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涼如水。
「七哥,我知道錯啦。」
城東,七王府書房內,正被罰站的十公主喬芙兒此刻嘟著嘴,低頭絞指,時不時瞥一眼書桌旁冷著臉看書的喬楚涵,神情怯怯。
半晌,上座之人毫無動靜,喬芙兒不由轉頭看向旁邊也正被罰站的喬楚逸,努努嘴,示意讓他開口。
喬楚逸頓時面上閃出一絲難色,低頭佯裝沒看到。
「唔……」
忽地,喬楚逸只覺腰間一痛,忙不迭憋住氣,轉頭瞧向喬芙兒,神情痛苦的點了點頭,示意她放手。
「咳咳,七哥,這次是我不好,沒看住芙兒。」
喬楚逸深吸了口氣,一邊不動神色的揉著腰,一邊滿臉誠摯的沖案首喬楚涵說道。
「是啊,都是九哥不好,他要是看住我,我也不會去的呀……」
喬芙兒立刻接著喬楚逸話,適時為自己開脫,不料……
「喬芙兒!」案上,喬楚涵冷著臉從書中將視線射了過去,「你明天就給我去宮裡伺候皇祖母,一步也不得離開!」
「啊……」喬芙兒頓時一臉哭喪,「人家都在宮裡陪了皇祖母好多天了,連皇祖母都嫌我煩了……」
「哪有祖母會嫌子孫煩的?」喬楚涵面色依然很冷,口氣也好不到哪裡去,「成日男不男,女不女,有一點公主的樣子嗎?現在立刻回房去抄女戒!」
「又要抄女戒?七哥,我回宮還不行嗎?別抄了吧……」喬芙兒這下是真要哭了,從小到大但凡自己犯了什麼錯,七哥不打也不罵,只此一招百用不爽。
喬楚涵什麼人,豈會將她的哭求放在眼裡。
前路不通,只好轉頭看向旁邊另外一個,但見喬楚逸無動於衷,只得又探出一隻手,用力一扭。
「唔……七哥,芙兒年紀還小,答應明日回宮了,這女戒不如就免了吧,讓她今天晚上好好休息。」
喬楚涵這才抬頭將視線冷冷的朝面色異樣的喬楚逸射去,卻是冷哼一聲,猛地將書往桌上一扔,喝道,「芙兒不懂事,你也跟著胡鬧?我早跟你們講過,剛回來,萬事都小心低調一點,不要徒惹麻煩!」
「七哥訓的是。」喬楚逸連忙低頭,溫和的應聲。
眼見二人面色發愧,喬楚涵心情非但沒有好轉,反而更加煩鬱,「都出去!」
「七哥早些歇著。」
喬楚逸恭敬的行了一禮,轉身朝門外走去,後首喬芙兒身子一縮,忙不迭跟著跑了出去。
房內,喬楚涵閉目靠在檀木椅上,心頭總有一股很奇怪的情緒讓他感覺很壓抑,腦中還時不時老想起惡少無恥的樣子,總覺得有哪裡不對勁,可又不知是哪裡。
不爽!這種無法掌控的感覺!
「叩叩……」
「主子,是屬下。」
門外,向長松的聲音響起。
喬楚涵深吸一口氣,坐直身體,恢復冷然,「進來。」
書房門被打開,向長松一身束手束腳的綠色武服,非常英氣。
「如何?」
喬楚涵抬眸問道,昏黃的燭光打照在他完美的俊臉上,睫毛濃長,黑眸深邃,很是懾人心魄。
「很奇怪,只留有一絲絲血跡混合的泥土,其他痕跡都被人塗抹掉了。」
向長松眉頭輕皺,如是稟道。
喬楚涵楞了楞,沉默半晌,「知道了,下去休息吧。」
「是。」
沈府少爺廂房
「嘶……」
沈如塵忍不住猛的將胳膊一縮,卻被夏涼緊緊按住,「少爺,忍著點,都淤青了!」
「隨便塗點藥就行了,幹嘛老要揉!」
床鋪上,少爺吃痛的一口咬住被頭,桃花眸子裡一片赤紅。
「這要不把淤血揉散,回頭肯定要痛好幾天的。」
夏涼皺著眉頭,又從旁邊的瓶子裡倒出一點藥油,雙掌很熟練的互相摩擦出點熱度,覆上了少爺的手腕。
「這皮太不經捏了!」少爺咬著牙,很是不滿的從嗓子眼蹦出一句話。
夏涼手頓了頓,看著少爺白皙的胳膊上很清晰的五點指印,面上閃過一絲心疼,「這個七王爺下手可是真沒留情。」
這話落,少爺頓時忘卻疼痛似的,鬆開被頭,露出一口潔白的銀牙,卻是相互咬合,切齒道,「這卑鄙小人,捏得可狠著呢!巴不得要扭斷我骨頭似的!」
「說起來,」夏涼話語微頓,皺著眉頭又復道,「奴才總覺得這個七王爺好像察覺出了什麼……」
少爺不語,沉著臉半晌才冷道,「他能察覺出什麼?哼,左右只是比那些蠢貨稍微聰明點而已。」
「奴才今天聽他那話,簡直嚇得魂都快出來了。」夏涼唏噓道,「虧得少爺你反應快,不然恐怕真的要出事。你沒看那七王爺,說東就是東,使出來的手段一點都不帶猶豫的。這京裡,什麼時候出現過這樣的角色?照奴才看,咱們還是離著他些吧。」
「哼,」少爺咬著牙動了動手,「哪裡能這麼便宜他?」
夏涼手上一頓,連忙勸道,「少爺,現在還是避著些為好,誰知道他是不是還在懷疑呢……」
「避?」少爺面上閃過一絲邪佞,「我這裡可沒這個詞!哼,他一個剛回京不受寵的王爺能翻出什麼樣的浪花?敢動我,真是瞎了他狗眼!」
夏涼嘴角一抽,感覺自家主子有些毛病又犯了,多年的經驗告訴他,這個時候最好還是選擇無視。
「且看著吧,哼哼,打從明天開始,不用我招呼,他這日子恐怕就安生不了了。」
半晌,少爺忽地一笑,幽幽道。
夏涼一驚,不由好奇道,「怎麼說?」
只見少爺晶亮的桃花眸子裡,數道流光閃過,頓時俏臉上揚起一抹奇異的色彩,整個人猶如一隻剛睡醒的狐狸,笑的純摯而又奸詐,「今天這詩會雖然結束的有點微妙,不過,好戲明天才開始。他想暫避鋒芒,可鋒芒不一定就聽他話!」
夏涼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放下少爺胳膊,轉而又抬起他白皙的右手,蹙著眉頭盯著那鮮紅的五指,不由開口斥道,「十指連心,這裡皮嫩,又恢復的慢,你好端端的做什麼又這樣?」
少爺收起了笑,有些漫不經心,答非所問,「時間久了,真怕人就懈怠了,警醒著點好。」
夏涼一愣,抿唇不語,拿起藥膏細細的抹了一便,又用白布包紮好。
「我知道你在想什麼。」忽地,少爺半垂著眼眸低低道,「可是小涼子,你沒親眼看見……」
「少爺。」夏涼脫口而出叫了聲,看著半趴在床上的沈如塵,眼中閃過各種複雜神色,想說點什麼,卻又不知從何說起,只得歎了口氣站起身來,將藥品收好,「早點睡。」
「嗯。」
果然,少爺一語成讖。
自從昨天那眾雲齊集的「詩仙大會」結束,整個京城一下子沸騰的如滾油的熱鍋,一夜過去,各大說書坊齊齊上演現場版,淋漓盡致,活靈活現的將當時情景復了個原。
為增笑料亮點和真實性,就連少爺都被安排上了戲。
這廂一鬧騰,雖然後首拔得頭籌的不凡兄妹二人頗受關注外,但整個大會最最受人矚目的居然是一個帶斗篷自稱韓先生的玄衣人,據說此人是連破三甲,最後激流勇退,文采不凡,身姿不凡,可來歷卻極為神秘。
這下好,他說你說的一折騰,這韓先生一下子就好像成了武俠中的那絕世高手,神秘而又令人欽佩,其熱度相當受大眾歡迎。
也不知是從哪裡傳出的風聲,說是那拔得頭籌的兄妹二人其實是剛剛歸京的九王爺和十公主,頓時又引起一眾嘩然,地位尊貴又文采不凡實在是難得呀!就在眾人議論紛紛,將集中在韓先生身上的目光轉至九王爺兄妹二人時,忽地,又一個石破天驚的消息傳來了出來。
其實這個玄衣韓先生,就是拔得頭籌的九王爺十公主的親哥哥,七王爺喬楚涵!
不可謂不震動了整個京城。
據最先爆出這個消息的某家書坊老闆證實,此消息來源還極為可靠。
這可如何了得?
滿京城才俊共同舉辦的詩仙大會,其權威性、真實性,以及文學水準性,基本就不用說了。是作弊?那也得通過場內外群眾的一致肯定呀!人家有詩為證,毫無疑問,絕對是真才學識啊!
一時間各種讚譽不絕於耳,甚至連三兄妹出色的長相也成為眾人津津樂道的話題。不消半天的功夫,這全京城最炙手可熱的人物,非喬楚涵三兄妹莫屬!
「王爺,這是光祿寺周上卿的拜帖!」
「王爺,這是內閣學士張先生的拜帖!」
「王爺,這是武氏文郡王的拜帖!」
……
喬楚涵幽深的黑眸,死死盯著一桌子紅艷燙金的帖子,忽地一拍桌子,整張俊臉寒到極致,「沈如塵!你這該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