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楚涵冷冷的盯著沈如塵一瞬間僵硬煞白的臉,心中頓時瞭然。
果然,說什麼痔疾都是假的,他到這一刻才確定。
自己向來直覺敏銳,那日宴會之後,左思右想,總覺得惡少反應前後差異巨大,很是詭異。
如若說真的是痔疾,那麼從惡少一開始的神情就可以看出,他是準備悄無聲息退場的,不想被任何人發現。可他沒料到會被自己逮個正著,只得坐下。再後來敗露,直至不要臉皮的在眾人面前破罐子破摔,與被太子指出他傷處時,第一反應居然不是惱羞,而是驚恐……
沒錯,是驚恐。
他翻來覆去想著那日惡少臉色驚懼的亂逃亂竄,幾乎是不要命了一樣衝自己撞來,別人看不到聽不到,他可最是清楚,當時懷中的惡少明明是在打顫,嘶吼,整個人像是瘋了一樣,陷入了一種慌亂無措的狀態。
好吧,就算他是再愛面子,不想被人發現隱疾,第一反應也不該是驚恐!
一個人會在什麼快要被人識破時才會露出驚恐的神情?
除了是不能說的秘密,還有什麼呢?
哼,什麼痔疾,幌子而已,虧他真想得出來。
看,自己只是抱著幾分懷疑,詐一詐他而已,他的反應居然就跟那日一模一樣,驚恐而又震驚!
只是,什麼秘密居然能讓他怕成這個樣子?喬楚涵心頭一跳,募地腦中就閃出那日一個女子的話「呀!這沈少爺是來了月事嗎」……
下一刻視線又不其然轉到他凸起的喉結處,喬楚涵忍不住在心裡將自己一通罵,自己怎麼又出現了這樣的鬼念頭?這惡少怎麼可能是個女的!
「你,你胡亂說什麼呢!我家少爺的屁股怎麼可以隨便讓人看!」
一旁,夏涼一個箭步衝了過來,試圖要將沈如塵從喬楚涵懷中拉開。
喬楚涵蹙眉,後首向長松連忙將他擒住,卻是心有餘悸的離了些胸口。
「這麼說……」
終於,臉色煞白的少爺從震驚中恢復了過來,桃花眸子裡閃過一絲不明,「你都知道了?」
喬楚涵瞳孔一縮,雖然知道是假的,但惡少親自承認了,不免還是感覺有幾分意外。抿了抿唇,竟然一時不知道如何接口……
他會告訴惡少自己只是詐一詐他嗎?答案當然是不會。
只不過,惡少所說的知道是指什麼?
沈如塵微微一瞇桃花眸子,見喬楚涵並不答話,眼神一閃,眉頭幾不可查的一鬆,但那口氣裡卻仍然帶有幾分懼怕和懷疑,「既然這樣,咱們就明人不說暗話了。是誰告訴你的?」
喬楚涵心頭暗震,看來這事兒還不止一個人知道?當即冷笑一聲,給了個模稜兩可的答案,「你說呢?」
聽得這話,少爺神情上立馬添了一抹戾色和惱意,一把抓住喬楚涵的衣服,咬牙問道,「是不是碧翠?」
一旁夏涼身形一僵,立馬反應迅速的跟上了節奏,口氣亦陰森的罵道,「這小賤人,找死!」
喬楚涵心中疑惑,碧翠?是何人?
看來這惡少果然是有不可告人的秘密,只不過,這跟他「那旮旯」流血有什麼關係?
這般想著,熟料惡少立刻就跟確定了似的,垂著眸子恨恨啐道,「肯定是她!哼,當時就該順便連她一起做了!」
順便?做了?
這話一落,喬楚涵腦中頓時就出現了數個念頭。
聽著惡少好像是……殺了人……
喬楚涵的領悟能力何其快速和敏銳?當即似是瞭然的接了話,「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
夏涼微楞,立馬憤憤的啐了口,「呸!這事兒不怪我家少爺……」
少爺一個陰森的眼刀子射了過去,夏涼頓時悻悻的閉上了嘴。
到底發生了什麼?
喬楚涵隱約覺得是件大事兒。
「哼,」只聽少爺抬頭沖喬楚涵不屑的冷哼了聲,強作不在意道,「我可告訴你,宮裡那些宮女和侍衛私通的多了去了!她主子也只不過是區區一個小主,本少爺就算是強做了又怎麼樣?而且,而且她主子也傷了本少爺呀!本少爺到現在傷口還疼呢!這,這事兒就算扯平了!你就算告訴皇帝叔叔,他,他一定也不會怪我的!」
做了,原是等於,上了。
這就是他以為的大事兒?
喬楚涵眉頭緊蹙,明顯能夠感受到懷中惡少似非常害怕的抖了抖,但神色依然倔強。
他不由一捏他的肩膀,滿心厭惡!是的!的確是件大事兒!
都說到這個地步,自己哪裡還能不清楚這惡少為什麼流血?喬楚涵原本以為他只紈褲好色些閨閣之女,但真沒想到他連皇帝的女人都敢下手!
怪道不敢看太醫,原來是怕被人發現,被父王發現!
是,宮裡不堪的事兒多了去了,這個他知道!只是,只是這惡少實在是齷蹉骯髒之極!
「好大的膽子!」
喬楚涵一聲喝,盯著惡少俏白的秀臉,心頭騰上一股說不清的怒意,他怎麼就能這麼隨便?這麼噁心?這麼不自律?
不,重點不是這個,重點是他上了皇上的女人!
「扯平?你這是淫。亂宮闈,按律典可是殺頭之罪!」
「唔……」
少爺立刻吃痛的悶哼了聲,雙臂隱隱有要脫離皮肉的感覺,連忙急急叫道,「快放開我,你到底想怎樣?」
「本王想怎樣?」
喬楚涵跟著復問了一句,是啊,他想怎麼樣來著?
「主子!」向長松一聲叫,提醒道,「咱們不是要走嗎?」
是的,他是要走的!他是要走的!
喬楚涵透過黑色的斗篷,直盯著惡少俏白的臉,腦中忍不住就想像他下流齷蹉的樣子,卻是越想臉越黑,整個聲音都能寒到人的骨子裡了,「你立刻給本王滾!」
他一刻也不想看見這噁心齷蹉之徒了!
話罷,猛地一把推開惡少,咬牙一字一頓道,「有多遠滾多遠!」
少爺小身板踉踉蹌蹌倒退三五步,連忙扶住一張桌子站定,整個人足足楞了好一會兒,才後知覺的反應了過來,頓時惱羞成怒,「本少爺憑什麼要聽你的?」
居然還敢這樣跟他說話?剛剛是誰怕得抖索不止?
喬楚涵當真怒極,「不要走嗎?很好!咱們就去見見父王!」
夏涼一把掙開向長松的鉗制,忙不迭一把拖著少爺就往門邊走,「少爺,他現在可是知道了咱們的秘密,不好惹呀!」
少爺臉色又是一變,很「不甘心」的扭動著身子,罵罵咧咧,「真把自己當根蔥了!就算皇帝叔叔知道又怎麼樣,無憑無據,誰信……」
卻是被夏涼拖走了,轉瞬就出了酒樓門口,風一樣的消失了。
「主子……」
向長松目瞪口呆,看著自家主子直直的站在樓道旁,不敢再開口,心中喃喃,不是咱們要走的嗎?怎麼……
「咦?韓先生?你還在?不如上來作完最後一賦吧?」
忽地,一人聲音含笑,非常意外的從樓道上走了下來。
喬楚涵還尚處在慍怒中,聽到聲音,只淡淡的抬頭看了一眼,聲音很冰冷,「告辭。」
話罷,不待那人走近自己,一甩玄色長袍,身姿優雅的跨步而走。
鳳滿樓腳步一頓,整個人有點愕然……接而哭笑不得……
這個韓先生有些地方,倒是真與那惡少一模一樣。
無奈的搖了搖頭,他還真是沒碰到過這樣對自己的人,不過,他當然不會跟他們計較。
況且,這個韓先生明顯與惡少完全不是一類人,他這般對自己,恐怕還真是有這個資本。
想到這兒,唇邊不由又逸出一絲微笑,他意味深長的往樓上看了看,轉身闊步走向後堂,那兩個倒真是高貴的人……
「鳳先生?」
忽地,走廊那頭一個小廝叫住了他。
「何事?」
他停住腳步,含笑而望。
「您可是要去如廁?」
鳳滿樓微微一詫,轉頭四下看了看,忽地一拍頭,「看這記性,走錯了。」
話罷沖小廝一點頭,便往右側拐去。
陽光下,草叢旁那灰褐色的土地上,一絲絲腥紅,惹人注目。
鳳滿樓腳步一頓,好奇的走了過去,但當看到那幾排稜角分明的血字時,整個人忽地猶被棒喝,瞳孔一縮。
忙不迭四下張望,卻發現空無一人。這晴天白日下,他脊背冷颼颼的忽被驚出了一層汗,只凝著那一排腥紅的顏體,心律齊震!
半晌,他只覺唇乾舌燥,深吸一口氣,才緩緩一字一頓的啞聲讀到:
疾雨驟傾馬難行,神兵忽降夜乍驚。
淒聲歷歷猶在耳,赤目條條印在心。
日復一日歲逝去,年復一年人老終。
豺狼雖精詭計多,猛虎亦有怠憩時。
此恨蝕骨痛難抑,血濺門庭方可止!
「這,這地方剛剛何人在此?」
直至最後一字讀罷,鳳滿樓臉色刷白,忙不迭沖樓道旁那小廝急急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