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真是一個糟糕的夜晚。
屋漏偏逢連夜雨,船遲又遇打頭風,禍不單行。
少爺將身上的毯子扔在一邊,二世祖的斜靠在軟榻上,吊兒郎當的玩著一隻蘋果,用餘光打量著正端坐在床頭的喬楚涵,面上風輕雲淡,其實心中突突直跳。
夏涼揉著脖子,顯然剛剛在椅凳下受了重創,這會兒雖然強撐著站直身體,想給自家少爺裝點氣勢出來,可那微微打抖的小腿深深的出賣了他。
向長松雙手背後,側目狐疑的打量著屋內三人,他一整個下午都悶在自己房間裡,直至剛剛才過來,一進門就看到自家主子身著褻衣,雙頰嫣紅且憤怒的端坐在床頭,直直瞪著軟榻上的惡少,那架勢雖然不言不語,但向長松跟他久了,自然能發覺出異常。
怎麼回事?
向長松當然不會認為問題出在自己身上,蹙著眉頭眸中閃過些許不悅,哼,定然又是惡少主僕整出了什麼ど蛾子!
果然……
「怎麼?啞了,還是無話可說了?」
喬楚涵俊美的面容上充滿憤怒,濃密的睫毛被燭光拉出兩條纖長的剪影,加之額中那點丹紅和其挺拔修長的身姿,整個人看起來相當懾人。
少爺玩轉蘋果的手微頓,面不改色,扯出一個調笑,斜睨著他,嗤道,「什麼無話可說?七王爺指得是你偷窺一事?」
喲……
這話說的,夏涼嘴角一抽,節操碎滿地,少爺,您真乃神人啊!
喬楚涵本來面上就奼紫嫣紅,剛剛淨室那一幕就跟烙鐵烙在心頭一般,怎麼也揮之不去,這下好,被惡少這麼一說,惱羞各半,倏地一拍床板站了起來,語氣生冷,「沈如塵,你別給本王再裝蒜!」
向長松不明所以,自家王爺怎麼就急了?
少爺挑了挑眉,二世祖的晃了晃裹著白襪的小腳丫,口氣頗為散漫,「裝什麼蒜啊?七王爺說話怎麼叫人聽不懂呢?」
喬楚涵怒極,沒想到惡少只洗了一個澡的功夫,竟然又恢復成這副摸樣,根本一點也沒有之前踉蹌閃避的慌亂之色,整個人氣定神閒,倒好像之前一切都跟他無關一樣。
只是,喬楚涵哪裡能這般好糊弄,黑眸冷意流竄,只短短幾個呼吸的功夫,便恢復從容,冷冷的睨著惡少,索性就挑明了話。
「商界翹楚,堂堂黎國第一富甲沈家繼承人,不感恩我主隆恩,竟然對皇室心懷仇殺,本王不知此等事情如若稟告父王或者昭告天下,沈家將如何自處?」
這話落,向長松立刻不可思議的瞪大眼看向軟榻的上的惡少,整個人被震住,以為自己聽錯了或者是自家王爺一廂情願的臆測,當今聖上明明如此恩寵惡少,他怎還懷有殺念?
光想想就不可能……根本是毫無理由的……
夏涼乾嚥了口空氣,攏在袖下的十指微微顫抖,偷偷抬眼瞧了瞧唇角仍然噙著調笑的少爺,不禁冷汗涔涔。
「七王爺腦袋沒問題吧?如此毫無根據,惡意杜撰的話說出來可要三思……」
少爺輕輕一笑,捧起拳頭大的蘋果,閒情逸致的扔了扔,仿若並沒有將喬楚涵那番話放到心裡。
「人人都知道皇帝叔叔對我比對親兒子都親,我感恩還來不及,怎麼就如你所說想仇殺了呢?真是可笑。」
喬楚涵蹙眉,顯然並未料到惡少竟然比自己想得還要沉著,但恰恰是這種沉著,便讓他更加確定自己的答案,試問,一個色膽包天的紈褲,或者仗勢欺人的紈褲,平日和則悅,不和則動的脾性,又怎能平靜的面對如此「誣蔑」?
「是不是杜撰,可不可笑,一切等本王稟告了父王,沈少爺你就知道了。」
喬楚涵冷哼,亦勾起唇角,輕輕一笑,那冷艷的樣子實在迫人。
「呵呵……」
少爺握著蘋果的動作停頓,轉頭看向喬楚涵,語氣閒定,「七王爺,你覺得皇帝叔叔會信嗎?」
小巧的鵝蛋臉,長髮半攏在肩上,皮膚白皙,因為褻衣寬大的原故,所以晃悠悠的垮在身上,更顯其身軀嬌小。
喬楚涵神色忽閃,不為所動,更加篤定惡少心思,便接著冷笑道,「信不信,總要讓父王聽過才知道。唔……還有些事情,太醫會給出答案的。畢竟有了前科,後者才有說服力,沈少爺你說是嗎?」
少爺一瞬間面色僵硬,顯然已經裝到極致,不得不承認自己到底是小瞧了喬楚涵此人,沒想到他會這麼篤定自己的心思,並且拿捏得當。
並不否認,這兩件事情肯定半分也不能露出去,現下喬楚涵不知其中原由,最多好奇,如果給點好處,尤其是他這種剛從塞外回來,在京根基不穩的,他還不相信他不乖乖閉上嘴。
當然,這要換了別人,少爺定然還有心思和對方再打一會兒太極,但是面對喬楚涵,是每多一秒少爺便覺浮躁萬分,慢慢吸了一口氣,扔下蘋果,也不欲再多唇舌,斂起神色,這才正眼瞧向他。
少爺問,「你想怎樣?」
明明前一刻還吊兒郎當活跟個地痞流氓一般,後一秒竟然正襟危坐從骨子裡散發出一種清冷,氣勢陡升。
夏涼一驚,少爺顯然是個攤牌的架勢了,再看旁邊向長松,整個人云裡霧裡,顯然第一次見到惡少這樣的一面,心頭震動的同時,竟然還覺得他有些許「深不可測」,當即被愣在當場。
判若兩人……
直覺告訴喬楚涵,這才是惡少真正的一面,但他看在眼裡,沒覺得不可思議或者好奇,也沒因為他的妥協而生出快感,反而莫名起了一股惱意。
很好,藏得夠深啊沈如塵!
喬楚涵笑,本就盛極的俊顏更加出彩,尤其是那紅艷雙唇勾勒出的弧度,誘人攝魂,相當動人。
「本王想怎樣?」喬楚涵悠然的踱了兩步,頓在他面前,一字一頓道,「當然告稟父王,請他定奪了。」
卻是個軟硬不吃的架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