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首戰，多爾袞
二十四歲的殘胡堡千戶尹陽心情很鬱悶。
作為一個二十歲就接替老父的世襲千戶，官職上雖然不是很高，但也算是白領階層了，他那個千戶老父死之前留下的人脈，打通的關節，只要尹陽有耐心，足以讓尹陽熬到參將的位置。
但是尹陽不甘寂寞！
尹陽沒有尋常官宦人家的紈褲子弟般矯揉造作，浮躁懦弱，坐吃等死，那種讓人一看就是敗家二世祖的樣子，相反，這個平時話語不多的男人，精明果敢，眼神中總有一抹無言神采。
一直堅信會在十年之內完成老父對他一生規劃的他，心思不是淺薄，是野心勃勃。
可惜這樣自認為天子驕子的他，遭遇到他認為有史以來最大的打擊。
打擊來自秦明。
秦明在寧邊墩放羊，干雜活做墩軍時，尹陽是殘胡堡千戶；秦明在殺胡堡滅匪升百戶時，尹陽是殘胡堡千戶，現在秦明殺韃子，戰蒙古，煊赫威霸，成為殺胡堡千戶時，尹陽還是殘胡堡千戶。
短短一年多的時間，秦明完成了尹陽老父一生的高度，恰是這種尹陽沒有達到的高度，才是他的心結。
在尹陽這種老牌的千戶眼中，秦明就一個暴發戶一樣，同樣也會跟其他暴發戶一樣的命運，就是迅速崛起，閃電隕落。
尹陽有生以來，第一次耐心的等待著一件事情的發展，但是事情的結果卻出人意料，甚至是膛目結舌。
尤其是聽到夜不收來報，殺胡堡千戶秦明夜襲後金軍，斬殺賊首六百多級，那個不甘寂寞的心又蠢蠢欲動了。
在尹陽看來秦明能勝後金軍純屬運氣，一個才訓練半年多的雜牌軍而已。在我「龍陽軍」面前，他們就是一群土雞瓦狗。
「龍陽軍」，尹陽最大的成就之一。
龍陽軍有將近一千一百人，內中成員多是大同府內的邊軍，殘胡堡的王牌軍隊，大同左衛道中路軍常有聚眾對抗演練，龍陽軍成員的綜合素質在中路也算佼佼者，武器裝備在眾多邊軍中也是中等偏上。
也曾在逐流寇，繳土匪中多有建樹，也正是因為這個尹陽雖然只是一個小小的千戶，卻能得到守備的青睞。
「他日我若遇到建奴，必讓他們知道我龍陽軍的厲害。」
抱著這種念想，尹陽越來越覺得自己才是那個破後金於萬一，挽大廈於將傾的將領。
尹陽越想越興奮，血液都有一種沸騰的感覺，一股豪氣陡升。
站在懸樓上瞇起眼睛遠眺前方，在遠處的稀落樹木的上空，一片塵土飛揚，滿天的塵土遮住了轟鳴而來的身影。
「是後金軍！」
尹陽眼神一縮，忌憚一閃而過。
「後金軍來了，後金軍來了，快關堡門！！」
懸樓上一個小校堡門下方處厲喝道。
片刻之間，殘胡堡大門禁閉，弓弩擺設妥當，一副堅守的樣子。
尹陽此時的神情也有些難看。
鋒而厚實難以躲避的後金重騎，震撼了他。龍陽軍若是遇到後金重騎會勝嗎？
尹陽心中沒有底。
「嗯，建奴怎麼不打就走了？」
「難道不是要來劫掠我們的？」
「哎，建奴大軍去的方向好像是殺胡堡。」
「還別說，還真是這麼回事。」
……
遠去的後金軍，沒由來的讓尹陽鬆了一口氣的同時也暗暗失落。
「啟稟大人，堡外有一哥是殺胡堡的人求見。」
「哦?」現在這種情況下來我殘胡，難道是有求於我殘胡？尹陽捋了捋故意蓄起的短鬚，目光閃爍。
「讓他進來。」
「是。」
少頃，進來一人。
身高八尺，豐朗俊毅，腰掛長劍，神情平靜。正是那陳玄，在得知建奴蠢蠢欲動，將要大軍侵襲殺胡之時，陳玄奉命前來求援。
求援對象，都是殺胡堡附近的城堡。為了減少傷亡，秦明最終跟陳玄等商定後，殺胡堡軍先拖住後金軍一天，固守四個城門，然後暗中派人到附近城堡求助。
陳玄現在心情還是比較輕鬆的，因為他剛從馬營河堡來。
就在剛才馬營河堡已經答應援兵，還有牛心堡，鐵山堡，紅土堡，黃土堡……聯合起來大軍約有四千多人，再加上殺胡堡的一千五百多名，就有將近六千人。
勝算也有六成。
若是殘胡堡加入的話，勝算應該能到七成或者八成。
想到這裡，陳玄的眼神中不自覺的顯露出一絲擔憂，因為來到堡內觀察的中，陳玄發現這個尹陽不簡單。
明軍令，習操練，賞罰分明，愛戴士卒，受士卒愛戴。
這樣的人物，會為那些「小利」而驅使嗎？勝券在握的陳玄開始有些拿捏不準了。
「在下殺胡堡陳玄，見過尹千戶。」
尹陽瞇起雙眼，此人好大的定力，如此悍軍之中，面不改色，真難得，不過雖然心中欣賞，表面仍是冷淡說道：
「殺胡堡與我殘胡堡並無往來，來我殘胡堡作甚？」
彷彿早就猜到會這般，陳玄低著頭神秘一笑，仰起頭時表情又轉換到悲天憫人的狀態：「大人，你大禍臨頭猶自不知啊！」
尹陽心頭一跳，沉聲道：「是何大禍？」
「大人可知，建奴賊酋多爾袞率軍侵襲殺胡？」
「這又如何。」尹陽裝作一臉的迷茫。
「敢問大人，這建奴為何攻我殺胡？」
「這個本大人怎麼知道，有可能是他們看你們不順眼了。」
「大人謬矣，那是因為我殺胡堡斬殺賊首七百級，多爾袞盛怒興兵報復，若是我殺胡攻陷，殘胡之禍必定不遠，唇亡齒寒，大人不可不知啊。」
尹陽沉默了。
陳玄一看，繼續說道：「我家秦大人說了，若是尹千戶願意來援，奴退後，我家大人願奉上賊首一百級與大人……」
尹陽猛然抬頭，雙眼暴紅，粗聲道。
「首級我自己會取。」
說完揚長而去，不給陳玄反應的時間，停留原地的陳玄錯愕不已。
千算萬算，少算了尹陽的心胸。
其實尹陽是在等待，一個絕佳的機會，一個建功立業，雄踞一方的機會。
現在看來，機會已經來了。
奴酋圍攻殺胡，必有一戰，自古，鷸蚌相爭漁翁得利，尹陽現在要做的就是那個漁翁，所以他斷然拒絕了陳玄的遊說，因為他要獨佔敗退後金軍的功勞。
目送尹陽迅速消失在視線的陳玄，突然想起什麼，懊惱的歎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