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嬤嬤是曉得的,當初楚家發跡後,鼓勵族裡人讀書,到了楚家太老爺這一輩,嫡系分了兩支,如今楚夫人母子佔了一支,另外一支應該就是現如今還在世的楚家太老爺。舒骺豞曶楚夫人的公公是長子,自幼跟著曾老太爺做買賣,並不曾在科舉上用心。後來曾老太爺去世,他長兄為父,鼓勵弟弟讀書,便把大部分財產分給了弟弟。
時逢大夏朝開通海禁,他做起遠洋買賣,又積累了不少的財富。到了兒子這一輩,也就是楚夫人的丈夫這一輩,瞧著二房的大老爺考了舉子,他也動了棄商從文的念頭,因此才有了花三萬金求娶秦家女為兒媳的事。
楚夫人過門後,因大老太爺子嗣單薄,雖嫡子庶子也有三個,可養大的就只有這一個,這一個要讀書,他上了年紀也沒法子做買賣,才漸漸把生意歇了。只是世事難料,誰知楚夫人的父親秦閣老和四太太的父親顧閣老因政見不得聖上認同,遭到朝中另一派的打壓,後來先後辭官告老還鄉。
大太老爺病逝,楚夫人的婆婆隔了兩年也去了,再後來的事兒,周嬤嬤便不曉得了。倒是才聽趙嬤嬤說過,楚夫人的丈夫也去世得早,因此楚夫人帶著兒子投靠了堂老爺。
天還沒黑,四太太就帶著明玉和明菲去見楚夫人。沒想到楚夫人的正屋裡已聚集了不少的人,除了見過的楚二夫人和楚鳳怡,還有四位不曾見過的少婦,最大的二十五六歲,最小的大概只有十六七歲。
加上滿屋子的丫頭,立時讓這個本來很寬敞的屋子,變得格外狹窄起來。一片歡聲笑語中,就聽到楚二夫人熱情爽朗的說話聲:「可還住的習慣?」
說話間已穿過人群,走到了四太太跟前,笑著道:「下午你們才來,想著不好打攪,便沒叫這些小輩的來見您,這會子她們都來了。」
話音落,就是一片問候聲,楚二夫人便一一介紹,從最年長的開始:「這位是我大侄兒媳婦,娘家姓阮。」
阮氏身材高挑,圓臉,細眉下一雙丹鳳眼。大概是冬天衣裳穿得厚實,看起來有些臃腫,朝四太太見了個禮,就笑瞇瞇地看著明菲和明玉,道:「方纔就聽怡姐兒說家裡來了兩位很漂亮的妹妹,我總算是長了見識了,兩位妹妹往這裡一站,可把我們都比下去了!」
眾人也有附和著笑的,也有直直盯著她們瞧得。楚二夫人又介紹阮氏身邊的一位看起來略比她阮氏小的,道:「這是我們老二媳婦,是我娘家的內侄女。」
她這樣介紹,四太太就明白是她的兒媳婦。楚二夫人娘家姓黃,小黃氏模樣還有些像楚二夫人,都是吊梢眉,只不過比楚二夫人年輕很多,笑不漏齒,柔順中透著精明,一雙眸子閃閃發亮,讓她多了幾分嫵媚。
接下來就是楚家三爺的妻子吳氏,三爺是楚家大老爺的庶子,吳氏看起來不出挑,中規中矩地一直低著頭,只是偶爾用眼梢偷偷打量明菲和明玉。楚二夫人介紹她認識四太太時,她才把頭抬起頭,恭恭敬敬見了個禮,十分謹小慎微的模樣。
然後是楚家七爺的正妻,娘家複姓宇文,宇文氏十五六歲的樣子,笑起來的時候還有幾分天真無邪,瓜子臉上那雙眸子熠熠生輝,毫不掩飾她驚艷的目光,道:「蘇州果然是養人的地方,這兩位妹妹我瞧著就像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子!」
說罷還牽起明菲和明玉的手,笑道:「一會子吃飯咱們坐在一處,好說說話。」
明菲和明玉客氣地朝楚家七奶奶見了禮,就聽到楚二夫人一邊攜了四太太的手入座,一邊解釋道:「我們老七自來身子骨羸弱,七八歲上頭,還特特去了一回寒山寺,請了寒山寺的住持買了幾個替身,卻都不中用,後來才說他命格小,需要一個命格旺的提一提,因此十一二歲就給他娶了妻子。別說,自從我們惠芳進門後,他就漸漸好起來了!」
原來楚家七奶奶宇文氏是童養媳,而且年紀也比楚家七爺年紀大!明菲和明玉對這位叫惠芳的都十分好奇,惠芳卻一派天真,拉著她們去了西邊的軟榻上坐下,還低聲道:「我聽說四伯專門從外面請了一位廚子,會做你們蘇州那邊的菜,其實我也吃不慣這邊的菜,今兒可算藉著你們口福,吃一回家鄉菜了!」
「姐姐也是蘇州人?」明菲脫口問道。
惠芳了頭,反問明菲:「難道我瞧著不像蘇州人?」
惠芳身形玲瓏,雖年紀不大,卻突兀有致,肌膚白皙水潤,不像阮氏、小黃氏、吳氏那麼高挑。明菲笑著道:「口音是有些像蘇州那邊的,我們老家在淮安。」
「我是常州人,沒去過淮安,想來應該也不算遠吧?不過我知道常州和蘇州的菜色相差不大。你們才來不曉得,這邊包包子裡面儘是肉,個頭又大,吃著怪膩的!」
明菲頭:「是不遠……」但惠芳後面的話,卻叫她們哭笑不得。
四太太得知楚家才十二三歲的七爺都娶了媳婦,排行四已過了年紀的楚雲飛還沒成親,便不由得看了楚夫人一眼,楚夫人看著下面說說笑笑的侄兒媳婦們,神色似乎也有些黯然,察覺到四太太的目光,忙笑著道:「這些侄兒小輩們也都在家,一會子叫進來見見你。」
四太太推辭道:「他們都各自忙著,可別打擾了。」
楚二夫人笑著道:「有什麼好忙的?不過是每日圍著那些書轉悠,可惜都沒什麼大才,想叫他們做別的,他們又都不會。哪裡比得上令郎,才多大都已是舉子身份了!」
四太太謙虛道:「他也是誤打誤撞。」
「哎呦!」楚二夫人大聲道,「太太這話也太謙虛了,果然誤打誤撞就成,哪裡還要用功?我聽說,今兒令郎在小四的書房溫習了一下午的功課。小四那書房連個地龍都沒有,這天寒地凍的,又長途跋涉,還不肯歇一歇。我們家那幾個讀書的,冬天嫌冷,夏天嫌熱,春天又犯春困,算來算去一年之中也只有秋天適合讀書了,一個個比祖宗還難伺候!」
說得眾人都笑起來,阮氏掩嘴兒盯著楚二夫人笑道:「把我們家幾位爺說得這樣不堪,嬸嬸可是瞧上了陳家六爺?」
楚二夫人嗔怪地瞪了阮氏一眼,卻藉著機會,似真似假地問四太太:「令郎可定了親事沒有?若是沒有,我們家倒還有個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