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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騰世紀 059:新婚 文 / 如小果

    什麼時辰睡去,明玉已模糊記不得,卻是被熱醒的。舒榒駑襻臉上、身上黏糊十分不自在,那兩隻昨晚不曾被吹滅的紅燭,還在灼灼燃燒,偶爾發出「啪啪」的聲響。

    明玉深吸一口氣,才感覺到渾身的酸疼,喉嚨乾渴的好似火燒。不過稍稍一動,摟著她的手臂便又緊了兩分。明玉一動不動,以為他睡著了,卻沒想到過了一會兒,他反而坐起來,批了一件中衣下床,不多時端著一碗溫茶來。

    明玉怔了怔,楚雲飛眸光清明,問道:「不是口渴?」

    明玉很無語,她明明什麼都沒說,他怎麼知道?不過她本來就是被熱醒的,而且口乾的要命,目光快速地在床上掃了一圈,胡亂撈了一件衣裳裹住身子,這才坐起來,從楚雲飛手裡接過茶碗。才發現楚雲飛另一隻手上還有一碗茶,坐在炕邊,慢悠悠地喝著。

    明玉張張嘴,也學著他慢慢地喝。等感覺到楚雲飛的目光,才忙將最後一口灌進去,把空茶碗送出來。在楚雲飛去放茶碗的時候,乖乖縮進被子裡躺好。

    這麼一折騰,縱然覺得渾身疲倦,卻再也沒有半兒睡意。腦袋裡卻亂哄哄的有些理不順,楚雲飛什麼時候再躺在她身邊,她都不曉得,只聽到他低聲沉穩地道:「時辰尚早,再歇歇吧。」

    明玉閉著眼,隱隱約約聽到遠處傳來的雞鳴:「睡不著。」

    睡不著?楚雲飛盯著她分明十分疲倦的臉,終究還把那股子熱量壓了下去:「那就閉著眼養養神,上午要祭祖,下午才得閒。」

    他語氣自然,明玉緊張的身子也不由得放鬆下來,然而,下一刻他的手臂便十分自然地伸過來,把明玉圈在懷裡。感覺到懷裡的人兒僵了一下,最後還是放鬆了乖乖躺在他懷裡,身子捲縮著,愈發顯得嬌小。

    耳畔是楚雲飛平穩的心跳聲,仿若催眠的樂曲,明玉十分努力地讓自己不要睡著了,今兒是新婚的第一天,起來晚了失禮於人就不好,可最後還是迷迷瞪瞪地睡過去。

    「小姐,小姐……」香桃一邊推她,一邊輕聲地叫著。

    周嬤嬤從外面進來,笑道:「怎麼還叫小姐?今兒要改口叫姑奶奶了。」

    明玉醒過來,香桃見她睜開眼,從善如流地笑道:「姑奶奶醒了?姑爺已起身了,姑奶奶也起來吧。」

    明玉忙看了窗欞子一眼,好在天才發亮。不覺緩了一口氣,忙忙地坐起來,香桃拿了外衣服侍她穿上,落英便進來稟報熱水已經預備妥當。香桃扶著她去淨房,等收拾妥當,從裡間出來,楚雲飛已一身清爽穿著喜慶的衣裳坐在外間榻上喫茶。

    明玉今兒穿了雲霏妝花緞織彩百花飛蝶衣,下面是胭脂色十樣錦裙,梳了墜馬鬢,帶著如意八寶金鑲玉頭面,臉上略施胭脂掩蓋疲倦,明眸皓齒,清麗明艷。一瞬間讓整個屋裡都發亮似的,恰好一位體面的嬤嬤從外面進來,瞧見明玉不由愣了愣,上前來見了個禮,說了兩句恭喜的話,便去了裡間,不多時拿著個花鈿描金梨花木匣子笑吟吟出來。

    明玉記得喜娘的話,曉得那盒子裡面裝著何物,不由得臉頰火辣辣的。

    那位嬤嬤一臉滿意的笑容,行了禮才告退,周嬤嬤親自送她出去。回來後便將詢問的目光投向看著明玉發證的楚雲飛。

    楚雲飛輕咳嗽了一聲,這才起身道:「去給母親請安吧。」

    明玉忙低聲問香桃:「該帶的可都帶上了?」

    「昨兒晚上奴婢們就預備好了,鞋子、荷包等都妥當了。」

    明玉了頭,跟上楚雲飛的步伐。到了外面才看清這個院子的格局,大體和以前看到差不多,四四方方的院子,十分寬敞,坐北朝南是五間正房,兩邊抱夏,西邊有個穿堂,東邊牆角種著一叢竹子,這個時節,竹子仍舊綠意蔥翠,讓整個院子多了一分生機盎然,少了幾分空蕩蕩的感覺。

    往楚夫人的屋裡去,要穿過穿堂,穿堂後面是一個小小擁有五六間屋裡的小院,和方纔的院子不同,這裡格局更為精巧一些。南邊堆砌了一座小小的假山,假山上盤恆著明玉不認得的籐蔓,開出小小的紫色的花朵。香桃低聲告訴明玉,這個就是楚雲飛的書房了,以前楚雲飛讀書便是在這裡。

    假山對著的是抄手遊廊,大約走了一箭之地,才到了盡頭,便能瞧見楚夫人的院子。院門敞開,正屋的屋簷下立著十來個丫頭婆子,瞧見她們來了,爭著搶著打起簾子,朝裡面喊了一聲:「四爺、四奶奶來了!」

    明玉想到去年冬天,這些人還稱呼她陳十三姑娘,不免又悄悄紅了臉。

    楚夫人笑容慈愛地端坐著,看見他們進來,眼前一亮,身子不由得往前傾了傾。楚夫人身邊站著的兩個丫頭也掩嘴好笑,楚雲飛面不改色上前見了禮。

    明玉牢記著四太太講的規矩,等香桃端了茶來,便穩穩當當在楚夫人跟前跪下,將茶碗舉過頭頂,改口叫了一聲:「娘。」

    楚夫人忙接了茶碗,連說了幾個「好」字,吃了一口。明玉又接過香桃遞來的鞋子,楚夫人放下茶碗,一疊聲叫身邊的人將明玉扶起來。

    楚夫人身邊的大丫頭蓮蓉看著楚夫人手裡的鞋子,笑著道:「奶奶手藝真好,夫人穿著一定很舒服。」

    說得明玉微微垂了眉眼,楚夫人端詳了鞋子一會兒,亦是眉開眼笑十分歡喜,剛預備說話,外面便傳來楚大夫人的聲音:「新人可起來了沒有?」

    一陣腳步聲,只見楚大夫人、楚二夫人、大奶奶阮氏、二奶奶小黃氏、三奶奶吳氏、七奶奶宇文氏、六姑娘楚鳳怡並一眾丫頭婆子魚貫著進來,不多時便聚了一屋子的人。

    明玉雖然都認得,但今兒和往常不同,便乖巧地站在楚夫人身邊,楚夫人請楚大夫人、楚二夫人入座,媳婦輩的便站在各自婆婆身後,寒暄幾句,楚夫人便開始介紹,先從楚大夫人開始,「這是大伯母。」

    明玉改了稱呼,從丫頭手裡接了茶,楚大夫人笑著和楚夫人道:「咱們四爺也肯成親了,妹妹這下總算安心了吧?」

    楚夫人笑著頭:「倒要多謝嫂子裡外張羅。」

    楚大夫人忙笑道:「一家人不說這麼客氣的話。」

    目光便落到明玉身上:「到了我們家,就是我們家的人了,你嫂子弟妹也都是隨和的人,以後好好相處,夫妻之間也要互敬互愛……」

    原該楚夫人說的話卻被楚大夫人說了,楚二夫人看了明玉一眼,笑著朝楚大夫人道:「嫂子也該體諒新媳婦,這茶冷了可就不好了。」

    明玉舉著茶碗的手一直僵在半空中,收回來失禮,不收回來楚大夫人又遲遲不接,這會子楚二夫人說了,不覺看了楚二夫人一眼,楚大夫人這才伸出手接了,象徵性地抿了一口,身邊的嬤嬤便呈了個描金托盤過來,托盤上鋪著紅絨,躺著幾樣首飾和一個紅包。

    楚大夫人示意嬤嬤呈給明玉,明玉稍作猶豫,就聽到楚二夫人笑道:「收下吧,這是長輩給你的見面禮,慣常也只有節氣上才有的,平常可沒這樣的機會。」

    明玉福福身謝過楚大夫人,接過來轉交給身邊的香桃。從落英手裡接過為楚大夫人做的鞋子,「侄兒媳婦手藝粗笨,請大伯母勿嫌棄。」

    楚大夫人笑著收了,拿在手裡端詳著,楚二夫人便湊過來笑道:「不枉大嫂來回奔波,賺回這麼精緻的一雙鞋。」

    楚夫人又介紹楚二夫人,楚二夫人送的和楚大夫人基本相同,只是少了一對如意玉吊墜。明玉把鞋子送上,楚二夫人故作驚喜道:「沒想到我也有,侄兒媳婦有心了。」

    明玉抿嘴笑著,又介紹大奶奶阮氏、二奶奶小黃氏、三奶奶吳氏,大伙也都有見面禮,接下來就是宇文氏了,說起年紀,明玉比宇文氏小,但論起輩分,宇文氏還要叫她一聲嫂嫂。她有些尷尬,把預備的荷包送上,宇文氏笑呵呵地接了,道:「謝謝四嫂!」

    摸著荷包裡有東西,便打開來瞧,小黃氏翻著白眼瞪她,她毫無所覺似的,拿出裡面的金錁子驚喜道:「好漂亮!」

    惹得大伙都笑起來,楚鳳怡不屑地嘀咕了一句:「真是沒見過世面。」

    楚二夫人臉上的笑容淡了兩分,阮氏笑道:「七弟妹就愛這些小玩意兒,若是喜歡回頭向你四嫂多討要幾個。」

    宇文氏這才發現大伙都看著她,偷偷看了楚二夫人一眼,才把荷包收起來。不等楚夫人介紹楚鳳怡,楚鳳怡就笑著上前朝明玉見了禮,甜甜地道了一聲:「請四嫂安。」

    明玉還了一禮,把荷包送上。

    楚大夫人朝一旁的楚雲飛道:「你哥哥們都在外面,你也快些出去吧。」

    楚雲飛看了明玉一眼,明玉臉上帶著新婚的嬌羞,也順著目光回望。小黃氏掩嘴笑道:「四叔去吧,我們會照顧四弟妹。」

    楚雲飛一走,楚夫人就叫人傳早飯,楚大夫人和楚二夫人等都沒吃,明玉見阮氏和小黃氏站著,等丫頭婆子們把早飯擺上,楚夫人請楚大夫人和楚二夫人入座,阮氏等都站在一旁服侍,明玉也去楚夫人身後。

    楚大夫人坐定,看了看大伙笑著道:「新婚三日無大小,咱們家也不講究那些規矩,今兒你們也都坐下來吃吧,吃完了雲哥媳婦還要見見家裡其他人。」

    阮氏便帶頭坐了下來,小黃氏過來拉著明玉挨著她坐下,桌上大菜小菜擺了一桌子,一半都是淮安、蘇州那邊的菜色,小黃氏看了便朝明玉笑道:「嬸嬸真是有心了,怕你吃不慣,專門叫做了這些菜,你可要多吃一些。」

    明玉不好意思地垂下頭,一頓飯靜悄悄地吃過,等丫頭們撤了飯菜,擺上茶果心,又上了茶,就有丫頭進來稟報:「外面已經預備妥當。」

    楚大夫人便率先站起身:「走吧,沒得錯過時辰。」

    大伙也都跟著起身,簇擁著出了楚夫人的院子。楚家祖籍不屬於直沽,但早年便獲得了在直沽的長久居住權,祠堂也已從南京搬了過來,就設在這座大宅子裡頭。沒走多久便到了,明玉身為小輩媳婦,還沒有資格進祠堂,她在祠堂外面跪著拜了楚家列祖列宗,由管理祠堂的老人、楚大老爺和楚雲飛進去將她的名字記入族譜。

    整個儀式並不複雜,但意義卻不同,從今往後她便是楚家的人了。明玉想到這裡,忽然有些恍惚。

    前後半個時辰,儀式就結束了,大伙從祠堂退出來,楚雲飛帶著明玉去拜見楚太老爺。

    當日明玉隨著四太太來做客,楚太老爺染疾,只在外面請了安,並不曾見過。今兒隨著楚雲飛去見,才看到了那位滿頭白髮如銀的老人。

    楚太老爺已過古稀,即將邁進杖朝之年,但仍舊耳明目聰,精神抖擻,臉上皺紋重重疊疊,聲音洪亮地訓誡了一席話,賞下來的見面禮竟然是——文房四寶。

    明玉心裡驚愕,面上恭恭敬敬謝了,便由楚大夫人領著去見楚大老爺、楚二老爺以及兩房其他兄弟。

    楚大老爺外任知州,楚雲飛成親特地從任上趕回來,當天便要啟程去任上。楚大老爺年紀約莫六十來歲,雙鬢已有些許白髮。楚二老爺五十六七,看著就比大老爺年輕多了,笑容和藹,叮囑楚雲飛如今成家立室,身上有了擔子,便不能如往日那般虛度年華之語。

    見過長輩,便是平輩。楚大爺楚文博已三十多歲,六歲啟蒙,十年寒窗苦考了秀才,一身秀才文雅氣息,如今仍舊努力讀書。

    楚二爺楚文弘,二十七八,身形與楚雲飛相似,乍然見到明玉,眼裡閃過一抹驚艷,就瞇著眼打量,目光叫人十分不舒服。楚雲飛微微蹙眉,明玉不由得向他靠攏了一些。

    就聽到楚二爺道:「四弟艷福不淺啊。」

    楚雲飛輕輕飄了他一眼,他訕訕地把目光移開。

    楚三爺楚文展,比起楚大爺和楚二爺,為人看起來十分謹小慎微,低著頭弓著背,看不清長相。論起年紀輩分,他是兄長,卻無半兒兄長的樣子。

    楚七爺年紀最小,因自幼便有不足之症,臉色總比常人要白幾分,清瘦,個子不高,一本正經地見禮叫了嫂子,態度恭敬禮數周全。楚雲飛看向他的目光,不覺多了幾分柔和。

    再來就是晚輩,阮氏生養兩子,長子淳哥八歲,次子智哥五歲,兩個孩子也都啟蒙開始在族學讀書。小黃氏生養一子建哥,今年才三歲,長得白白胖胖虎頭虎腦十分討喜。

    見完楚家上下,已快到午時,楚雲飛去外院陪京都來的陳明賢、徐之謙等人,明玉在婆婆秦氏屋裡與後奼女眷一道吃了午飯,這才得閒回屋裡歇一歇。

    幾個丫頭見她累壞了,忙將側間的羅漢床拾掇出來,明玉脫了外衣躺下去,腦海裡響起楚二夫人午飯後說的話,之前她待嫁根本沒辦法靜下心想一想,今兒楚二夫人這麼一提醒,她卻忍不住不去想。

    香桃從櫃子裡取了薄被來,見明玉還睜著眼若有所思的模樣,想了想笑道:「姑奶奶別想那麼多,二夫人身為長輩,這般說也沒什麼。」

    楚二夫人確實是半開玩笑地說起,但明玉也知道自己婚事的細節。之前楚大夫人就提過,楚雲飛今年秋闈要下場,婚事只能定在明年。後來又改了態度定在了今年八月,眼下離秋闈還不足一個月,她出嫁辛苦,焉知楚雲飛來回奔波就不辛苦?何況,這還是新婚。

    香桃見明玉不說話,咬了咬嘴唇道:「即便姑爺這一次下場失勢,也怨不了姑奶奶。」

    明玉心裡一動,閉上眼道:「爺回來,記得叫醒我。」

    香桃答應了一聲,輕手輕腳退出去。

    明玉也不知睡了多久,卻是被楚鳳怡吵醒的。睜開眼就看到楚鳳怡從外面進來,香桃滿臉陪著笑緊跟在楚鳳怡身後,見明玉坐起來,忙喊落英進來服侍,春蕊第一個跑進來。手腳麻利地服侍明玉穿衣,她雖年紀不大,做事卻利落乾淨。

    明玉歉意地朝楚鳳怡笑了笑:「不知道六妹妹來了,失禮之處,六妹妹別放在心上。」

    楚鳳怡有些心不在焉地望著窗外,隔了半晌才好像聽到明玉的話,扭頭笑道:「是我想找四嫂說話,沒打擾四嫂休息吧?」

    明玉搖頭,等香桃梳了頭,便請楚鳳怡去外間。香桃重新沏了茶端上來,楚鳳怡捧著茶碗,像是糾結了許久,才鼓足勇氣抬頭盯著明玉問道:「不知道四嫂的娘家人什麼時候離開直沽?」

    明玉當即就明白,她問的不是陳明賢等人,而是徐之謙,不由得蹙了蹙眉頭,淡淡笑道:「之前商議過了,後天就走。」

    楚鳳怡大概覺得自己這樣問,好像要攆人似的,臉上帶著幾分慌亂,擺手道:「我沒別的意思,四嫂可別多心,我只是問問……」

    說罷看了明玉一眼,又慌忙移開,好似自己的心思被明玉看穿了,微微紅了臉強調道:「我真沒別的意思。」

    到底還是小孩子,明玉暗暗歎了口氣,語氣柔和地道:「謝謝六妹關心。」

    楚鳳怡鬆了口氣,又看了明玉一眼,明玉眸光清澈恬靜,她吃了一口茶,神色也自在起來,和明玉說些沒要緊的話。吃了兩碗茶也不急著走,最後還是楚二夫人打發了人來找,她才去了。

    明玉親自送她到門口,目送她遠去才回到正屋。冷不防耳邊傳來「啪」的一聲,落英沒好氣地瞪了春蕊一眼。春蕊見明玉進來,忙低著頭一副做錯了事兒的模樣,低聲道:「奴婢想幫落英姐姐的忙,沒想到會失手打了茶碗。」

    落英一邊收拾地上的殘局,一邊道:「這套茶碗還是姑奶奶從淮安帶去京都又帶過來的,這些年也沒碎一個,偏今兒就碎了!」

    明玉也有些惋惜,這兩天還沒來得及見屋裡其他丫頭,倒是這個春蕊從頭一天就十分勤快,做事也穩重。她不由得看了春蕊一眼,眼風卻瞥見剛剛楚鳳怡坐過的椅子下面躺著一封信。

    ------題外話------

    實在對不住,讓親親們等久了,小果太沒用,本來五天就能出院的,結果一直到昨天才出院。謝謝大家不離不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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