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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言 第一百八十七章 文 / 如小果

    又過了好一會兒,楚雲飛沉聲道:「那姑娘不簡單,之謙安排的那些人走漏了風聲也未可知。」

    她本來是徐之謙安排的那姑娘的丫頭,因大伙都疑心她又聾又啞,對她放鬆警惕也有可能。這位靜悟師父自然不簡單,細算起來,當年她家出事時,她不過十來歲的年紀。親眼目睹自家頃刻間滅亡,在煙花之地,為了保護自己,又故意裝出又聾又啞來,幾年不曾開口說話,想必也吃了不少苦頭,可她還是頑強地活了下來。

    徐之謙動手,她有所察覺,便立即想方設法說服了徐之謙安排的那位姑娘,成功替代了那位姑娘演出這樣一齣戲。她也曉得文大人,所以最初便抱著非死不可的決心,文大人將她救活,她立即改變了主意。

    她不是單單要那姓王的畜生死,她要王家也嘗一嘗當年她家的遭遇。不曉得她是如何與文大人說的,但在文大人面前,她肯定沒有暴露自己的身份。卻在王家大奶奶娘家妹子明玉跟前,毫不掩飾地都說了。

    那封送到明珍手裡的信件,肯定不是她姐姐的親筆信。那姓王的畜生,當初與她姐姐說了與明珍的事,想必手裡亦有證物。

    今兒那姑娘說到淮安陳家,不知不覺語氣裡就帶著幾分輕蔑。依著她姐姐當初的心思,必然是連同那證物一道送了出來,即便這會子她將那證物拿了出來,也起不了多大的作用,但多多少少會叫世人起疑。再者,王家出了這樣的事體,陳家仍舊把女兒嫁過去,就彷彿在證實……那姑娘的擔憂不是沒有理由,明珍已成了王家大少奶奶,那關在牢裡的畜生,是陳家的女婿。就算那姓王的畜生死了,仍舊是明珍的丈夫、陳家外孫憲哥的爹,王家仍舊和陳家保持著姻親關係,一旦王家上下皆獲罪,明珍、憲哥也難逃。

    明玉是深宅婦道人家,外頭的事大多靠下人打聽了傳回來。

    「王大人請辭在家丁憂,想必也會趁機預謀再起,那姑娘如今身在庵堂,沒有文大人安排人保護她,她能活多久都是個問題。」明玉抬起頭來,「她是想我們安排人暗中保護她麼?」

    「今兒時辰晚了,明兒打發阿陽去找之謙,我晚上回來給之謙說。」明玉並沒有告訴楚雲飛靜悟師父說了些什麼,但已開弓的箭,就沒有回頭的道理,「那位靜悟師父想必也費了不少神,說不得有她引導,文大人真能從王家挖出什麼也未可知,總之,那位靜悟師父現在死了到底可惜。如今宮裡的王貴人懷了龍胎,方保住那姓王的在牢裡安然無恙,若生下來是個皇子,不能救那姓王的一命,也能救王家。想必王家對靜悟師父,也生出幾分疑心了。」

    當年那姓王的第一次見到靜悟師父的姐姐想必就在藥王廟,這一次事發同樣是藥王廟,這事不但王夫人、王大人十分清楚,想必靜悟師父的姐姐在信中,也對明珍交代清楚了。

    「靜悟師父必然也知在藥王廟比不得在文大人身邊安全,但不在文大人眼皮底下,她行動就自由多了。」明玉緩緩歎了口氣,「韓家、趙家自是不會出手相助,但三伯父卻不會眼睜睜看著王家敗了。()你說那靜悟師父今兒告訴我的那些事,要不要告訴五奶奶、五爺?」

    五奶奶、五爺本已有心要讓明珍離了王家,但已錯失良機,可那姑娘果真借助文大人之力,讓王家徹底敗了,明珍、憲哥也跑不了。

    楚雲飛沒說話,明玉猶豫著道:「先和六嫂商議商議吧。」

    三老爺不肯脫離了與王家的關係,是相信王家定然能渡過難關再起。五爺、五奶奶若曉得了,為了說服三老爺出面讓明珍脫離王家,說不得會告訴三老爺。就算明珍真的離了王家,此後再嫁人也不容易,與其這般還不如賭一把。

    那靜悟師父還真給明玉除了個難題。

    這一夜明玉始終睡得不安穩,只要閉上眼,腦海裡就浮現一個姑娘倒在血泊中的畫面。朦朦朧朧卯時不到,楚雲飛穿好衣裳,見坐在床上的明玉眼圈兒下面一團黑影,不覺蹙眉:「昨兒江夫人可與你說沒說直估的事?」

    明玉搖頭:「江夫人一點兒也沒提。」

    楚雲飛眉宇舒展開來,安慰道:「那就別想那麼多,這會子時辰尚早,你再睡會兒起來吧。」

    明玉見楚雲飛主動提到直估,想了想道:「管事這麼久都沒回來,不如再打發人去看看。橫豎算不得多遠,來回五六天而已。」

    楚雲飛點頭:「讓阿陽去吧,正巧之前之謙說過,這兩日要打發人去直估取貨,讓阿陽跟著徐家的管事一道。」

    阿陽雖能幹,到底還是個少年郎。這樣安排就能放心了,明玉點頭,「一會子讓阿陽先去徐家一趟,自個兒也好準備。」

    明玉到底還是起來了,廚房將楚雲飛的早飯送來,送走楚雲飛天還沒亮。落英進來服侍明玉梳了頭,瞧著時辰尚早,就勸著明玉在榻上歪一會子。一晚上沒怎麼好睡,這會子反而有了睡意,歪在榻上沒多久就迷迷糊糊睡去。

    天濛濛亮時,有人敲開了宅子的門。

    明玉被落英搖醒:「直估那頭來了人!」

    明玉怔了怔,立即清醒過來,想必是去直估的管事打發人送消息來了,問道:「人在何處?」

    落英忙道:「姑奶奶別著急,來得是魏媽媽當家的。」

    明玉看了看天色,窗格子發藍,想必城門開了,魏媽媽當家的就來了:「可說了是為什麼事兒沒有?」

    「外頭的說,魏媽媽當家的在馬車上過了一夜,這會子在外頭歇著,想必是莊子上的事特來尋咱們。」

    既然不著急,不如等秦氏起來了,一道見見。明玉瞧著時辰去秦氏屋裡,用過早飯,魏媽媽當家的已換過衣裳,收拾整齊,垂著頭跟著蓮蓉從外頭進來,就忙跪在地上磕頭見過秦氏、明玉。

    秦氏笑著請他起來,吩咐小丫頭搬了杌凳讓他坐下,才笑道:「這幾年辛苦你們兩口子在莊子上。」

    「夫人這般說可折煞老奴了。」吃了一口茶就直接說起正事,「前兒爺打發人吩咐老奴,若有合適的買家,就把直估那邊的莊子買了,眼下倒是有個一位,要買下兩處莊子,出價也合適。只是,這到底是大事,老奴也不好做主,就特地來尋夫人、少夫人、爺商議……」

    這件事秦氏也曉得,直估那個地方,她不願回去,且留了王福在南京,就為了以後搬回南京做準備。

    明玉問道:「買家的來路可打聽清楚了?」

    魏媽媽當家的忙道:「夫人也曉得的,就是直估城西的鄭家,聽說他家這兩年出海大賺,因此想著置辦些固定的產業。他家看上的,也就是緊挨著他家的那兩處。這件事大夫人、大老爺也曉得了,找了老奴去,說既然咱們要賣了,不如賣給他們。只是……」

    後面的話沒說,秦氏和明玉也能猜到。楚大夫人手裡是真沒多少東西,就算有,她那種吃進去就難吐出來的作風,就算要買,也不會給現銀,只能給個沒有用,永遠無法兌現的欠條。

    「那鄭家之前雖與咱們沒多少來往,直估也就那麼大,他家自是曉得那莊子是咱們的,要買也要從咱們手裡買,大伯母、大老爺如何曉得了?」

    魏媽媽當家的道:「想必是莊子上別的管事透了風聲,老奴們在直估,是嫌少進城的,也盯著他們,只是要送消息去城裡也容易。」

    五個莊子,五位管事,魏媽媽當家算是個總管,管著其他管事。且秦氏、明玉、楚雲飛雖不在直估,想必楚大夫人也不會就此甘心放棄。

    已與楚大夫人徹底撕破臉皮,明玉道:「大伯母若能銀貨兩訖比鄭家出的銀錢多,賣給他們也未為不可。」

    魏媽媽當家的躊躇著道:「大夫人說,她已經給了少夫人銀錢。」

    明玉怔住,秦氏也蹙著眉頭望過來,明玉仔細想了想,也沒想到楚大夫人什麼時候給過她銀錢。

    見明玉和秦氏這麼個摸樣,魏媽媽當家的道:「老奴並不曉得有這麼一樁事,可大夫人又十分肯定,若不是地契不在老奴身上,只怕已被大夫人拿了去。且,大老爺也這樣說,老奴就只能親自來一趟京都問問。大夫人還說,叫少夫人回去當面對證……」

    明玉想起前兒同時收到的兩個人叫她回去……難道就因這事?可她實在想不起來,在何時何地收過楚大夫人的銀錢。

    秦氏也不信,楚大夫人那樣的性子,不叫她想著法子填自己的腰包都難,叫她拿錢出來,更是難上加難。何況,她們離開直估已三年多,這期間根本沒與楚大夫人接觸過,而當初在直估,也已與她徹底撕破臉。就算她欠了她們東西,也不可能拿出來。

    魏媽媽家的本是楚家的下人,在楚家多年,多多少少也瞭解楚大夫人的為人:「老奴也不信,可大夫人卻說,卻說不怕鬧去官府。又說夫人、爺不顧這些年受他們照顧,如今爺有了前途,就要……」

    總之是些不堪的話,魏媽媽當家的也懶得說。

    現如今楚雲飛不大不小是個武官,武官也是官。反觀楚家大房,楚大老爺已致仕,大爺、三爺都是舉人,但都沒補上仕途。楚家兩房,現如今也只楚二老爺一人在任上做官。

    明玉經不得在心裡冷笑,問魏媽媽當家的:「太老爺怎麼樣了?」

    「聽說去歲感染風寒,便一直沒好利索,時好時壞,府裡已開始籌備後事。」

    楚大夫人要佔了他們的莊子,難道已不打算回祖籍南京了?轉念一想,兩件事並沒有衝突,就算佔了莊子去,轉手賣了,銀錢也歸了她。

    但明玉絞盡腦汁也想不出,到底是什麼時候楚大夫人給了她銀錢?

    說完了正事,見魏媽媽當家的滿臉疲憊,秦氏叫他先下去歇著,魏媽媽當家的退出去,秦氏盯著明玉問:「你仔細想想,她能這般說,必然還是有些根據的。」

    明玉想了半天,也沒想出來,搖頭道:「除了當初在直估時,她給了我見面禮,我再沒收過她其他東西。除此之外,也就是當初在直估時,每個月的例錢。」

    可那些月例銀錢,加起來也買不起一處莊子。那五處莊子,最小的一處也十分寬廣。秦氏瞧著明玉的樣子,道:「慢慢兒想一想。」

    自從離了直估楚家後,幫著明玉管賬的就是蓮月,明玉道:「兒媳去一趟賬房。」

    從秦氏屋裡出來,落英謹慎地道:「莫非大夫人是故意挑撥?」

    明玉一怔,落英道:「夫人彷彿也疑心姑奶奶真收了大夫人的銀錢。」

    她一直旁觀,比不得明玉一心琢磨著什麼時候收了錢的事,因此秦氏神情看的清清楚楚。落英擔憂道:「奴婢們一直跟在姑奶奶左右,若果真大夫人送了銀錢來,奴婢也不可能不知,可奴婢絞盡腦汁也想不到,大夫人什麼時候給了銀錢。夫人卻說大夫人若沒什麼依據,也不敢鬧去官府……」

    明玉搖頭:「夫人不會疑心我,只是,鬧去官府,即便彼此拿不出證物,她作為長輩,何必這般來冤枉一個晚輩。」

    楚大夫人到底想做什麼?雖一時猜不到,但真真切切是針對明玉。

    不管進出銀錢多少,蓮月這裡的賬目都一目瞭然,兩人在賬房仔仔細細翻了一上午,也沒找出什麼線索,蓮月也想不起有這麼一樁,冷哼一聲道:「大夫人想佔了咱們的莊子明說出來就是,何苦這般呢?!她什麼心思什麼樣的為人,難道我們還不知?」

    又給明玉出主意:「此事還是讓大老爺出面吧!大老爺到底厚道些。」

    想必魏媽媽當家的也私自找過楚大老爺,起先三爺來京,說了太老爺想回南京,楚雲飛並沒有應。楚大夫人吹吹枕頭風讓楚大老爺怨起他們也未可知,對於楚大老爺來說,他大概也很想回去,但楚大夫人卻未必。

    蓮月見明玉低著頭沉思,想了想又道:「地契在咱們手裡,大不了這會子不賣了,難道大夫人還能來京都從咱們手裡搶了去不成?」

    楚大夫人是打算讓自己拱手交出來吧。真鬧去官府,自然對楚雲飛不利,楚雲飛、秦氏受他們照顧二十來年,這是直估楚家街坊鄰居親眼所見,不可磨滅的事實。而收了錢的是明玉,不會指責楚雲飛、秦氏,只會容不得楚家有這樣的媳婦。

    真沒想到,隔了這麼遠,楚大夫人還能這樣算計!明玉對著窗外天邊的浮雲吐了一口氣。

    落英上前來:「時辰不早了,只怕夫人屋裡也快擺飯了,姑奶奶先吃飯吧。」

    明玉點頭,起身前往秦氏屋裡。

    無中生有的事,自然無處可查。吃了午飯,秦氏道:「等雲兒晚上回來,咱們商議商議,去直估一趟。」

    她目光堅定,語氣略有些生硬:「早該說清楚的話,這麼拖著也沒什麼意義!」

    明玉看著秦氏的模樣,想到前兒晚上,楚雲飛那不安得有些狼狽的模樣,遲疑著道:「等直估那邊的莊子都買了,也就好了。娘何苦顛簸這一趟。」

    秦氏目光移過來:「阿玉大抵也想到了,她行事素來沒個章程,真鬧去官府,無論結果如何,也是叫外人瞧了笑話。多少人家為了財產打官司的?到頭來又怎麼樣?人財兩空,一家子結了仇,反叫旁人趁虛而入!」

    說完,秦氏吐了一口氣,目光灼灼盯著南邊,緩緩道:「我們還要回南京。」

    顯然,秦氏考量的比明玉多,比明玉長遠。秦氏已這般說,明玉也不好再勸,雖曉得楚大夫人此時此刻就等著她們去直估。

    本來打算上午去找韓氏,衍哥午睡後,秦氏也要午睡,明玉從秦氏屋裡出來,便吩咐落翹出去安排馬車,等回到屋裡換了衣裳,馬車安排妥當就出門。

    那位靜悟師父大概再不會找與王家有瓜葛的任何人說那些話,不管她接下來還要做什麼,她威脅還要加以利用陳家的目的很明確。

    明玉越想越心煩,與其曉得這些前因後果,還不如不知的好。

    卻沒想到,明玉從馬車裡下來時,正好瞧見韓氏送五奶奶出來。門上的人連通報都免了,韓氏兩三步迎上來,驚訝道:「妹妹怎麼這會子來了?」

    明玉朝韓氏、五奶奶見了禮,略作遲疑,笑道:「有點兒事想請六嫂幫忙。」

    這麼著急,想必不是一件小事,韓氏沒有多問,五奶奶隨即告辭。送走五奶奶,明玉隨著韓氏到了屋裡,等丫頭上了茶,韓氏就叫她們下去,然後盯著明玉。明玉一時倒不知該如何開口,想到剛才遇見五奶奶,白問了一句:「五嫂找六嫂所為何事?」

    韓氏一歎,道:「還不是為著王家的事,想著家父與文大人有同科之緣。」

    韓大人與文大人竟是這樣的關係?一般說來,同科之間都略有些交情。韓氏又道:「必然是三伯父叫五嫂來的,其實家父不喜文大人,雖是同科,並無私交。」

    難道三老爺還指望著那姓王的被放出來不成?應該說,王家有這樣的打算。那姓王的畜生被定了罪關在牢裡,到底在牢裡活得好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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