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菲唯恐明玉想不開,忙著又道:「你雖吃了虧,老太太信你是清白的,有老太太為你做主,就是父親也……也不能把你怎麼樣。舒骺豞曶」
這話卻是連明菲自己也不能夠說服,雖然都是陳家養出來的女兒,然世人之眼大多庸俗,流於表面,更有些人總要先打聽是嫡出還是庶出,其次才打聽其為人、性情、相貌。明玉是庶出,眼下又傳出這般傷風敗俗影響清譽的事兒來,就是老太太為她做主,也不知能尋到什麼樣的人家。何況,單他們陳家的人相信,外人不信又有什麼法子?
兩人皆沉默下來。
回到自個兒屋裡的明珍,坐在臨窗的榻上發了半日的怔,雪鳶及明珍的乳娘杜嬤嬤並大大小小六七個人已將這些年逢年過節王家送來的東西拾掇出來,前後快一個時辰,也不見老太太派人來取。
明珍愈發不安,杜嬤嬤見她一臉愁容,還上前來勸了幾句,明珍理也不理。唯獨雪鳶略曉得一些事,勸了杜嬤嬤幾句,杜嬤嬤深知她這個乳娘在明珍眼裡,還不及大丫頭雪鳶,便順著梯子下了,白囑托雪鳶小心伺候著,開導著,謹防明珍做了什麼傻事。
雪鳶自是恭恭敬敬地答應著,杜嬤嬤便領了其他人出去,雪鳶這才上前道:「小姐好歹也要注意著身子,午飯也沒吃,這麼著太太又該著急了……」
又將聲音壓低了幾分,道:「若是姑爺曉得了,還不心疼?」
她說得姑爺,自然是王志遠,想到王志遠,明珍扯出一個冷笑來,「他如何會擔心我?怕是巴不得我死了,好娶別的人罷!」
「小姐又說氣話了,姑爺那裡是這樣的人?他對小姐的心小姐還不明白?」
明珍此刻正氣王志遠,聽雪鳶又說王志遠的好,恰好碰上了槍口,一個耳光扎扎實實地落在雪鳶臉上。雪鳶雖是明珍的心腹丫頭,也經常挨明珍的打,但一日連著挨了兩次,也覺得極是委屈,登時包了一眼眶的淚花兒,只是不敢落下來,忍著火辣辣的疼痛,仍舊道:「小姐瞧瞧那桌上的東西,十件裡頭有八件都是姑爺送小姐的,便是姑爺去了京城這半年多的功夫,也隔三差五派人送了好些來。說起來,也不過是那幅畫引起的,小姐原是一片好心,那知恰好叫她鑽了空子?」
事情的真相是不是雪鳶說得這樣不提,但雪鳶一席話無疑是說到了明珍心坎上,讓明珍慌亂的心漸漸冷靜,憶起初衷。
王志遠貌比潘安,雖地位不及明菲說得趙家,只是趙家那位,聽說摸樣並不怎麼好。她們姊妹,若單說相貌,獨明玉生得最好,其次便是明菲和明芳。明菲雖略輸一籌,卻也比明珍和明珠生的好看。
趙家地位高,不過明菲好摸樣配了個不及王志遠的,明珍心裡終究還是平衡的。此外還有一,王志遠屋裡並沒有什麼人,那趙家遠在京城,到底如何終究不清楚。
明珍對王家這門親事很滿意,初初與王志遠接觸,也覺王志遠不錯。哪知,狐狸的尾巴終究藏不住,王志遠漸漸露出本性,被明珍撞見他調戲陳家的丫頭。明珍氣急,朝三太太說了一番,反被三太太罵了一頓。
後又勸了她一番,說什麼年輕人血氣方剛,等成親後自然就好了,又說這世間的男兒都一個樣兒,只要你是明媒正娶的,終究是正房,那些狐媚子還不是任由你處置?
明珍深覺此話大有道理,那王志遠素來是極會討女孩兒心的,又時常來陳家,每次來總會給明珍捎上一件或大或小的物件兒,明珍便也將那事忘卻腦後。
豈料,去年秋天,王志遠忽地問起十三娘明玉來,正值兩人濃情蜜意之時,王志遠毫無徵兆地問起素來與她不合的明玉,明珍心頭立即竄起一股子邪火,一連幾日寢食難安,終於想出了一個法子。
不由得便細細琢磨,加以潤色完善,知明玉屋裡的青音,因有幾分姿色便不怎麼安分,便從她下手。哪知王志遠又弄出一事來,抓著四老爺一心要謀個一官半職做做,就有了要四老爺送明玉給個老頭子做妾的事兒。
明珍便知,王志遠是成了心要將明玉弄去,心裡的嫉恨添了幾分,便有了後來作畫的事兒。如此,明玉自是百口莫辯,就是老太太再怎麼慈悲,也絕容不下。
這一招計中計在她的推波助瀾下,終於得以施展。卻沒想到那畫恰好是個破綻,陳老太太又一句告官,將她唬得全亂了方寸……
明珍關切地盯著雪鳶,問道:「可將你打疼了?原是我的不是,不該打你,你可別往心裡去,原諒我這遭兒罷。」
雪鳶忙道:「並不曾打著奴婢,只是小姐要快些找太太說清楚才是,遲了就來不及了。」
明珍反倒不急了,冷笑道:「兒女婚事,父母之命,哪裡真由得他說退就退的?我只是沒想到,明玉那個賤胚子,性子這樣傲,這樣倔!好在此事尚未到不可挽回的時候,如今想來,卻比當初預料的效果好,那個賤人即便能活著,也不知等著她的是什麼日子!」
雪鳶垂著頭恭維道:「小姐運籌帷幄,就當給她一條生路罷了。」
「雖看起來是條生路,卻也是一條死路。也罷,橫豎我心頭這口氣是嚥下去了。你取了妝奩子出來,叫人去瞧瞧太太回來沒有,若是回來了,我就過去。」
雪鳶自是領會了明珍的意思,喚了小丫頭去三太太屋裡盯著,也不叫旁人進來服侍,獨她給明珍補了妝容。臉上擦了一層白白的粉,拿了鼻煙瓶出來,明珍聞了聞,眼淚鼻涕齊下,不多時連眼眶兒鼻尖也紅了。
明珍對著鏡子照了照,自覺這戲也做了**分像。只是總不見三太太回來,明珍心裡也暗暗著急。恰好陳老太太派了人過來取東西,她才有了主張,坐著不動,只是發怔,瞧著三魂已去了兩魄,好不叫人心疼。
來取東西的去回老太太的話,自是將明珍的情形朝老太太形容了一番。老太太雖恨明珍不爭氣,終究也怕她想不開,放了三太太回去安慰她。
三太太原就想著回來找明珍商議,如何攔住老太太告官退親的對策,哪知她才進門,就聽得明珍屋裡哭聲一片,竟是明珍要上吊自縊!
她三步並作兩步奔進來,只見一條白綾懸於房梁,明珍站在杌凳上,雙手抓著白綾任杜嬤嬤、雪鳶等人拉扯,她也不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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