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一早才吃了早飯沒多久,韓氏打發的馬車就到了。秦氏和雲媽媽哄著衍哥起來穿了衣裳,明玉把楚雲飛要帶去安家的禮預備妥當,交給隨著他去的阿陽,送走楚雲飛,明玉檢查了一番要帶去六哥家的禮,讓落英仔細盯著裝上馬車,才忙又趕來秦氏屋裡。
還沒怎麼睡醒的衍哥,聽說要去舅舅、舅媽家,頓時有了精神,自個兒坐在椅子上把飯吃了。秦氏和明玉一邊看著他吃飯,一邊說話,等衍哥吃了飯,秦氏就道:「快些去吧。」
衍哥一邊歡呼一邊朝外頭跑,出了門之間娘親跟來卻沒見奶奶,又「蹬蹬」地跑回來,扯著秦氏的袖口道:「奶奶不去嗎?」
秦氏搖頭:「奶奶今兒身上乏,衍哥要聽娘親的話,到了舅舅家,和弟弟好好相處,切莫再搶弟弟的玩具。」
衍哥撇撇嘴道:「反正搶了他也不哭……」
「你比他大,要讓著他,你是哥哥,要愛護弟弟。」
衍哥想了想,笑呵呵點頭道:「衍哥明白,一會子只把舅媽給的糖拿回來給奶奶吃!」
秦氏滿臉笑意,慈愛地摸了摸衍哥的頭。雲媽媽就笑道:「咱們哥兒真是孝順。」
衍哥聽得出是誇獎,笑道:「奶奶出門衍哥沒去,奶奶都會給衍哥帶好吃的回來呢!」
總而言之,除了貪睡這一點,衍哥會讓人由不得往骨子裡疼。說了一會兒話,落翹進來稟報:「都預備妥當了。」
衍哥這才鬆開秦氏的袖口,鄭重其事地道:「今兒衍哥不在家,奶奶要記得吃飯。」
大伙哭笑不得,鬧了一會子,明玉牽著他手朝二門外走。上了馬車,馬車行駛起來,衍哥就昏昏欲睡起來,磨磨蹭蹭爬到明玉懷裡,尋了個舒服的姿勢,不多時就睡去了。等到了,怎麼樣也弄不醒他,好容易讓他睜開眼,韓氏立即拿出他愛吃的糖來逗他,他抓了一把仔細地收進隨身攜帶的荷包裡頭,頭一歪繼續呼呼大睡去。
明玉無可奈何,韓氏也忍不住一個勁兒地搖頭,笑道:「本來還想讓他們哥兒兩玩耍呢!」
又立即吩咐丫頭去把裡間收拾,讓衍哥睡在翰哥的小床上。翰哥見自己的窩被霸佔了,也不過望了一眼,揮舞著小手去抓盤子裡的糖。
「這哥兒兩到底有一樣相似,都偏愛甜食。」
正說著,外頭就傳來元哥清脆的聲音,舅媽、舅媽喊個不停。
明玉隨著韓氏從裡間出來,只見元哥扶著門框,小心翼翼跨進來,緊隨其後的明菲,一把將他撈起來,道:「在家裡如何說的?到了舅舅、舅媽家不許調皮。」
元哥才不管,掙扎著要明菲放他下來。
韓氏笑道:「讓元哥去玩兒吧,身邊多幾個丫頭跟著也沒什麼。」
元哥朝韓氏咧嘴一笑,就伸手要韓氏抱。韓氏將他放在地上,他便屁顛屁顛滿屋子亂竄。只見乳娘抱著翰哥,不見衍哥,「這還是上午,莫非衍哥還在睡?」
明玉無奈點頭,「叫也叫不醒的。」
明菲看著蹦蹦跳跳不住的元哥,歎道:「我倒巴不得元哥也能多睡些,沒得時時鬧得不消停。」
寒暄幾句,姑嫂三人坐下來一邊說話一邊喫茶。
「今兒我怕是要早些回去,晚上家裡有個宴請。」明菲夫家門楣到底不同,韓氏就和明玉道,「十三妹妹就多坐會兒吧,十三妹丈中午來不了,你六哥今兒也在家。只是,伯母怎麼不來?」
「婆婆說不好給六嫂添亂。」明玉笑道,「想必六嫂今兒也要回娘家,我們也不好打攪,下午想帶衍哥去街上逛逛。」
韓氏道:「十三妹丈如今已回來了,要上街那日都成,我要回娘家,也幾乎是晚上了。」
明玉不曉得說什麼好,明菲盯著她促狹地笑道:「六嫂就成全十三妹妹吧,十三妹丈一走近三年,如今好容易回來,怕是好的蜜裡調油,咱們何苦棒打鴛鴦壞了他們的好事?」
明玉不覺紅了臉,爭辯道:「只是想帶衍哥上街逛逛,平常咱們婦道人家到底不好出門。」
韓氏亦望著她笑,道:「得了,今兒是團圓節,就饒過你們!橫豎還有幾個月。」
明玉聽著就曉得是說陳明賢外任的事,忙轉移話題,問道:「六哥已決定外任?」
他在翰林三年,表現都不錯,且會試成績也好,便是不用岳丈韓大人出面,留任京都也是十拿九穩的事。
韓氏道:「父親也說,外任更能歷練,如今就看是去什麼地方。」
說完一笑,又道:「咱們不說這些,這幾日我倒聽了趣聞,不曉得你們聽說沒有?」
衍哥睡到午飯時辰才醒來,明芳不在京都,外面書房擺了一桌只陳明賢與趙承熙兩人,裡面倒是熱鬧,大人孩子六人圍著一張圓桌熱熱鬧鬧吃了午飯。飯後沒多久,趙家的婆子便進來催明菲,明菲與趙承熙先一步告辭。
過了午時楚雲飛才來,楚雲飛入伍之前,與陳明賢對弈沒能分出勝負,今兒來了之後,因衍哥午睡,便在外頭書房和陳明賢要分出個勝負來。結果,半個時辰後以平局結束。陳明賢棋逢對手,意猶未盡,約定得閒再來一局,必要分出個勝負。
幸而今兒不熱,倒是個逛街的天氣,午後不見陽光,反而涼風颯爽,想必是距離京都不遠的某地下了雨。只是,衍哥睡得四平八穩,明玉搖了半晌也不見動靜,韓氏瞧著就道:「不如就讓他睡吧!」
卻不想,陳明賢與楚雲飛在外間說話聲傳來,衍哥就把眼睛睜開了。一個翻身就爬了起來,明玉吐了口氣,雲媽媽拿了衣裳來替衍哥穿上,收拾妥當,衍哥就規規矩矩地任由明玉牽著小手到了外間,卻站在明玉身後不肯出來,只探出小腦袋偷偷打量楚雲飛。
楚雲飛俊眉一挑,淡淡道:「沒規矩,見了舅舅也不喊人。」
陳明賢溫和一笑,朝衍哥招手:「過來讓舅舅抱抱,衍哥是不是又長高了?」
衍哥又看了一眼父親大人,這才慢悠悠地挪到陳明賢跟前,自是能離楚雲飛多遠就離多遠,然而朝陳明賢甜甜一笑,脆生生地喊了一聲:「舅舅好!」
陳明賢變戲法地從袖子裡拿出幾顆糖來,衍哥眼前一亮,立即伸手勸捧在懷裡,嘴裡嘟囔道:「帶回去給奶奶吃。」
陳明賢瞧著他這般懂事的模樣,忍不住逗他:「只給奶奶,就不給娘親和爹爹?」
衍哥似是忘了楚雲飛在場,呵呵笑道:「娘親和爹爹都是大人了,奶奶說糖吃多了她牙疼,最後還是衍哥一個人的。嘿嘿,嘿嘿……」
笑得別提多得意,其他人皆沒忍住,都笑起來,唯獨楚雲飛隱忍著笑,挑眉盯著他。衍哥縮了縮脖子,十分不捨地從懷裡取出一顆糖,討好似的遠遠兒朝楚雲飛遞了過去。
楚雲飛沒接,翰哥卻依依呀呀地把手伸過來,衍哥人小鬼大歎了一口氣,跑過去給了翰哥一顆。然後又拿出一顆,走到楚雲飛跟前,鼓足勇氣道:「爹爹吃糖。」
楚雲飛仍舊不接,衍哥百思不得其解,悶悶地站了半晌,就把手一攤,滿屋子的人都散了,還把荷包裡的糖都拿了出來。
上了馬車,楚雲飛不在,衍哥笑得更歡實,捧著三個脹鼓鼓的裝滿糖的荷包笑得合不攏嘴,道:「衍哥就知道,把糖給了他們,他們也不吃,還要給衍哥更多!」
明玉護額,馬車簾子一撩,馬車中一明一暗,楚雲飛鑽了進來。沾沾自喜的衍哥,慢慢兒收起得意的嘴臉,把三個脹鼓鼓的荷包往身後藏去,生怕被楚雲飛搶了去。
明玉擔心馬車行駛起來,衍哥坐不穩,將衍哥抱起來,柔聲道:「今兒爹爹帶你上街,高興不高興?」
衍哥眨眨圓鼓鼓的眼睛,窺視了父親大人一眼,點點頭道:「高興。」
等馬車行駛起來,他卻又開始懷疑:「爹爹真的要帶衍哥去街上玩兒?」
明玉看了楚雲飛一眼,點頭笑道:「是啊,爹爹今兒陪衍哥玩。」
「那衍哥想去看……嘴裡吐出火來,爹爹也會帶衍哥去?」
今兒節氣上,街上必然熱鬧,不過有那般雜耍的地方定然人蛇混雜,楚雲飛道:「不去那種地方。」
衍哥一臉失望,明玉笑道:「就帶他去瞧瞧吧,去年在淮安,四哥帶他去了一回,回來便念個不住。」
楚雲飛歎了一聲,伸出手道:「讓爹爹抱,爹爹就帶你去。」
衍哥仔細權衡一番,把雙臂伸了出去。馬車駛出巷子,週遭便傳來熙熙攘攘熱鬧的聲音。若楚雲飛不在,衍哥上街不睡時,必然要撩起簾子看外頭。眼下楚雲飛抱著他,他一動不動,別提多規矩老實,可卻忍不住眼巴巴地盯著簾子,馬車顛簸,簾子揚起,他就直鼓鼓地盯著外頭瞧。
從那條巷子出來,穿過一條街便是子午街了,明玉想著給秦氏買些東西回去,便讓馬車在首飾鋪子外停下來。街上人多,她不便下車去逛,讓楚雲飛帶著衍哥下去,叫掌櫃的把東西送來,落英等乘坐了另外一輛馬車,又有兩位年紀大的婆子跟車,不多時,就有店家小兒用托盤托著些首飾來,由落英送了進來。
楚雲飛也帶著衍哥返回來,衍哥手裡多了兩個泥人兒,獻寶似的拿給明玉看。哄著他安分下來,才開始挑選首飾,不曾想送來除了一兩件簪子,其餘皆是寶石或翡翠。明玉微微蹙眉,衍哥卻十分得意:「這些都是衍哥叫拿來的!」
跟去的雲媽媽,笑道:「哥兒說夫人慣常戴的包頭就有這樣的東西,曉得是給夫人買,就選了這些。」
或許是常年守寡的緣故,秦氏鮮少佩戴首飾,除了手腕上一對鐲子,用來穩固頭髮的簪子,耳垂上一對祖母綠,多餘的皆很少佩戴。至於包頭,便是明玉親手做得那幾個,不曉得是不是真如雲媽媽說的這般,但衍哥這麼小就能觀察到這些,明玉忍不住摸了摸他的頭,便問衍哥那些更好看?
衍哥一本正經盯著看了半晌,仰頭一笑道:「衍哥覺得都好看!」
楚雲飛笑容柔和:「那就都買下來吧!」
衍哥眨巴著眼睛看了楚雲飛半晌,終於覺得爹爹真的沒那麼嚇人,便雀躍起來:「衍哥和爹爹去給銀子。」
說罷就朝楚雲飛撲過去,楚雲飛一把接住他,笑問:「衍哥也曉得買東西要給銀子?」
衍哥點頭:「咱們和賣東西的不熟,不能叫他們送給咱們!他們要是不收銀子,咱們就不用給了。」
「這可使不得,不給銀子,他們吃什麼喝什麼?」
「那咱們就給他們飯菜吧!」
父子兩一對一答遠去,明玉略撩起簾子一角望去,楚雲飛穿著月白色家常服,背影提拔,牽著的衍哥蹦蹦跳跳,雖不過一小會兒,卻讓明玉錯不開眼。落英瞧著就笑道:「衍哥終於不怕姑爺了。」
衍哥再怎麼機靈,到底是孩子,只要給他喜歡的,便不知不覺親近起來。父子兩的背影消失在鋪子裡,明玉放下簾子,面帶微笑。後面卻傳來一陣爭執聲,明玉側耳一聽,是跟車的兩位婆子的聲音。
落英也聽了出來,忙道:「奴婢去瞧瞧。」
話音才落,就有婆子趕來,站在簾子外憤憤不平回道:「不曉得是誰家的下人,嚷著叫咱們把馬車挪開。這大街上的,咱們又沒擋著去路!天下之大莫非王土,又不是他家的!」
明玉微微蹙眉,安撫婆子兩句,道:「你去告訴他們,我們一會子就走。」
婆子立即道:「奴婢已說了這話,他們還不依不饒,說咱們的馬車碰了他們的馬車,要咱們賠五十兩銀子!」
聽到這裡,落英也忍不住了:「怎麼會有這等無賴?咱們的馬車停著不動,如何就撞了他家的馬車?那下人可報了門戶沒有?」說著就要下去。
明玉一把拉住她,道:「去鋪子找爺出來,雖是天子腳下,也難免遇上地痞!」
想必他們今兒不巧就遇上了,這類人專挑人多的地方行走,且這條街都是賣貴重的東西,能買得起必是家境殷實的。而他們不巧就停在首飾鋪子外,那夥人必然認定只有女眷,女眷不好與外人牽扯,為了脫身只有認栽賠錢的份兒。
明玉又朝婆子道:「你去告訴阿尋、阿陽,切莫動粗,也莫要大聲爭執,先穩住他們。」
聲音柔軟,卻讓婆子也冷靜下來,應了一聲。落英忍不住嘀咕道:「真是晦氣!」
明玉看了她一眼:「快去找爺吧。他們也該付了錢了。」
落英這才點點頭,提著裙擺跳下馬車,逕直朝鋪子裡去了。
後面的爭執聲不多時就小了一些,而楚雲飛也抱著衍哥快速從鋪子裡出來,明玉撩起簾子一角看了看周圍,並無行人擁擠過來。鬆了口氣,就瞧見雲媽媽抱著衍哥進來,道:「爺去交涉了。」
說罷將懷裡的東西遞給明玉,笑道:「爺果真都買下來了,還給少夫人選了兩件。」
衍哥很興奮,道:「是衍哥選的!」
明玉笑著摸了摸他的頭,問雲媽媽:「進來時瞧見外頭的情況沒有?」
雲媽媽搖頭:「奴婢怕衍哥亂跑,就帶著衍哥回來。爺去了必然不會有什麼事兒,只是沒想到才停了一會子,就遇上這樣的人!」
衍哥不明白,仰著頭問:「怎麼了?」
明玉笑著搖搖頭,讓他安靜下來,細聽外頭動靜,竟是一陣賠禮道歉。不多時楚雲飛返回來,雲媽媽等人便去了後面的馬車。
雖然事兒安安靜靜地解決了,楚雲飛的臉色卻陰沉,衍哥有些怕,緊緊抱著明玉的手臂。難得出來一趟,沒想到遇上這樣的事,想想確實掃興,明玉柔聲道:「別嚇著衍哥,雖然是京都,同樣什麼樣的人都有。」
楚雲飛瞥了她一眼,抿著嘴唇不說話。
明玉不解其意,蹙著眉頭道:「要不咱們就回去吧?」
衍哥聽了,忙道:「還沒去看嘴裡噴火呢!」
楚雲飛若有若無歎了一聲,臉色緩下來,道:「咱們這會子就去。」
衍哥立即歡呼起來,很快馬車便駛出子午街。
而立在首飾鋪子外一主一僕,目送兩輛馬車遠去,那身著華服的主子便扎扎實實踹了那僕人一腳,道:「混賬東西,趁著我不留神,又幹起這等勾當!若叫老爺曉得了,看不剝了你的皮!」
那僕人聞言,也顧不得疼,跪著行過來抱住主子的腿,哀求道:「大爺就饒了小的這一回吧!小的也不知那是楚家的馬車,再說,爺今兒偏要坐車,這裡地方就這麼大,又沒別的地方停靠……」
那主子聞言,頓時怒氣衝天,咬牙道:「怎麼?膽子愈發大了,竟威脅起主子來了?!」
「小的絕無此意,小的不過如實說罷了。小的原也客客氣氣請他們略挪一挪,哪曉得他們不肯,反讓馬受了驚……」因見頭頂上的男人,臉色越來越難看,忙改了口道,「大爺就繞過小的這一回,絕對不會有下次!」
說著又連連磕頭,倒引得行人注目過來。那華服男人一揮衣袖,上了馬車,僕人連滾帶爬忙跟了過去。
因剛才的不愉快,這一回就把馬車停在了徐家香料鋪子後門內。這間鋪子恰好位於子午街街尾,穿過一道胡同,便是城南最熱鬧的街市了。鋪子的掌櫃認得楚雲飛,忙叫店家小廝在二樓收拾了一間乾淨的廂房出來,明玉不好跟著去逛,便讓楚雲飛帶著衍哥去街上。落英等年輕的姑娘,到底不好去人蛇混雜的地方,只讓雲媽媽、兩位婆子、並阿尋跟著一道去了。
那掌櫃的又拿出上等茶葉來,泡了茶親自送來二樓,只在門外說話:「楚少夫人安心歇歇,這裡不會有人來打攪。」
「有勞掌櫃了。」明玉客氣了一句,又說了要買些凝神靜氣的香料,那掌櫃忙說親自去配。
落英端了茶盤進來,笑道:「還是第一次來香料鋪子呢,雖然是樓上,卻也這麼香!」
這倒是實話,鼻息下繚繞著香甜的味道,卻甜而不膩,彷彿置身花海,讓人不由得心曠神怡起來。舉目打量四周,廂房佈局也格外雅致。想必這也是專門為女眷提供的落腳地了,雖然很多愛香之人都會配香,不過徐家的香料之所以享譽盛名,卻不是香料比別的香料鋪子香料好。主要是香料的配方,便是懂香之人,拿了回去,也不是輕易就能配出來的。
想必楚雲飛、衍哥一時半刻不會回來,廂房設了軟榻,落英仔細拾掇,明玉就歪著養神。竟迷迷瞪瞪睡了過去,大抵是這兩日不曾好生休息,才睡過去便做起夢來。夢見那個時候,明珍的誣陷。即便在夢中,當初的感覺卻活靈活現,夢裡紛紛雜雜,一會子是三太太怒火中燒的摸樣,一會子是陳老太太淡漠的模樣,再來便是青桔……
明玉一個激靈醒了過來,就瞧見落翹拿著手帕替她擦拭額頭上的汗水,一邊擔憂地問:「姑奶奶又夢見青桔了麼?」
落英送了茶來,蹙著眉頭:「姑奶奶許久不曾做這樣的噩夢了,不曉得是不是香料的緣故,奴婢已把香爐蓋上,開了窗戶。」
明玉坐起身來,當初遇上那事,她初初驚慌失措,後來有段日子也時常做這樣夢,夢見自個兒橫屍亂墳崗。醒來便是一身冷汗,再後來卻實實在在很少做這樣夢,她不由得扶著額頭,吃了一口茶定了定心神,問道:「爺他們還沒回來麼?」
正說著,就傳來衍哥的聲音。
落翹忙替明玉理了理衣裳,又拿出隨身攜帶的梳子替明玉整理了頭髮,就瞧見衍哥滿臉通紅,歡快地跑進來。跟在後面的雲媽媽,手裡提著個食盒,笑道:「這是南街很出名的涼糕,衍哥覺得好吃,特意又買了幾份,讓少夫人也嘗嘗呢!」
明玉見衍哥滿頭是汗,拿了手帕替他擦了,衍哥很興奮,嚷嚷道:「真是很好吃!娘親也快吃吧!」又扭頭朝落英等丫頭道,「大家都買了,是衍哥讓爹爹買的。」
這麼一鬧方纔的噩夢散去,雲媽媽揭開食盒,頓時撲來陣陣香味兒。等大伙都吃過了,楚雲飛才進來,明玉替衍哥擦了擦嘴,瞧了瞧天色,起身回去。
才上了馬車,衍哥就哈欠連天,楚雲飛抱起他,他便沉甸甸地睡去了。楚雲飛低頭盯著衍哥,不曉得是不是光線灰暗的緣故,明玉總覺得楚雲飛心事重重。
一路無言,到了等馬車在二門外停下來,衍哥竟揉著眼睛醒來了,等楚雲飛抱他下去,他便立即朝後面那輛馬車跑去,指揮著大伙將買的東西拿出來,就催促著大伙快些拿去給祖母。楚雲飛瞧著也不制止,眼角爬上笑意。
明玉見他心情大好,忍了一路這會子才問出來:「方纔咱們在街上遇上的什麼人?」
楚雲飛笑容立即淡了幾分,遲疑著淡淡道:「沒什麼,不過一些地痞罷了!」
可瞧著分明不像,楚雲飛不是沒有氣量的人,果真是普通的地痞,如何自那之後,總覺得他有些不對勁?明玉秀眉微蹙,來不及再問,楚雲飛牽起她的手,笑道:「咱們也快些,沒得所有功勞都讓衍哥給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