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何處無月
月朗星稀。
當秦明從裡屋出來的時候，太陽已然落下，星羅開始灑滿穹蒼。
「呵！」奔波一天還未來得及歇息，即使秦明身強力壯也是有些乏力的伸了個懶腰。
遠處的灶房點著盞煤油燈，藉著燈光秦明走進一看原來是柳芸娘與秦嵐在做晚飯，柳芸娘在灶台上忙活著，手中的一團白面不時的變幻著形狀，讓人看的賞心悅目。秦明靜靜站在灶房門口好久，直到秦嵐啊的一聲，二人才發現秦明在門口站著。
秦明進了灶房，目光瞥見在灶房的一角多了好幾十斤的白面。秦嵐高興的說道：「哥哥，你真厲害，以前莫家的人看到我們都是凶巴巴的罵我們鄉巴佬，這次居然如此謙恭……」
秦明摸了摸秦嵐的頭笑道：「不是哥哥厲害，只是哥哥不慣莫家那臭毛病而已，這些個土霸欺凌鄉里，都是因為鄉鄰不敢鬧大，才縱容土霸如此放肆……」
看著秦嵐似懂非懂的點點頭，秦明看的不覺莞爾。
「哥哥，那個莫家的老管家說，為母親請的郎中明天能到。」見秦明心情不錯，柳芸娘笑著插嘴道。秦明皺了皺眉頭，剛剛在裡屋呆了一會，王氏可是一直咳嗽不停，這莫三難道是存心耽擱？
看著秦明眉頭緊鎖，二女知趣的沒有插話。
……
柳芸娘技藝高超，不一會兒，一大碗熱氣騰騰的肉絲麵條，一盤炒雞蛋，一盤青椒肉絲就擺在了秦明面前，白麵條上面撒了一些蔥花，四溢的香氣聞得秦明是食指大動。話說今自從來到這個時代後，每天都是啃著黑麵餅，搞的現在秦明看到圓乎乎黑色的東西就想吐，眼前這頓顯然已經是自己來到這個時代最豐盛的一頓了，改變命運首先從吃飯開始。
秦明去得裡屋，把王氏扶了過來。一家人圍著桌子坐了起來。
秦母看著眼前的飯食，不知想起什麼，哽咽拉起來，秦明卻是清楚，秦母自從嫁到秦家後，豐衣足食常鄉鄰們所羨慕，後來秦家沒落，秦母為了養活一家老小，什麼苦沒吃過，本想到此生就會這樣過去，沒想到……
秦明溫言安慰了幾聲，秦母也逐漸控制好情緒，臉上掛著欣慰的笑容。
柳芸娘拿了三個碗過來，分別挑了一大塊到三個碗上把滿滿的兩小碗分別遞給了王氏與秦嵐，在把剩下的一大碗輕輕遞到秦明面前後，自己端起面前半平的小碗津津有味的吃著。秦明站起來身來：
「我在回來之前，在墩內吃過了。這麼大一碗我怎麼吃的完，來，幫我一起吃吧。」說完便不由分說在挑了一大塊頭分別分到三人的碗裡。秦嵐接過後很是高興的說道：「謝謝哥！」
柳芸娘原本還想在說什麼在被秦明瞪了一眼後，乖乖的接受了秦明扒到碗裡的麵條，輕聲說道：「謝謝哥哥。」王氏看到這樣，由衷的笑了笑。
一家人高高興興的就著小菜吃了起來。
飯後，柳芸娘乖巧的洗碗去了，秦嵐也跑去幫忙了。秦母望著柳芸娘瘦弱的身影：「這孩子什麼都好，就是身子骨太弱了，要是臀部在大點就好了……」聽得秦明不禁汗顏，話說秦明來到這個家後，每次吃過飯，秦母都會說些這樣的話。秦明安慰道：「有機會給她多補補。」說完就扶著王氏進了裡屋。
……
秦明在把王氏照料好後，來到自己的房中。在一盞枯暗的油燈藉著微弱的光芒可以看到在房間的一角堆放這一叢書籍。要說起這些書籍，那可是秦母的用心良苦，秦家沒落之時，家中所用之物秦母所帶無幾，大部分包裹都是用來裝這些書籍了，可惜以前的秦明不能體會。
秦明在其中仔細的翻找著：
「三國演義。」翻過。
「水滸傳」再翻過。
「金瓶梅。」居然還是插圖版。頓時秦明覺得心中有萬隻草泥馬在奔騰，狂汗不已。這秦楞子看的都是什麼不良書籍，真是毀人不倦。
「呵，終於找到了。」秦明如獲至寶般傻笑道。
藉著燈光，依稀看到書面上寫著「紀效新書」四個大字。沒錯，就是戚繼光所著的紀效新書，本書雖然在嘉靖年間出版，但是尋常人家卻是很難得到，秦家也是先祖秦虔機緣巧合之下得來的，一直被秦虔奉為至寶。秦虔在秦明小的時候就教習他習字練功，練功練的是當年戚家軍中流行的「劈掛拳，梨花槍，」這兩種武功最重實戰，實戰中更是犀利。而習字學習的便是這「紀效新書。」所幸以前的秦明還不算太笨，紀效新書他大都會背，不過自從秦虔死了以後，這本至寶就被他棄之敝履，寶珠蒙塵，如今終於等到一位識貨的主人了。秦明在後世中，文言文功底也算不錯，加上這具身體裡的記憶，閱讀起來還算暢通無阻，秦明津津有味的看著。
少頃，柳芸娘端著一盆熱水進來，蹲下身子給秦明洗腳，秦明看著她蒼白的臉色，心中憐惜，輕柔的摸了摸她的頭髮，柳芸娘仰起臉笑了笑。洗過腳後，秦明還想在繼續看會，秦母的咳嗽聲不斷的傳了過來，秦明原本平靜的心起了一絲陰影，在房間裡踱來踱去。
一縷月光藉著月色輕輕的爬到了屋內，秦明打開屋門，向院子走去。
月光如銀子，無處不可照及，山上竹篁在月光下變成了一片黑色，外面一陣涼風吹來，也使秦明心情平復了許多。藉著皎潔的月光，秦明在院子中走來走去。忽聽一聲響動：
「誰？」秦明低喝道。
只見牆角的陰影中走出一人來，盈盈一握的纖腰，煙波流水，烏黑的長髮在月光的映照下，如同從畫中走出的仙女一般，走近一看，卻是柳芸娘。
「這麼晚了，你怎麼還在這裡。」秦明隨意的問道。
「我睡不著，想出來走走。」柳芸娘悄悄的看了秦明一眼，輕聲道。
說完後一陣沉默。說起來也是怪異，以往的秦明在外面受欺負後，回到家就會對著柳芸娘喝罵。常在柳芸娘面前男人感十足。自從秦明來到後，來自後世的對女性的無意間的關切，使的柳芸娘受寵若驚，秦明對她的變化，柳芸娘感受的到，卻無法用言語來形容，只是期盼這這種感覺一直存在。
看著眼前嬌羞柔弱女子，秦明有的只是一股憐意，天意弄人生在這個時代。哎，秦明重重歎息了一聲。
夜風襲來，柳芸娘不自覺的打了個寒顫，秦明趕緊脫下自己的長衫披在了柳芸娘的身上：「下次出來多穿件衣服。」
柳芸娘恩了一聲，心中溫暖無比，如果是在白天，秦明必定看到柳芸娘臉上的酡紅。
夜空似藏青色的帷幕，點綴著閃閃繁星，讓人不由深深地沉醉。如此月色之下，秦明不由想到前世自己父母，朋友不知還有沒有機會相見，不知道在另外一片星空下他們的生活如何，自己將來又如何……，這種美景不知自己還能享受多久，茫然歎道：「何處無月，何處無松柏，但少閒人如吾兩人耳。」
……
次日清早起來，秦明拿起長槍，來到後園的菜地邊。這個世界的空氣是如此清新，迎面吹來的清風，讓秦明精神一振。
秦明尋好地方，脫去上衣，頂頭豎項、沉肩墜肘、含胸拔背、擰腰切胯、收腹斂臀、合膝鑽足。打起了一套拳，只見拳法鞋子大開大合，猛起硬落。起落鑽伏，伸收摸探，開合爆發，蜿蜒蛇行，快捷靈活，猶如大江奔放，氣勢磅礡，起伏跌宕，川流不息，疾風怒濤一瀉千里。
這拳叫做「劈掛拳」也稱「劈掛掌」，是當年戚家軍中流行的一套拳法，此拳最利於實戰。
打完一套拳，秦明已汗水浸透衣衫，身上肌肉更顯油光水滑，不過秦明正在酣處，便隨手取起自己的長槍，舞了起來。
秦明所練之槍法也是傳與戚家軍軍中流行槍法，楊家梨花槍。
何良臣《陣紀》：「馬家槍，沙家竿子，李家短槍，各有其妙……而天下無敵者，惟楊家梨花槍法也。」
崩、點、穿、劈、圈、挑、撥……槍若游龍。秦明身上汗如雨下，不過他的目光一直未曾收回，這個身體的技藝，將是他在明末亂世中生存的最大保障。秦明不敢鬆懈，所以一有機會，就苦練不怠。
一番練習，直練到秦明筋骨齊鳴、通體舒暢，這才停下休息。
不一會就被柳芸娘叫著回去吃早飯了。吃的一通大飽之後，秦明就要去幹農活了。秦明背著柳芸娘選好的種子，帶著柳芸娘，秦嵐二人前往秦家田地所在東南面了。
一路上儘是勞作的行人，看到秦明後都是遠遠的避開，看來莫道的事情已經傳遍了新南莊了，不過秦明現在也懶得理會。一行人終於到了秦家田地的所在地，由於地勢偏高，灌溉不易，這裡的土地相對很是貧瘠。
「任重道遠啊！」秦明看著眼前的這塊地，良久發出一句言語，隨後就開始分配工作，柳芸娘翻地，秦嵐播種，秦明挑水。分配完畢後，三人開始有條不紊的工作了。
秦明挑著兩個水桶，到了兩里開外的一條溪流挑水，往返幾天下來，土地基本上也耕種的差不多了。
經歷過農活的操練後的秦明，人雖然黑了些許，身體卻顯得更見的勻實了，舉手投足間一股穩重的味道。
農忙結束了，是該回寧邊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