中的怒火所焚燒。
我皺了皺眉,壓住心中強烈的反胃感,向著沙發走了過去,仔細的觀察了起來。沙發裡端端正正的並排坐著三具屍體,兩女一男,渾身***。屍體顏色青黑、腹部微漲,正在發出濃烈的腐蝕臭味。斷掉的脖頸處已經生了蛆,此刻正在拖著肥胖的白色身體鑽來鑽去,看來死亡時間已然不短。三人的死亡方式均是斷頭,而他們的頭顱全部被捧在自己胯下的雙手中,臉上掛著形似張寶庫死亡時的那種詭異笑容……全身***,手捧斷頭,這到底代表了什麼?兇手是誰?和老張的案件又有什麼關係?
大堆的疑問在腦海裡亂糟糟的混成了一團,我隱隱覺得似乎有一隻看不見的手正在這些事件的背後攪動,將這一切弄得撲朔迷離,迷霧重重。
「阮隊!生哥!」
小周的聲音從背後傳了過來。我回身向他打了個招呼,他向我點點頭,接著說道:「驗屍官說被害者的死亡時間已經超過了一周,具體的還需要解剖之後才知道……兩位女性死者的身份還在調查,不過這個男性死者的身份現在已經基本確認。我們找到了他的身份證和『醉東方』的工作證,他的名字叫張強!」
張強?!周曉梅的前男友?
「小周……」
「咩咩咩咩~咩咩~咩咩!」
一陣富有節奏的綿羊叫聲在身邊響起,打斷了我的話。我疑惑的扭頭看向阮玉,她微帶尷尬的急忙掏出手機,接通了電話。
「你說什麼?!」阮玉的聲音充滿了驚訝和憤怒。認真的聽了一會之後便掛了電話,咬牙切齒的說道:「這個混蛋!我應該打斷他另外那隻手!」
「怎麼了?」
「畢健!那個混蛋沒跟咱們說實話。證物科在他家魚缸裡打撈那半隻耳朵的時候,從缸底的珊瑚砂裡發現了一個防水盒,裡面裝著賬本。上面記錄了一個非法器官買賣網站的交易信息,網站組織者就是畢鍵!這傢伙是個『器官掮客』,專門組織別人買賣器官的!」
那麼周曉梅……我心中不由升起一陣透骨的冰寒。我冷著臉看了一眼阮玉,揚了揚手中的車鑰匙。她點了點頭,和現場的同事交代了幾句,便和我駕車向醫院趕回。
畢健!你心中到底還有多少秘密?這次一定要全部掏出來!
一陣輕音樂飄來,我連忙接起手機,燕道傑凝重的聲音從聽筒傳了出來:「老七,小芊給我傳的照片我看了,那些痕跡確實是一種符菉。不過,這東西數量太少,「行線對宇」也不全,我沒法判斷具體的陣法和作用。但是可以肯定的是,這些符菉組成的陣法具有養魂作用……」
「三爺!你敢說的通俗點麼?」我被他的一堆術語弄得有些雲山霧罩。
「哎……這樣說,這東西的作用就是放大和吸收冤死魂魄的戾氣,然後供給被養的厲鬼當食物,以增加這隻鬼的凶戾之氣。」
「嗯,我明白了。」
「還有,道上的朋友給我回了消息,現在還會我說的那種『術』的,只有一個組織——『源靈會』!」
「啊?什麼東西?」
「是一個境外組織,勢力範圍遍佈全球,不過都是以幕後的支持者身份出現,核心人員很少。世界各地的很多邪教都和他們有關,薩摩教、黑森巫師、摩尼教等等,背後都有這個組織的身影。國內也有不少教派和他們有關,甚至原來的『輪子教』據說也和他們脫不了關係。不過由於環境不同,在國內,他們比較收斂。」
「這個扯得有點大?你確定和咱們這事兒有關?」
「六成把握!『源靈會』的核心人員被稱為『血徒』,名字、樣貌很難查到,一般只知道編號。但是,我得到消息說,現今唯一一個常在明面活動的『血徒8號』是個尼泊爾人,最近來了京城!」
尼泊爾人?!黑衣人手中那把雪亮的彎刀閃過了我的腦海,『廓兒喀』彎刀!難道是他??
「三哥,你覺得是那個黑衣人?」
「嗯!我有這想法,畢竟他出現的地方兒和時機都太過巧合。老七!這幫傢伙十分厲害,很多手藝都是你沒見過的,你千萬小心!我托了朋友想辦法弄照片,一會可能就會有結果,你在哪?早點確定好早做準備!」
「嗯,我正在去醫院的路上,地址是……」說完詳細地址,我們便結束了通話。本來就很混亂的思路,被燕道傑的消息攪得更亂了。黑衣人是邪教成員?周曉梅的事和他又有什麼關係?張寶庫的死……
汽車停頓的搖晃打斷了我思考,我趕忙收拾情緒下了車,和阮玉一起走向畢健被看押的地方。
為了避免意外情況,畢健被安排在了住院部七層的高級病房。這裡平時來人不多,護士是專組負責,沒有任何閒雜人等。
推開病房外間的屋門,我們便是一驚。本該在外間值守的張警官,此刻正歪倒在沙發上人事不省。我趕緊跑過去查看,昏迷的張警官頸側有一道紅痕,呼吸正常,看來是被人重暈。
突然,阮玉的怒喝聲從裡間傳了出來,我趕忙放下張警官就衝了進去。
屋內風聲四起,阮玉正在和一個女護士進行搏鬥。這個護士的動作十分敏捷,但是攻擊方式卻很生澀,看起來並不會搏擊。她的抗擊打能力也是異常強橫,阮玉的打擊力我是知道的,這個護士挨了她無數的拳腳重擊,面部已是鮮血淋漓,但卻依舊瘋狂進攻,毫無停滯,好似身體不是自己的一般。
阮玉的身上開始出現傷痕,呼吸也有些加重。我見狀喊了一聲就撲上去替下了她,以防她出了什麼閃失。一接上手,我才感覺到她剛才所承受的壓力,這個護士的身體好像汽車的舊輪胎一樣,接觸起來沉重而生硬。無論什麼樣的攻擊,打上去都猶如石沉大海一般,毫無人類應有的正常反應。
在手臂挨了這個護士一抓之後,我咬了咬牙,不顧她抓向胸口的手,運足力氣一拳打在了她的腮側。只聽「喀嚓」一聲輕響,她的腦袋當即歪向了一邊,動作瞬間僵住,隨後便搖搖晃晃的倒退了幾步,順著牆壁軟倒在了地上。
心中暗道糟糕,我連忙衝上前去探查她的情況。鼻下呼吸已然全無,頸側動脈的脈搏也已經消失……麻煩了!一不小心給弄死了,這下上哪問口供去!她是誰?為什麼要攻擊畢健?對了!畢健!
想到剛才衝進來時瞥見的那個滿身鮮血的胖子,我趕忙扔下心中懊惱,回身查看畢健。他的狀態很糟,此刻正躺在床上一陣陣的抽搐,胸口被活生生的撕開了一個大洞,透過青白的斷骨,正在蠕動的碎裂內臟清晰可見。
「糟糕!這麼重的傷估計救不過來了!」阮玉皺著眉頭說道。走到牆邊就想按下護士鈴。就在這個時候,畢健忽然猛力的掙動了幾下,吐著粉紅色血沫的嘴不住翕動,似乎打算說些什麼。阮玉見狀連忙走了過去,輕輕支起他的上身,讓他氣管中的血液向下流出,以便開口說話。
畢健咳了幾下,用十分虛弱的聲音,斷斷續續的念叨著:「曉梅……我沒有出賣你……咳咳……我沒有……死前能見到你,真好……」
說完這些讓人摸不著頭腦的話,他的嘴角便不斷地向外湧出鮮血,眼神楞直,瞳孔開始渙散。阮玉探了探他的鼻息,衝我搖了搖頭,慢慢放下他的屍體站起了身。
這下線索斷乾淨了!兇手到底是什麼人?為什麼每次都能搶在前面?我歎了口氣,脫下襯衫遞給胸口已被抓破的阮玉,轉身向外間走去,打算看看小張的情況。
「吱~咯咯咯!呵呵呵!」
一陣怨毒的輕笑從牆邊突然傳來!我一扭頭,心跳便不由自主的快了起來!那個應該沒了呼吸的女護士正機械的從地上爬起!她的頭耷拉在一邊的肩膀上,雙臂好似脫臼一般在身前晃蕩著,全身的動作猶如斷了線的木偶一般,一頓一頓,透著莫名的詭異!
這是什麼玩意?剛才確實沒有呼吸和脈搏了啊!再說這脖子明顯是斷了,腦袋都耷拉了怎麼還能起來?
「男人都不是好東西!全是騙子!」
就在我們被這離奇的情況弄得有些發愣的時候,這護士雙眼的瞳孔瞬間上翻消失,血紅的白眼球充滿了眼眶,惡狠狠的大喊一句之後,猛然向阮玉衝了過去
阮玉急忙向窗邊一閃,猛出一拳打向她的腦袋。「喀嚓」一聲爆響,她的腦袋被這剛猛的一拳打的折向了背後。受了致命傷的護士非但沒有倒下,反而用雙手死死地箍住了阮玉的身體,腳下猛然用力,抱著她就衝破玻璃飛出了窗口!
我心中大驚,猛的撲了過去。一把抓住阮玉的手腕,在千鈞一髮之際拉住了正在下墜的二人。猶如尖利犬牙般的破碎玻璃瞬間刺破了我的上臂,一陣劇烈的刺痛從傷口上傳來,鮮血順著我的胳膊流到了掛在窗外的阮玉手上。她見狀連忙用另一隻手揮肘猛擊身後的護士,打算減輕我手臂的負重,沒想到這幾下動作非但沒有讓那雙死死箍住她的手鬆動分毫,反而讓我搭在碎玻璃上的手臂再次下滑,傷口再次加大。
「小辣椒!別亂動!」
上臂被緩慢劃開的疼痛讓我的額頭青筋暴跳,我咬牙死死攥住阮玉的手腕,另一隻手連忙扣死窗邊的暖氣管以緩解下滑的速。
阮玉聞聲趕忙停止了動作,咬著嘴唇抬起了頭。就在這個時候,她身後女護士慢慢的將折向背後的腦袋,一頓一頓的收了回來,血紅的雙眼死死地盯著我,喊道:「哈哈哈,又一個騙子!你們男人只會這個!張強賣了我的身子,畢健賣了我命!女人只是洩慾工具、賺錢工具,玩膩了就賣了!你會救?別開玩笑了!你不撒手麼?你真的不撒手麼?」她的語氣從怨恨轉向戲謔,一邊說著一邊使勁擺起了腿,帶著阮玉掛在我的胳膊上擺了起來。
阮玉用手指死死地扣著外牆的裝飾線,努力地阻止著身體的擺動。她的嘴唇已被咬的滲出絲絲鮮血,雙眼急速的四處著可以著力的地方。
我的眼前開始發黑,掛著阮玉的手臂也開始發冷,正在緩慢的失去知覺……不好!快撐不住了!
我用力咬了一口舌尖,將雙腳踏在窗台下的牆面上,衝著阮玉喊道:「數三聲,向上蹬牆!」
「一,二,三!」
我玩命的往上提起手臂,打算將她拉進來,哪怕讓她的手可以扣到窗子也好。那女護士見狀,突然鬆開死死箍在阮玉胸前的手,又瞬間箍住了她的腰,藉著自身下墜的力量將我們的努力付諸東流。玻璃再次刺入我的傷口,強烈的疼痛讓我不自覺的叫出了聲。鮮血順著我的胳膊,猶如紅線一般纏上了阮玉雪白的手臂。她的眼裡泛出了水光,咬牙衝我喊道:「撒手啊!」
我用力將雙腳別在暖氣下面固定住,騰出手解開腰帶抽了出來,用盡最後的力氣將阮玉向上提了提,用腰帶把我們的手死死捆在了一起,喘息著說:「小辣椒,喊人!在我血流光之前,一定會有人趕來!」
正在此時,我的身後傳來了一陣雜亂的聲響,張警官搖搖晃晃的出現在了門口。他扶著牆面掏出了手槍,腳步蹣跚的向我走了過來,一手死死地扣住了我的肩膀,一手舉槍伸出了窗外!
此時的天色已經十分昏暗,他努力地衝著躲在阮玉身後的女護士瞄了半天,顫抖的手卻始終無法鎖定目標。
「來人啊!!救命!!」
他淒厲的大喊著,慢慢癱倒了下來,躺在地上死死地摟住了我的腰。
「匡」的一聲巨響!外間傳來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老七!」
燕道傑幾步就躥了過來,一把抄起張警官手裡的槍,扯過畢健身下的床單捆在了暖氣管上,在手上纏死之後就跳了出去,將槍口頂在了女護士的頭上。
「呯!呯!呯!」
三聲清脆的槍響!胳膊的下墜感立馬減輕了不少,那個護士終於被打下去了!壓力一輕,我的大腦便是一陣陣的眩暈,眼前一黑就沒了知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