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快要過了寅時,外面的天色已經愈發明亮,初晨的雞啼朦朦朧朧的透過門窗傳了進來,原來,一整夜竟然不知不覺的快要過去。
夏涼這一吼,屋裡屋外眾人是聽得個清清楚楚,登時引起一番騷動,十幾個太醫齊齊擠了進來,後首福伯和老夫人黃大海也先後趕了過來,一群人圍在床邊關切的看向「甦醒」的少爺,老夫人試探的叫了聲,「塵兒?」
少爺躺在床中,桃花眸子中水汪汪一片,直直盯著坐在床尾的喬楚涵,眼睛一眨不眨,一動不動……
慢慢的,就在眾人以為他老人家又出了什麼狀況時,就見他微微咧開乾裂的紅唇,驀地沖喬楚涵一笑,緩緩的……又闔上了眼睛……
這是什麼情況?!
一眾傻眼,喬楚涵瞳孔猛地一縮,感覺自己心頭「咚咚咚」的聲響怎麼也藏不住,好似全世界的人都能聽到一般,臉頰頓時猶如被火燒著了一般,緋紅一片。
福伯趕忙上前搭脈,摸了摸少爺額頭,探了探他的體溫,迎著一眾視線,老半晌
才轉頭舒了口氣,「老夫人,少爺算是挺過來了。」
「他剛剛……可是醒了?」老夫人詫異的走上前,親自摸了摸少爺的額頭和臉頰,又疑惑道,「這身子骨怎麼還透著一股涼?」
福伯稍稍退離了些許床沿,撫著幾寸來長的鬍鬚皺眉說道,「少爺體寒,骨子偏涼,再加上這屋子裡炭火旺足,我們覺得體熱,他其實是剛好,您看,半點汗也沒發。至於剛剛……估計是暫時甦醒,現下已經睡過去了。」
老夫人收回手,點了點頭。旁邊黃大海先是鬆了一口氣,再而蹙眉看著闔眼的少爺,有些不放心,「老夫人,不如再讓諸位大人把把脈吧?」
夏涼立刻回過神,警覺的往老夫人跟前蹭了蹭,冷笑,「乘早歇了吧!這群庸醫,也不知道今兒個過來是幹嘛的!連號個脈都陰虛陽旺的支支吾吾說不清,要不是今天福伯在,我家少爺這命可就讓他們給嗚呼了!」
一眾太醫齊齊面黑,嘴角抽搐,搞得黃大海老臉險些都沒撐住。說的可不是?太醫們這次算是徹徹底底將門衛的活幹了個飽,足足守了一夜,蹲了一晚牆角,其他半點正事兒都沒幹著。
這邊夏涼冷嘲熱諷,有太醫怒,這簡直是丟我們太醫院的臉啊,怎麼著也得上去再號上一號,哪裡能讓區區一介沈家家醫平白踢了他們的館?還讓區……咳……沈家管事辱沒了他們的名聲?少爺這脈肯定是有蹊蹺……
可沒等開口,老夫人凌厲的眼色也掃了過來,再而瞪了夏涼一眼,掛上笑容對黃大海說得委婉,「諸位大人今夜辛苦了,既然阿福說沒事那就沒事了,老身還是很相信他的醫術的。」
這話落,明顯是個不相信太醫的意思。
黃大海訕笑,轉頭掃視了一圈面色鬱積的太醫們,當然聽出嫌棄的意味,連忙點頭應是,「老夫人說的是。既然如此,那雜家就回宮給皇上報個信兒。這眼見都快要到上朝的時辰,沈少爺這事今天堂上怕是肯定會有論說,到時候免不了要宣各位大人,不如……」
老夫人抬了抬手,不甚在意的說道,「就請各位大人回吧,也累了一夜,就讓阿福將脈象方子和現下情況與各位大人詳說,也好到時候萬歲問起好對答。」
言下之意,給你們至條明路,昨晚號脈不靠譜這事兒,你們就甭自己說出來丟人了……
一眾太醫瞪大眼,面色各異,有些資歷的立刻氣得臉紅脖子粗,這顯然是對他們的一種蔑視啊!沈家簡直是……
後首黃大海一個冷眼殺到,眾太醫剛剛積攢出的小暴力,立刻軟綿綿的洩了氣,都噤若寒蟬的低頭靜默,沉聲不語。
「老夫人仁心。那雜家就和各位大人先回去覆命了。」
老夫人點了點頭,沖黃大海微微笑了笑,「黃總管今夜辛苦,回去復稟皇上,替老身謝過。」
「夫人說得哪裡話,聖上疼愛少爺簡直猶如親子,老奴只是奉命罷了。」
黃大海笑意滿滿又與老夫人推說了幾句,就見喬楚涵獨自冷著臉坐在床尾,和平常幾無兩樣,很端莊的樣子,唯一讓人怪異的是,他白皙俊美的面容上那一抹嫣紅著實很……
「七王爺,那奴才就告退了……」
黃大海一甩拂塵,低頭彎了彎腰,卻並未如常的聽到任何回應,不由動作僵在那裡。
「主子。」
向長松混在人群裡,跨了幾步來到床前開口叫道。
喬楚涵整個人驀地一震,當然察覺到房內氣氛不對,立刻反應迅捷的抬頭問道,「何事?」
向長松長眉微蹙,眼神複雜的提醒道,「黃總管要回宮向聖上覆命,您有什麼要交待的嗎?」
迎著一眾怪異的眼神,喬楚涵這才恍覺自己竟然走了神,這樣的情況是從沒有過的,連忙收回視線,壓下心頭劇跳,沖黃大海擺了擺手,「今日早朝你就替本王向父王告假吧,其他也無甚交待,去吧。」
黃大海這才直起了腰,神色微動,掃視了一眼面無表情的老夫人,應道,「是。」
不時,領著一眾太醫便匆匆忙忙的回宮復稟了。
「他醒了沒?」
喬楚涵站起身子,不著痕跡的又瞥了一眼床上少爺,問道。
夏涼瞇著大眼,口氣似是吃了火藥,「我家少爺醒沒醒關你什麼事兒?」
「放肆!」
向長松一聲冷喝,觸及喬楚涵的面色,這才壓下火頭,低聲回道,「主子,剛剛大夫說惡……他是暫時甦醒,已經沒事了。」
「你哪個耳朵聽說我們家少爺沒事兒了?!」
夏涼立刻尖聲嗆道,一想起自家少爺今夜凶險和剛剛這兔崽子在茅廁堵自己,這心頭就如同煨了一把火,真是又恨又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