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大風起(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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崇禎八年十二月二十五日夜,丑時。
殺胡堡守備署燈火通明。
已經在幽會周公的殺胡堡諸位軍官,在接到秦明回堡後的命令,立馬起身,冒寒而來。
秦明坐在首位上,下首處坐著陳玄。陳玄是第一個來到,或者說他根本就沒有離去,因為在秦明來到時,他正在守備署內處理政務。
秦明主理定邊堡期間,殺胡堡主要屯田,內外貿易互市,民政等主要事務是交與陳玄處理,軍務練兵等是在林文浩,夏尋等人手上,對於秦明的歸來,陳玄神色頗為輕鬆,緊張了一月的心情終於可以放開來,臉色也露出了一抹如重釋負的輕鬆笑容。
其實以陳玄的才能,治理好一個小堡的,那是綽綽有餘,不過,陳玄自從投奔秦明以來,一直都是幕僚的身份行走殺胡堡,這樣直接導致了威望,資歷的問題。雖然他有才能,但有人對命令陰奉陽違,上令下達時極為不暢,這也使的他施政的時效,效果大為縮減。且殺胡堡地處險要,無論是屯田與民相交,或是論商與商相交,亦或者有外敵入侵,防禦與應對……在外人看在陳玄應對這一切都是游刃有餘,殊不知陳玄每一次游刃有餘背後,是每夜處理軍務都是幾乎到天亮。
就算陳玄學問足究天人,但初次執政,難免也有疏忽與不足。所以陳玄晚上一直都是在沉思,用最好最快的方法達成一件事,所以這一月下來,陳玄放佛老了許多,不過好在,現在秦明回來了。
秦明望著有些憔悴的陳玄,渭然歎道:「幽遠,本將不在這段時間裡,辛苦你了。」
陳玄受寵若驚的長身一揖,「士為知己者死,屬下不苦,大人最苦」
秦明拍了怕了陳玄肩膀,沒有說話,秦明坐在首位上,示意陳玄坐下,陳玄坐定後,閉起雙眼,此刻心思竟空明起來,細細回味著初政帶與他的經驗與成長。
其實,這次秦明回歸,主要還是喬六指的情報發現的問題,事情比較波詭雲橘,且糾纏甚多。陳玄畢竟不是朝廷公認的殺胡堡守備官,不敢擅斷,就立刻著人請秦明回來主持大局了。
二人就這樣靜靜坐著,誰也沒有主動說話,都是閉目沉思。
片刻之後,林文浩,夏尋等人陸續來了。林文浩掃了眼閉目的陳玄,又看了眼首位的秦明,惺忪的臉上有種凝重的味道。
「卑職林文浩(夏尋)見過大人。」
「嗯。」
秦明這才睜開雙眼,看了眼林文浩二人,輕輕道:「本將不在的這段時間內,辛苦你們了。」
「為將軍鎮戍殺胡,是卑職們的職責。不敢居功。」
秦明點了點頭,「本將此次回歸的本意,想必你們已經知道了。都是一起的老兄弟了,我也不瞞你們,殺胡堡內有人勾結奈曼等部,欲要滅我殺胡堡。」
此話擲地有聲,林文浩,夏尋互視一眼,均能看到對方眼中的震撼之色,「是那個賊人,安敢如此,卑職願塞首級。」
當時喬六指把信息傳給陳玄時,陳玄為防止林文浩大嘴巴,就沒有告訴他。
秦明示意他們坐下,拿起旁邊桌案上從葉青雀身上搜來的信,細細看著,神色間察不出喜怒。
「大人,怎麼說?」
做在下首許久的林文浩,終於按捺不住,先行問了起來。他本是急躁的性子,又聞聽堡內發生這樣的事情,自覺身有責任。雖然秦明讓他主領殺胡堡軍務,但性子也不是一時就能打磨下去的,所以在證實有賊人勾結外蒙後,是一刻也不願多待,就起身請戰。
秦明不動聲色的把從葉青雀身上搜來的書信,遞給了陳玄,陳玄接過來,剛掃了一眼,神情頓時凝重起來。因為事情比他預料的還要差。
林文浩被他這樣一搞,立時對這書信內容也好奇起來。林文浩小時與乃兄林文信在秦家之時,秦祖秦虔也曾教習過他們習字,加上秦明執政後,給手下這幫半文盲將領,訂下了一個硬性規定,就是每個軍官每天必須學習三十個新字,否則軍法從事,所以這林文浩的文字功底自然不弱。
當下探過頭來,擠到陳玄面前,不自覺的念道:「祁縣夏三見過鄂其爾台吉,鄂其爾兄弟,七月匆匆一別,愚兄十分想念……袞楚克台吉愴然離世,愚兄十分哀痛,賢弟的仇人就是愚兄的仇人,對於秦明此賊,吾與他是勢不兩立……今殺胡堡外強中乾,府庫空空,已無存糧,賢弟若引兵來攻,愚兄願做策應,為賢弟廣開大門……」
「豈有此理,豈有此理,豎子,安敢如此,這夏家,竟然敢如此作為,大人,卑職願領軍將夏三這狗賊抓來,交與大人發落。」
秦明沉默不語,閉起眼來,中指輕叩桌案。
見秦明心平氣和,林文浩卻如熱鍋上的螞蟻,急的亂轉,焦急的催問道。
「大人?」
「大人……」
輕叩桌案的中指停了下來,秦明緩緩睜開雙眼,在那一霎,一股精光一閃而過。秦明懶洋洋道:「文浩,本將跟你說了多少次了,做事前要三思,你這莽撞性子還是沒有改掉。」
林文浩有些不好意思的撓了撓頭,當下卻辯解到:「大人,現在我殺胡堡內出現勾結的叛徒,等把他緝拿到,卑職在好好三思。」
秦明無奈的笑了笑,突然衝著陳玄問道:「對於此事,先生怎麼看?」
陳玄捋捋他那蓄起的美髯,慢慢道:「大人,這夏三不過一小小商人,居然敢做出這種叛祖離宗大罪,此事定有內情,何不讓那葉青雀前來,我們好仔細問個明白,看看他家掌櫃如何敢以一介商人對抗朝廷?知己知彼方能百戰百勝。」
「一個小小的商人能掀起多大風浪,卑職一槍就能把他給解決了。」林文浩當下不服的嚷嚷道。
「林千總,持重些,總是好的。」
秦明點了點頭,算是默認了。林文浩不服的哼了一聲。
「帶葉青雀」
片刻,葉青雀被帶上廳內,此刻的他已經有了明顯的變化。他儼然覺得,這位殺胡堡守備官回堡後,堡內又要有腥風血雨了,掌櫃夏三與秦明對抗,無異於以卵擊石,而與此次大清洗中,不知又有多少首級落地。
他更有一種覺悟,這是一次重新站隊的好機會,跟了夏三好幾年了,讓他們家從一個小小皮貨商進化成遠近聞名,乃至成為堡外有名的皮貨商,自己已經報答完他的恩情了,現在該是我為自己的路做選擇的時候了。
此刻秦明叫他前去,想必是要詢問書信之事以及夏三的叛亂的具體事務,此時,我若助他們一臂之力,屆時歸附與他憑借這自己的才能定能謀個一官半職,而且這秦明一年之間完成了許多人一生都沒到過的高度,跟著他也許能有報仇的機會。想定後,葉青雀是鎮定了不少,整了整有些凌亂的衣衫,倒也是一幅儒雅模樣,美中不足的是青衫上染了一大片血跡,這是肖康璽斬殺陶化時噴濺到葉青雀身上的鮮血,此刻已經干凝,顯得格外妖冶。
儒雅與陰詭。
這是堂上諸人對葉青雀的看法。
陳玄皺了皺眉,他是一個典型的儒家子弟,正人君子,崇尚的也是光明正大,即使謀戰也是陽謀,對於陰謀之類,鄙夷甚之。因此對於葉青雀身上散發的陰詭氣息,談不上厭惡,不過也沒什麼好感。
葉青雀向秦明行過禮後,陳玄轉身看著葉青雀,淡淡問道。
「閣下就是夏記皮貨管賬先生葉青雀?」
「在下正是。」
「敢問這封書信,確是你家掌櫃交與你的?」
「正是。」
「書信交與何人?」
「奈曼台吉鄂其爾。」
話說於此,已經沒有再問的必要了,因為按照這個邏輯,秦明等人猜測是正確的。
這夏三暗中囤糧,有意使殺胡堡內存糧空虛,然後外聯奈曼台吉攻殺胡堡,只是商人逐利,他這樣做對他有什麼好處?
假若殺胡堡被攻破,他的生意也會受到影響,秦明實在想不透夏三這樣做的原因。
似乎看出了秦明等人的疑惑,葉青雀突然道:「其實,此事並非夏掌櫃主謀,主謀者另有其人。」
「哦?是誰?」
秦明,陳玄一下來了興趣,目光皆向葉青雀看去。
「此人也是一方守備官,與夏掌櫃交厚,曾許諾若是殺胡堡被攻破後,他會接手殺胡堡,讓夏掌櫃成為山西第一大商。」
「此人是誰?」
「此人就是……」
……
殺胡堡,夏府。
在葉青雀離開後,黑衣男子與夏三兩人又密商了一個多時辰,直到將近寅時十分,黑衣男子才離去。
葉青雀的離開,黑衣男子離去,讓夏三一下子就輕鬆下來,這劣貨一想到府上新買的兩個小丫頭,那含羞稚嫩的模樣,他的那顆蠢蠢欲動的心又開始躁動了。
「嘿嘿……現在該沒人來打擾我了吧。」夏三怪笑的向裡屋走去。
穿過幾道走廊,夏三終於來到自己的臥房,臥房中兩個小女孩哭泣聳肩身影,更是加增了夏三獸性的**。
他雙眼發紅的撲向他們。
「彭」
一股巨響震動,驚到夏三,他抬首茫然四顧,不知哪裡來的響聲。
「彭」
「彭彭」
又是幾聲巨響,把小夏三徹底給嚇蔫了。如此興致被破壞,夏三非常生氣,正要破口大罵,管家匆匆跑來。
哭喪道:「老爺,不好了,不好了,外面來了一夥官兵,不由分說就要撞門而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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